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姬 331.始末—容瑾

作者 ︰ 涼姬(書坊)

時間上溯四十萬年,蒼冥大世界的某座中等城池。

容瑾走進一家茶樓,叫了一壺小酒一碟小菜,坐在窗邊的位子上慢慢品嘗。

茶樓人多口雜,小道消息流傳得最多,他是來探听消息的。自從那****被魚璇璣暗算傳送到極遠的地方,花了差不多半個月,才匆匆回到這座城池,但是一打听,他認識的兩個女子卻都消失不見了。

不是常規的消失,而是不曾出現過。

分明他與尚秋來尋魚璇璣的時候也見了不少人,但是他這次回來,曾有一面之緣的人卻說從不見過他,也不曾見過尚秋和魚璇璣。

容瑾本以為自己被蒙了,但是仔細了解過詳細後,他相當驚愕的認識到一個事實︰除了他仍記得那日的事,其他修士相關的記憶都被抹去。

他們不記得他與尚秋曾經來過,也不記得魚璇.+du.璣曾租過洞府,就連尚秋和魚璇璣的戰斗,他們也是不知情。

魚璇璣與尚秋發生大戰的庭院倒是還在,不過現場只有被雨水沖刷得一片泥濘的廢墟,連一塊法器碎片、一滴血、一根頭發、一縷氣息都不曾有,仿佛這兩個女修從不存在。

坐在茶樓里消遣了兩個時辰,容瑾依舊一無所獲,他招來小二結了賬,起身離開,打算明日再來。

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與一個熟人打了照面,容瑾不由愕然。這並不非因為熟人是他的好友和的同門清源,而是清源身後飄著的一個虛影。雖然閉著眼楮,裝扮也有些怪異,但她分明就是尚秋。

清源早已不記得容瑾,他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發現自己並沒有穿錯衣服,聲音也多了幾分冷意︰「道友何故攔某?」

容瑾更驚訝了︰「難道你不是謝清源謝道兄?」

謝清源看了看容瑾,發現這個人的確有點眼熟,一眼望去也不是什麼不好的性子,遂緩和了語氣說道︰「某就是謝清源,不知道友何人?」

各自心有疑惑。兩人便在茶樓的包廂里坐下。一番交談過後,對彼此的情況有所了解,話題也轉向尚秋。

「應該是這個東西,按照直覺。它應該是我失憶前尋得的一件物品。」謝清源從懷里取出玲瓏的翡翠玉壁。望向容瑾問道。「為何只有你看得見她,而我看不見?」

容瑾搖搖頭︰「我亦不知曉。」

他覺得整件事都古里古怪的,隱約里也有一種感覺。自己遇到的情況如此匪夷所思,其中真相絕不是他目前所能接觸的,最好是說都少說。

容瑾思索片刻,問道︰「道兄這塊玉可否借我一觀?」

謝清源把玉璧遞了過來,正色道︰「它是我的東西,對我來說似乎很重要,所以我只能給你看,不能送給你。」

容瑾點點頭,他瞧了玉璧上飄著的無知無覺的尚秋一眼,將玉璧拿在手上細看,試圖找出它藏著的秘密。

如果他的感覺沒有出錯,玉璧上的尚秋只有他一人能看到。因為剛才走在茶樓里,無一修士對謝清源身後飄著一個人感到驚訝,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玉璧落在容瑾手上,就像打開了一個開關,沉睡的半透明魂魄忽然醒來了。容瑾忙著看玉,一時之間也沒有發現魂魄的睜眼,他問道︰「道兄,你真的記不起來這塊玉是從何處得來的嗎?」。

據拂月劍宮里的師兄弟們說,在尚秋離開門派後不久,謝清源便宣布月兌離劍宮追了上去。而他在出關後一路追尋尚秋的蹤跡,對謝清源曾與自己結伴在某個城池生活的事也知道一些。

剛才見到謝清源的時候,他嘴上不說,心里其實是有些責怪謝清源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居然讓被賊人擄走,直接導致後來發生的各種事情。

不過,清源失憶得太徹底,容瑾的責怪也淡去了。

謝清源道︰「我連自己經歷了什麼事都忘記,又怎會記得它是從哪里得來的?」

容瑾抬起頭,目光正與迷迷瞪瞪醒來的顧涼盯了個正著,不由心中一喜︰「,你醒了!你如今感覺如何?」又問道,「那日你們發生什麼事了?現在你這個樣子,又是怎樣一回事?」

謝清源沿著他的目光看去,什麼都沒有看到,不由輕哼了一聲,有種自己的所有物要被搶走的不悅感。

玉璧是他的,玉璧里的女修卻只有容瑾能看到,難不成是要讓他將玉璧送給容瑾?

哼,這件事他是不會同意的。

顧涼被容瑾一連串的問題砸得有點懵,她花了點時間整理自己的記憶,惘然說道︰「我也不知道。」

按理說,魚璇璣已經死在她的手下,後世的歷史已經改寫,一切都應該回到原著里的劇情原點,她這個穿越過來的靈魂也應當不存在才是。

顧涼與魚璇璣的現世身隔著時間之門展開戰斗,雖在最後殺掉魚璇璣,卻也受了重傷氣若游絲,那一刻她是以為自己死了。

然而,一醒來就看到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師尊和弟弟,顧涼在慶幸驚喜自己撿回一條命的同時,心中的疑惑絲毫不比容瑾少。

莫非時空隧道的理念在這個修仙世界是行不通的?

容瑾見到顧涼不解的神色,以為她也跟其他人一樣忘記了發生過的事情,便將自己知道的又說了一遍,末了問道︰「真的記不起來了嗎?」。

如果兩個當事人都記不起來,只有他一人能記得,莫非他經歷過的都是一場夢不成?

顧涼得了容瑾的線索,很容易就將其中的部分關節想清楚。

修士們不記得魚璇璣,是因為魚璇璣這個原著不存在之人已被殺死。與她有關的一切都會被天道抹去,剩下的只有魚萱兒。

至于尚秋會被忘記,大抵是因為魚璇璣不存在了,被執棋者送來完善魚璇璣命格的尚秋也不成立,故她的存在痕跡同樣被抹去。

現在的歷史,是原著里的歷史,沒有魚璇璣,也沒有沿著時間長河逆流而上從容瑾身體里醒來的尚秋。

只是,為何容瑾偏偏記得這一切?

顧涼思忖片刻,回答道︰「我沒有忘記。」又停頓了一下。望著容瑾的面容詢問道。「阿瑾可曾聯系過萱萱?」

天道沒有抹去容瑾的記憶,自有天道的考量。顧涼不是天道,沒有天道的遠見,也沒有天道的大局觀。她想不出其中原因也是尋常。

容瑾面色微凜。蹙了眉說道︰「莫要再提她了。」

現在的萱萱。已經不是以前的萱萱。

身為拂月劍宮的未來掌門人,容瑾對萱萱的熟悉遠甚顧涼。

萱萱所做的也不只是為了自身利益對顧涼下手一件事,早在幾年前。萱萱已暗中修煉魔功。開始時候是殺戮活捉的妖修或者巫族,到了後來,竟對門派里的一個新進弟子下手,引得劍宮上下一片嘩然。

容瑾沒能找到相關的證據,又念著與萱萱的幼時情誼,只是悄悄警告了她一番,並未將此事公布出去。

也是因為萱萱的轉變,容瑾將自己的情感轉移到沉睡的身上,才會剛剛出關就追查顧涼離宗之事,就連她消失了,也要找到確切的訊息才肯安心。

顧涼對魚萱兒魚璇璣這對哪個都沒有好感,轉而望向獨自品茗的清源,問道︰「他看不見我嗎?」。

容瑾知道顧涼問的是自己,他想了一下,看著顧涼熟悉的眉眼和神態,有些遲疑的說道︰「,也許…只有我一人能見到你。」又道,「還未回答我,為何你會成了如今這樣子。我是修士,也許能尋到法子,可以讓恢復過來。」

不是魂魄,不是鬼族,也不是一抹靈識…的這種情況,容瑾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顧涼失笑,溫和說道︰「先謝謝阿瑾了,不過我的情況很特殊,就算是找到至尊級的人物,他們也不會有辦法。所以,阿瑾不必擔心,我沒事。」

她現在的情況,與之前被紅衣撿到的時候是一樣的,強大如紅衣和清源兩人都不能看到她,更別說其他的修士。

容瑾臉上神色幾經變化,顯然不太,但是想到莫名失憶的那些修士,他便將此事擱下,問起了其它的事情︰「能跟著我嗎?」。

謝清源看不到顧涼,也听不到顧涼,但他能听到容瑾,聞言並不開口,只是輕輕瞪了容瑾一眼。

容瑾少不得為自己解釋一句︰「弟不奪道兄之所愛,道兄可以放心。」他看向顧涼,「可能離開玉璧附身到其它物品上?」

顧涼注視著容瑾的眼楮,心里生出歉意的情緒,但她還是搖了頭︰「阿瑾,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容瑾听懂了顧涼的弦外之音,他定定的看著顧涼,眼楮顯得特別幽深,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事。

「阿瑾看我作甚?」顧涼感到愧歉,卻沒有心虛的情緒,也很淡定地回望。

容瑾垂下眼簾,片刻後抬起頭說道︰「,你現在應該是魂魄,給我一滴你的魂血。」

……

時間的長河總是緩緩向前流淌,不管萬物是否願意接受。

對現在的顧涼來說,時間並無意義,她在謝清源告別容瑾後便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再次醒來,已不知穿越到多少年後。

顧涼沒有看到謝清源,只看到了奄奄一息躺在血泊里的容瑾,他的樣子與前一次看到有很大的變化,幾乎不像同一個人。

她垂下眼,發現翡翠玉壁被容瑾緊緊握在手中,浸滿了鮮血。

顧涼不能踫觸到容瑾,她守在容瑾身邊,看著他的氣息越來越弱,想著他能听到自己,便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喊。

容瑾的情況時好時壞,也虧得此處荒涼無人煙。也沒有野獸,不然隨意發生點意外,都能讓他隕落。

過了數個時辰,容瑾才悠悠地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顧涼,即是驚喜又是懷疑,還有幾分不︰「?」

這眼神就像是小獸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對象,顧涼想起記憶里的小小少年,心里軟了軟,很溫柔的應了一聲。說道︰「你受傷了。」

容瑾依舊躺著。他的傷勢實在太重,這是妖族一位巨擘造成的,但是看到久違的,傷勢也可以暫時忘到腦後︰「為何在此地?」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是將近萬年。

容瑾經歷了形形色色的事情。就連兒時小玉的樣子都已忘卻。但他卻一直沒有遺忘自己有個叫尚秋的。

兩人交流了各自的信息,仍如萬年前一樣滿心都是疑惑。

容瑾已非萬年前拂月劍宮的未來掌門人,如今他是蒼冥大世界的界主。還差半步就能成為人族的聖人。

但是他仍舊看不出顧涼是怎樣的來歷,也不清楚當年修士們失憶的真相——在他回到拂月劍宮後,發現劍宮里根本沒有尚秋存在的痕跡,記得尚秋的只有他一人。

在那以後,容瑾將這段記憶深藏于心,不再向任何一人提起。

「對了,還有一件事。」看著顧涼,容瑾臉上露出柔和而滿足的笑,「,我用你的魂血為你孕育了一具肉身。從今往後,就能如其他人一樣行走于世間,還能修習道法成為修道者了。」

顧涼不由訝異,心中一想,頓時明白了過來。面對容瑾仍如孩童時候對眷戀的眼神,她的眼角發紅,竟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無中不能生有,顧涼是現世紀珊和顧明道的女兒,她的真身卻被發現在璇璣天女至高聖殿的一副棺材里,這顯然是極不可能的。

但是,當顧涼逆轉時空,回到璇璣天女的時代,容瑾用她的一滴魂血孕育出肉身,這一切便是合情合理。

「阿瑾,你明知我不是你的小玉…為何還要對我這般好?」顧涼猶豫著,還是將心里的疑惑問了出來。

容瑾咳了幾聲,坦然說道︰「,就算我不是你弟弟,你也救了我兩次。小的時候,面對那只妖獸是一次;現在,你把我叫醒又是一次。」

他被妖族的大妖傷得太重,若沒有被喚醒,隕落是必然。

在如今的時代,除了心性,還需重視因果輪回,欠了兩條命就是欠了天大的因果。除非有魚璇璣的欺天之能可以不沾任何因果,否則的話,修為停滯,甚至倒退,都是常有的事。

當然,容瑾早在萬年前便從顧涼身上取了魂血,他不是為了因果而取,而是因為顧涼是他。

「,你先入了肉身吧。」容瑾心念微動,卻沒能將顧涼的肉身從隨身洞府里取出,他咬了牙動用神魂之力,在識海劇痛的同時,總算是將顧涼的真身取了出來,「我現在的情況很糟糕,還需照顧。」

顧涼低頭望向與尚秋長相不同的真身,緩緩躺了下去,感覺到身子微微一沉,整個世界驀然清晰起來,結丹中期的實力也隨之回歸。

她成了修士,容瑾卻是在大戰中修為盡廢,從今往後只是一個凡人。

顧涼沉默著用木屬性靈氣將容瑾身上的傷愈合,又從他的儲物飾品里取出丹藥喂著他服下,待到情況稍好,便將他背在身上,前往人類聚居的城池。

「這里是個小千世界。」容瑾在她背上說道,「修為最高不過結丹。」

「為我尋個院子,讓我做個凡人里的富家翁,然後就可以離開這里,去追求更好更高的。」

「,我要買幾片田地和山林,再買幾個僕人。對了,養一條凶猛的獵犬,可以看家,也可以打獵。」

「,我還要娶個,生兩個兒子兩個女兒…」

「,我的要求會不會太多了些?哈哈,其實只要把我放下來,我自己就能闖出一片天地。」

顧涼听著心里難受,她低聲說道︰「不會這樣的,你還可以重新修行。」

「騙我。」容瑾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誰都無法讓我再踏修行路,不過我也做膩了修士,做個凡人也好。不瞞,我還能活十年呢。」

「十年時間,很長了。」容瑾說道,「我可以和生幾個胖女圭女圭,還能看著他們長大,能跑能跳,我已經感到很滿足。」

即便是築基修士,隨便打個盹都是十年,更何況是容瑾這個曾經的半步聖人,幾千年光陰對他來說都是彈指一瞬。

「阿瑾,我會陪著你,直到我不能陪的那一刻。」顧涼回頭看向背上的容瑾,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把自己的來歷和盤托出。

容瑾的目光越過顧涼的肩膀,望向蒼天大地,心中有黯然在流過,他的心並非表面上看的那樣隨意。

但是他是他,是。

所以,容瑾說道︰「你不該為了我耽誤了時光。」

顧涼笑了一下︰「阿瑾,只要我不覺得耽誤就是了。再說,我是怎樣的來歷,你也能猜出些大概。」

尚秋與顧涼長得不一樣,誅殺魚璇璣之前,顧涼用的也是真身,但她的外表卻是尚秋。現在,容瑾用秘法孕育的真身卻是顧涼的長相,他沒問出來,可不代表他沒想過。

顧涼直接挑明,容瑾也不再堅持︰「覺得如何,便是如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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