仙姬 378.告別,也是新的開始

作者 ︰ 涼姬(書坊)

單就紫薇所造下的滔天罪孽而言,即便有衛澈做了他的替死鬼,他也無法在天道清算之後降下的天罰中活命。

听完衛澈的敘述,顧涼沉默了一小會,望著衛澈說道︰「身為曾經的五大帝君,還是能與璇璣天女共爭鋒的絕世大人物,他大可不必落到如今的下場。」

衛澈知道顧涼話中的隱意,搖頭道︰「我們只需知道紫薇罪孽滔天,他已被天罰所誅。至于細節之處…」

他看了顧涼一眼,眸中情緒復雜之極,還帶著隱晦的警告︰「你我實力尚淺,不可過于深究。」

衛澈說的並非不必深究,而是不可深究。

顧涼听得很清楚,她登時便想起老器靈透露的只言片語,看著衛澈試探地問道︰「不可言?」

五大帝君是荒古時代最強大的修士,但是,他們的存在卻是史書上不能被記載的禁][].[].[]忌,甚至連相關的傳說都沒有流傳下來。

這是老器靈親口所言,應該不會有假。

至于他們的名號與事跡為何會被列為禁忌,顧涼沒敢繼續追問下去,老器靈也沒說。

看到衛澈微不可見地點了頭,顧涼心中更是震撼。

衛澈分明就在告訴她︰紫薇如此行事是另有隱情,他遭到天罰的真相遠非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可是,這件事的背後還能有哪些真相?

難道是令得五大帝君均戰死的那片戰場?

據顧涼所知,在荒古時代的戰爭確實不少。巫、妖兩族過于頻繁的大戰,魔族在巨魔的帶領下禍害三千大世界…

但是,除卻一個大荒崩碎之後攻擊力最強的巨魔,在其余的戰役中,強如璇璣天女、紫薇帝君這些人物可以只手扭轉戰局。

也就是說,刨除假死的紫薇和璇璣,五大帝君戰死的那場滔天大戰並未在歷史上記載,這件事甚至成為了不可言的禁忌!

顧涼深深吸了一口氣,鄭重說道︰「我記住了。」

連老器靈、戾妖尊這些存在都不敢說得太多的禁忌,顧涼不過一個區區的金丹修士。她深知自己的斤兩。即便沒有衛澈的警示,也不會有意識地去接觸。

顧涼的神情顯得格外復雜,衛澈看在眼中,不由得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緩聲說道︰「你只需記著努力修行提高自己的實力即可。其余事情于你而言並不重要。不必放在心上。」

在修真界,唯有自身強大的實力才是唯一可靠的。

因顧涼的實力太低,衛澈並未將自己心中的猜測告訴她——

他因涅槃秘法而生。頂替了紫薇的命格這件事確實不假。但是,他登峰造極的布陣推算之能、大乘期修士才可以擁有的書寫神符之能…這些都不是涅槃秘技可以賦予的。

紫薇要奪舍重生,他不在涅槃重生之後立刻布置,卻選在這樣一個天地元氣空前貧瘠的絕望時代…其中原因必然不是紫薇的元壽即將耗盡無法再等。

顧涼並不知衛澈心中的種種懷疑和猜測,也許她知道,只是她沒有說出來。

「我懂。」她這樣說道,隨後對衛澈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眼中的沉思並沒有褪去。

衛澈對于安慰人的事情並不擅長,他輕咳一聲,收回自己擱在顧涼肩上的手,說道︰「如此最好。」

顧涼不是特別好奇的性格,也認得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衛澈提了一下,也沒多說。

接著,衛澈很生硬地轉移話題,看著顧涼說道︰「阿涼,如今小天道已經回歸,生死大劫之事便無需太過耿耿于懷。」

顧涼的身上並無罪業,也沒有沾上太大的因果,按理來說,她不應該是橫死的命格。

不過,對于這件事,即便是衛澈也不清楚其中原因。他也無能為力,只能試著給顧涼吃一顆定心丸,讓她不至于因為太過緊張反而遭了劫。

實際上,衛澈純屬關心則亂,顧涼並未時刻都將馬上到來的生死大劫放在心上,更不會一直惦記著它,導致做什麼事都無法專注。

既然衛澈著重提了這事,顧涼也不願拂了他的一片好心,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我只能說,我會盡我之所能。」

衛澈頷首,他揮手豎起一道水幕,畫面上赫然是黑山和山腳下的不再鮮紅的汪洋大海。

「我以身投入此海,憑著海底大陣和你的天火,得將海中千萬枯骨和數不清的怨氣惡念洗淨,便是完成了贖罪。」

「而你借我天火,那麼在我贖罪的同時,你也能得到部分的功德之力…」說了自己與紫薇之間的糾葛,衛澈也沒將自己的贖罪之事對顧涼隱瞞,全都說給她听。

天道講究因果循環,所謂贖罪的本質,其實就是以功德之力抵消不好的罪業。

黑山山腳下的海洋並不叫血海,它存在的歲月極其久遠,可以追溯到大荒崩碎之前,故名荒海。

奈何大荒崩碎,大荒之中的眾生俱在旦夕之間隕落,遭逢無端大劫,眾生因痛苦而流淌的血淚也將清澈的荒海染紅。

這片海也因為積聚了死去眾生的不甘,徹底淪為一處凶險之地,哪怕是天驕輩出的荒古時代亦鮮少有人敢于涉足。

衛澈淨化血海,便是淨化了死去眾生的不甘,此事與顧妍舍身挽救巫族眾巫的舍身之舉性質一樣,都是天道認可的大功德。

是以,衛澈才會得到天道的原諒,得到繼續贖罪的機會。等到千萬次輪回受苦的贖罪過程完成,他便能進入輪回池,將有機會再踏修行路。

當然,血海的淨化並非衛澈一人之力。得到好處的也不只是他。

紅衣摘心投入血海相助衛澈,終于能以小天道的身份回歸三千大世界,這是大功德。

小的方面,例如顧涼借出天火、夏侯祀留在血海盡力、血海中的古老生物的奔走之勞、顧弦的鼎力相助…這些功德都能在恰當的時機返還在他們身上。

天道公平公正,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它都會記著。

顧涼有功德之力加身,若是她真的遵循面相上所示的不祥命格橫死三元界,事實如此,衛澈不願認命也得認命。

一番話說完,衛澈身上的功德金光也消散得差不多。身形變得分外透明。這表示紫薇即將被天罰誅殺、衛澈即將去輪回贖罪。

告別的時刻終究還是到來了,兩人目光相對,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衛澈注視著顧涼平靜的面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沖動。他也自然而然地問了出來︰「阿涼。待到再相遇時。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紫薇的罪孽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被功德之力抵消,衛澈還得繼續輪回贖罪,受盡世間的種種苦難。方能徹底洗清身上的業力。

也即是說,衛澈帶著記憶的千百次輪回中,他不得富貴、不得尊敬、不得善終、不得美滿、不得修行…

這是一個十分艱難的過程,非大毅力者不能堅持到最後。

即便是衛澈,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歸來。

顧涼從衛澈的眼中看到了忐忑和殷切,雖然他掩飾得極好,畢竟也是存在。

衛澈也會覺得忐忑不安麼?

可他確實是在她的面前忐忑不安,就像一個遞了情書後翼翼偷看女神神情變化的青澀少年,生怕自己下一刻遭到了拒絕。

這個形容其實有些夸張,但是顧涼看到他的神態,心中只剩下這個形容。

顧涼忽然有些想笑,這並不是被欺騙之後嘲諷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

她也這樣做了,笑得端正的坐姿都無法保持。

笑完之後,顧涼認真地看著衛澈,漸漸收了笑答道︰「千百世輪回何其漫長,你我能在那個時候再相見,也是合該你我有緣。」

只要她能活到那個時候,只要她初心不改。

只要他能堅持到最後,只要他仍舊記得此時此刻的心境。

顧涼願意答應他。

衛澈深深凝視著顧涼,臉上忽而粲然一笑。

他是極少笑的,這一笑仿佛千朵萬朵的梨花盛開枝頭,心中只有滿滿的驚艷和震撼。

天罰的驚雷聲驟然響遍整個三元界,紫薇的神魂在這道最強大的劫雷中被劈得粉碎,衛澈的神魂也消失在顧涼的面前。

「阿涼,我心悅你。」

消失前的瞬間,衛澈終于將壓在心中許久的話說出口,雖然不確定希望听到的人是否能在巨大的驚雷聲里听到這句話,但是他對此感到格外的輕松愉悅。

紫薇已死,他的天罰隨之結束;邪物的天罰卻還在繼續,恐怖的雷光化作雷海,徹底淹沒了第九層大殿。

轟轟聲不斷的大殿里,只有顧涼身周狹小的範圍沒有被雷海波及。

目送著衛澈離開,顧涼垂下眼簾,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打坐調息,以期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自己的傷勢。

她听到了。

……

「紫薇已死。」觀星台上,紅衣從星盤上得知結果,她仰頭看著璀璨星空,漠然說道,「他活的時間也足夠長了。」

星辰距離大地極為遙遠,但是紅衣的話似乎能在第一時間被群星听到,璀璨星空于紅衣話音落下的剎那間黯淡下來。

與此同時,在星空的最高處,也是星象中三恆的所在,一顆耀眼的星星失卻了光輝,化作流星墜落天際。

紅衣抬起手,不多時,那顆隕落的星辰便落于她手心,它安靜地斂去了所有的光輝,如同一塊遍布裂痕的水晶。

「璇璣死了,月光死了,如今紫薇也死了。」紅衣看著掌心的星辰,臉上的神情平靜如故,「而我依然活著,我永生不老。」

鬼王並不在觀星台上,陷空城的最高處只有紅衣一人,從此處放眼望去,視野之內看不到一個活著的生靈。

「伴隨著永生的,只有永恆的孤獨。」紅衣輕聲說道。

忽然而來的感嘆並沒有持續多久,紅衣收起這顆名為紫薇的星辰,繼續撥動星盤,又恢復到古井無波的模樣。

三元界是個爛攤子,紅衣雖得了天道賦予的星盤,卻也需要耗費大力氣才能將事情做到令天道滿意的程度。

紫薇之事已了,接下來便是巫族的遺留問題。

紅衣已沒了看到與未來的眼楮,星盤卻能幫她洞悉一切,看到聖城廢墟上疲憊的顧妍和風林菀等人,她微微蹙了眉,說道︰「既定的命格改了。」

在深淵之中,風林菀等人的命格全是必死的征兆,他們注定了要在一年之內隕落。

現在紅衣所見,風林菀等卻是與一般修士無異的命格,縱然有死亡,那也是許多年之後。

「因為破局者?」紅衣掐指一算,得出的結果讓她眉頭皺得更深,「破局者只是一個契機,關鍵還在他們身上…他們竟然憑借自己的能力更改了命格!」

「這怎麼能行得通!」沒有破局者直接干預,沒有大能者的插手,既定的命格根本無法改變!

但是現實擺在紅衣面前,她不也要信。

「你都能改變了你的命格,他們並不與你存在不同,為何覺得行不通?」魚檀的聲音在紅衣身後響起。

「痴兒!」見紅衣仍是不解,魚檀不由撫了撫額頭,他拿過紅衣的星盤,隨手算出紅衣原本的命運軌跡,再將星盤還給她,「自己看罷。」

即便是能夠算到任何事的小天道紅衣,她也無法算出自己的命。

紅衣接過星盤,神情漸漸變得復雜起來。

星盤上顯示的是完全不同的命運走向——紅衣苦守陷空城,因久久等不到救贖,最終放棄了永生,選擇自我了斷。

「所謂破局者,其實只是一個契機,破局者其實是我們自己?」紅衣似懂非懂地望向魚檀,「我不能理解,您可以給我解釋嗎?」。

魚檀卻沒有回答她,他微微一笑,瀲灩桃花眼隨之眯起,顯得格外魅惑︰「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若是不清楚,便听從本心。」

魚檀模了模紅衣的發頂,仿佛她還是那個五六歲的女童,的語氣也語重心長起來︰「紅衣,接下來的路該你自己走了。」

紅衣頓時心中一驚,她慌忙起身,想要拉住魚檀的手。

剛剛踫觸到魚檀的皮膚,還未感覺到溫度,下一瞬間,紅衣便看見他在微笑中陡然炸碎成無數光屑,轉瞬已熄滅得找不到任何痕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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