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姬 300.崩

作者 ︰ 涼姬(書坊)

河面寬逾二十丈,艷紅的岩漿沸騰著,不時拍起數丈高的浪花,帶起陣陣逼人的炎熱氣息,恐怖的高溫幾乎要把人烤成人干。

火鳳劍本身是火屬性的材料,比一般的法器更耐火,然而面對著岩漿河,劍中的微小意識也傳來顫抖的懼意——這岩漿的溫度,足以將整把劍都融化為水。

顧涼身懷天火,世間火焰無一能出天火其左右,對高溫的適應倒是比火鳳劍好。她溫言安慰了火鳳劍中的意識,摘下腕間的龍形手鐲,朝著岩漿河一拋。

龍靈不愧是天火孕育而生的神物,它舒展著龍身,愜意的在岩漿里打了個滾,對這足以焚盡八荒的極致高溫比誰都適應。

它也知道顧涼心焦顧弦,龍口一張吞了不少火焰精華進肚,頃刻間便化作身長十丈威風凜凜的五爪紫金龍,載著顧涼輕松飛過河面。

近距離看到顧弦憔悴落拓、人事不省的模樣,顧涼更是難過得幾欲落淚,滿心酸澀和慶幸。

顧弦傷勢極重,若她再遲來片刻,或者沒有龍靈相助,只怕看到的就不是顧弦這個人,而是一具冰冷無知覺的死尸。

許是覺察到的氣息,顧弦緊皺的劍眉微微舒展,只是他受傷實在太重,服下靈丹後也沒有醒來。

岩漿河岸溫度極高,又有著河中生物的無形威脅,實在不是久留之地。

顧涼不敢隨意展開神識探查周圍的環境,她思量片刻,彎腰將顧弦背了起來。沿著他前進的方向疾步走去。

黑貓一族的無名秘法確實玄妙,顧涼撕裂空間而來。河中生物甚至沒有覺察到她的出現。只是秘法的限制頗多,例如。顧涼和顧弦都不能進出空間,他們相隔的距離也不能超過百丈。

不然,輕則被秘法強行送回第三大陸,重則遭到秘法反噬,從此迷失在無盡的空間亂流中,永遠都找不到歸路。

黑貓說得相當嚴重,顧涼自是不會以身試險。她現在只希望盡快離開河中生物的地盤,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為兄長療傷。

遠離了奔騰向前的岩漿河,逼人的高溫也隨之降低。不至于到舒適的程度,卻也在忍受範圍之內。

肉眼可以看到整個世界以紅作為主色調,大地空曠而遼闊,到處都能見到鮮紅的岩漿噴涌而出,將地面切割得支離破碎。

天眼所見的整個世界卻是籠罩在揮之不盡的濃重黑霧當中,這些黑色就如墨汁,邪惡又不祥,濃郁得仿佛永遠都化不開。

這里是地底世界,也是封印巨魔肉身的所在地。更是洞府主人留下傳承的最後一個考驗。

地底世界沒有晝夜變化,顧涼花了十二個時辰,才走出河中生物的地盤,來到一處鋪滿了紅色砂礫的山丘。

佔據這一片地域的是個身長五六丈的大蜥蜴。外表十分猙獰丑惡,脾氣也相當糟糕。它的修為只有築基後期,卻長著一身堅硬的背刺。還能噴出極寒的冰息,頃刻間就能把實力等同的過路妖獸凍成一地碎冰。不可謂不凶悍。

顧涼本不欲招惹它,神識卻掃到了大蜥蜴洞里的一眼熱泉。便也起了霸佔它老巢給顧弦療傷的念頭。

因秘法的限制不能離顧弦百丈之遠,這一戰打得有些束手束腳。不過顧涼本身擁有著極豐富的戰斗經驗,其戰力也是同等級修士中的翹楚,不過五十個回合,這只狡猾凶殘的妖獸便被斬殺劍下。

大蜥蜴的洞穴很寬敞,也沒有因為多了一眼熱泉而變得潮濕泥濘,清掃干淨後,倒是一個隱蔽又舒適的療傷之地。

顧涼把空間里淬體所用的藥鼎取了出來,往鼎中加入靈泉水煉制的靈液和各種珍稀靈草,花了四個時辰熬成療傷的藥湯,翼翼的把兄長移了進去借以療傷。

隨著時間的,鼎中濃綠的藥湯變成極淺的顏色,顧弦憔悴的面容也被熱氣蒸得發紅,眉毛漸漸舒展,已有了醒來的跡象。

顧涼盤腿坐在洞穴的另一邊,並沒有注意到大鼎里即將醒來的兄長,她正專心致志的用另一只小鼎淬煉著一株五千年靈草的藥液。

待到將所有的雜質分離得到純淨的藥液,顧涼緊繃的情緒稍微放松,她取過一只罐子將藥液裝了進去,便拿起下一棵靈草繼續淬煉。

即便顧涼已經能做到一心二用,淬取藥液的過程也容不得一絲分心。待她將所有的靈草都淬煉成藥液,用袖子擦去額上的汗,才發覺顧弦醒了。

顧弦面容憔悴,雙眼深陷在眼眶里,仍是披著人皮的骷髏模樣,可怖得很。在顧涼的眼中,他疲憊的雙眼卻比世間任何美景更令她覺得歡喜。

「哥,」顧涼笑得雙眼彎彎如月牙,聲音里少見的帶了幾分甜膩隨性,「你醒了。」

自冰雪境之後,兩兄妹便各自修行,聚少離多。

上次見面時,顧涼身受重傷,幾乎被那支箭射過心髒;這次見面,顧弦性命垂危,亦是生死間徘徊。也恰是關乎到性命的要緊關頭,兩兄妹都能恰巧出現在對方眼前,不得不說是極大的幸運。

顧弦看向疾步走來的,眼中也微微漏出笑意,待看到她左邊眉骨上深刻的疤痕,他眼中的笑頓時淡了許多︰「是誰傷了你?」

對顧弦這種高手來說,一道疤痕也可以看出很多東西,他只需看一眼,便知道這不是尋常修士所傷。

顧涼注意到顧弦的目光,便伸手模了模眉骨,感覺到指下與其他部分不同的疤痕,才想起自己被魚璇璣的身外化身破相這件事。

她也不甚在意,說道︰「她被我殺了。」傷疤是魚璇璣的身外化身留下的,大概那只金簪的材質比較特殊。涂了靈藥也不頂用。那時候,顧涼忙著準備天驕台上的決戰。自是沒有空閑的時間煉制祛疤的靈藥。

而隨著深淵戰場的開啟,再到聖殿傳承考驗的展開。顧涼更是忙著斗法和療傷,間或大量煉制丹藥,沒有做其他事的閑暇,更是徹底把自己破相的事忘到腦後。

顧涼接著又問︰「哥,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顧弦心知顧涼的經歷絕無口上說得輕巧,也沒有追問詳細,他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拿著。」

顧涼接過小瓷瓶,發現這是不可多得的養顏靈液,亦是煉制一些療傷聖品的主要材料。便喜笑顏開的收了起來,打算用來煉藥。

心里想什麼,顧弦不用怎麼想都猜到,他看著顧涼說道︰「別讓我見到你的疤。」

顧涼嘻哈一笑,嘴里應是,心里卻沒把顧弦的話當回事。

祛疤的靈藥多得是,小瓷瓶里的炎冰之息卻是一滴難求。如此珍貴的寶物,用來祛疤絕對是暴殄天物,她舍不得。

顧涼把小瓷瓶丟進介子袋里。將罐子里淬煉出來的藥液倒入鼎中,一邊說道︰「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水熱不熱?要不要我降一下溫度?」

顧弦瞥了她一眼,合上雙眼運轉功法煉化擁入體內的藥力。沒有理她。

顧涼︰「……」

當事人都不介意,你這做哥哥的怎麼如此磨嘰?

「太難看。」顧弦仿佛能听到顧涼的月復誹,緩緩吐出三個字。

顧涼看著他削瘦得皮包骨頭。狀如骷髏的臉,心道︰你現在比我難看了百倍不止吧?

伸手探了探藥湯的溫度。顧涼瞪了一眼就是不合作的顧弦,默默地對鼎下不斷燃燒的火焰掐了個法訣。

等顧弦發現溫度漸高。鼎中藥湯已經汩汩的冒了泡。

熱氣上下蒸騰,藥力與靈氣洶涌著從各處大穴涌入,宛如無法抵擋的潮水。頃刻之間,經脈和丹田就被擠得發堵脹痛,又酸又麻,難受之極。

「阿涼?」顧弦驀然睜眼瞪向。

顧涼沒有絲毫做壞事被抓到的自覺,看著眉頭緊皺的兄長,她心里憋著笑,面上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傷勢不輕,泡藥浴的時候感到酸痛很正常。」

顧弦卻顧不得她了,藥力與靈氣共同起作用,他的胸膛里仿佛燃燒著一把熾熱的火,要把他整個人都點燃。

面對這樣的情況,他能做的便是一遍遍運轉功法,將藥湯里的藥力煉化到每一寸皮肉當中,用以滋養損耗太過的身軀。

顧弦的傷勢的確不輕,經脈、丹田、血肉中都存著不少暗傷,若以溫和的手段慢慢療養,沒有大半年時間不能成。

顧涼卻以天火將五千年靈草淬煉為純淨藥液加入藥浴當中,其手段不可謂不簡單粗暴,效果卻出乎意料的給了顧弦驚喜。

他暗嘆了一聲顧涼在煉丹這一技藝上的天賦,便沉下心神,專注于引導體內真元與藥力相溶。

功法以高速運轉,顧弦的新陳代謝也驟然加快,身上不斷蒸騰出白色的熱氣和黏膩的雜質。龐大藥力沖擊下,他的傷勢正在緩慢恢復、痊愈。

洞穴狹小,不消片刻,便被濃霧籠罩其中,水氣濃郁。

顧涼隨手打出法訣,清風挾卷著白霧從洞口排出去,把新鮮的灼熱的空氣換進來,往復循環數次,洞內的濕氣便散了。

收起淬煉藥液的小鼎,顧涼拿出做飯的炊具,煮了一鍋不算美味卻能補充元氣的藥膳,期間打跑了數只上門挑釁的妖獸。

閑了下來,顧涼注視著鼎中漸漸恢復健康紅潤膚色的兄長,臉上沉沉看不出情緒。

顧天陽不知所蹤,顧弦誤入此間世界,幾乎隕落。

他們都是氣運鼎盛的天之驕子,得到上天的格外關照和厚愛,若說他們都能隨時被當做棄子犧牲,劇情君和執棋者圖謀的又是什麼?

她原先覺得三元界只是劇情君與執棋者博弈的棋盤,現在看來卻明顯不是那麼一回事。

明面上看,三元界不過一個尋常小世界,因為封印了巨魔,所以才會引來多方關注。

但是這個小世界牽涉在內的卻不只是巨魔,還有眾多站在三千界巔峰的大能,若說只為了一顆永不成熟的天道果,未免讓人不信。

最直接的證據便是,三元界在劇情君和執棋者的博弈中佔據了很重要的地位,他們的動作和算計都是圍繞三元界展開。

若是一般小世界,劇情君和執棋者何須如此?

顧涼越想越覺得自己腦筋打結,她緩緩吐出胸中濁氣,將這些疑問按了下去。花了片刻的時間將躁動的情緒平復,默念了數遍妙經的功法總綱,顧涼轉而琢磨起修行過程中遇到的難題。

同一時刻,遼闊的荒野上,魚璇璣將微風吹亂的發絲撫順,在棋盤上落了一子,看著對面的月光,徐聲說道︰「輸了。」

輸的人不是她,是月光。

原本晦暗不明的棋盤因為魚璇璣落下的一子變得形勢分明,不管怎麼看,都是魚璇璣佔了優勢,勝負皆在這一刻。

月光凝望著棋盤上只差最後一招便能扭轉局勢、卻永遠都走不完最後一步的白子,垂了眼,微微嘆息一聲︰「輸了。」

一局棋下了很多天,魚璇璣終于贏得棋局,卻不見歡喜之色。她看著白子與黑子,有些乏味的嘆道︰「的確可惜,棋差一著。」

魚璇璣的語氣很失落,仿佛執白子輸了棋局的人不是月光,而是她。

這一聲嘆息落在月光耳中,卻是與以往帶著微妙的不同,幾乎牽動了他的情緒,引得他也跟著繼續嘆息。

當然,這只是幾乎。

月光盯視著魚璇璣,微微笑了。

在他笑意露出的剎那,天地間無形的「勢」忽然被引動,淡淡殺意頃刻間將兩人籠罩其中,爭端一觸即發。

因為無法承受這股殺意中蘊藏的凌厲,周圍的植物也在一瞬間枯萎、凋零、化為飛塵,連種子都不曾留下。

遠遠望去,綠色的荒野就像春之女神的裙擺,可惜的是,這條裙子被濺上洗不掉的黃泥水污跡,又刺眼又難堪。

明媚的春天已經在荒野停留了大半年,夏季久久未至,秋季和冬季更是遙遠。

月光看著棋盤那邊的女子,聲音冰冷如凜冬,甚至讓枯黃的地面都結了一層寒霜︰「你不是魚璇璣。」

魚璇璣修無情道,早已斷情絕念,她永遠不會有多余的情緒,更別說影響到他。

月光的手指按在棋盤的一角上,抓得緊緊的,指節都泛了白。

他無比專注的看著魚璇璣熟悉的面容,身軀微微前傾,帶著緊張的顫抖︰「你是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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