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芬芳 134、滅世水

作者 ︰ 玦妃

路芬芳跳進洞去,誰知這洞口不再連著狹窄通道,下面是一汪碧潭,飽含清氣,正是那石盂中日日抽出來的水積成的。

她便施展出幽入冥浮在潭上,忽听得伯服說道︰「有妖氣。」

「有麼?我怎麼感覺不到?」路芬芳環顧四周,看這潭水中生著亭亭的白荷,清冷無暇香遠益清,真像仙家洞府,實在不像是有妖怪的地方。

伯服道︰「是大妖,只是被鎮住了,妖氣散不出來。你且往前找找看。」

路芬芳萬分盼望這大妖就是蝮蛇,急向前方馳去。她的身法能懸空的時間不長,便又從珠丘丹爐中喚出羅布麻草來,作法將花葉草精編織作一張飛毯,載著她向前飛去。

這些草精有百般妙用,路芬芳真不舍得還給清音了。路芬芳大約走到了水潭中心,卻見水中立著一方石台,台上擱著飯缽大小的石頭碗=.==,想必就是石盂了。

路芬芳剛要上前看個究竟,伯服忽然暴喝︰「小心腳下!」她剛要騰身躍起,忽又听「嘩嘩」水聲,仿佛整個水潭的水都翻涌噴濺了起來,接著背上便猝不及防挨了重重一記,再也不省人事了。

路芬芳醒來時,只覺自己似乎躺在什麼極輕軟的東西上,隨風搖曳。她睜眼爬將起來,自己竟躺在一片大如胡床的蓮葉中,身周數道光幕、符文不時閃動,正是囚她的陣法。

她一面背疼,卻听得水下暗流涌動。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在水下游動。她忽然趴到荷葉邊緣,小聲試探道︰「蝮蛇,是不是你?」

水下那東西似乎在繞著路芬芳游,不停下來也不回答。路芬芳誠懇道︰「蝮蛇,天可憐見讓我遇上你,求你出來同我見上一面吧。」

路芬芳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回音。她被這法陣囚住,動彈不得,也不知地面上發生了何事,天墉鐵牌卻忽然傳來一條信息︰

「周重璧來天墉城了。」

「什麼?他和李靖踫面了嗎?」。路芬芳急忙問。那邊是薄楚言回道︰「兩個人在一層中軸天梯上說話。還沒動手。趙師哥和季師妹在那里看著,我在雲漢居門口守著。」

周重璧和李靖已經見面,那打起來就是半個時辰之內的事了。路芬芳又對著水下說道︰「蝮蛇大人,求你听我說一句話。周重璧和洞天壺合體已經二十多年。性命已經危在旦夕!若無你相助。他今天、他今天怕是無法活著走出天墉城了……」

路芬芳早就知道這最壞的結局,然而現下說了出來,卻又是痛徹心扉。潸然淚下。那水中忽然升起一道淡紫色的光芒,如蛇般盤舞環繞,在空中凝成一個少女的模樣。

路芬芳擦干眼淚看去,這少女淡紫色的衣裙已經舊了,袖口已經磨爛,裙擺上繡著的蝴蝶也月兌了線,但干淨整潔。她泛著灰白的頭發梳成雙刀髻,頗有些小女孩的俏皮可愛,雙眼中卻淨是孤寂與幽怨。

這……就是蝮蛇的本相?路芬芳抬臉看她,有些不敢認。這不像蝮蛇,倒像服侍蝮蛇的小丫鬟。

「你為何要來此地,為何要求我救他?」那少女浮在空中,一雙玲瓏小腳光著,沒有穿鞋。路芬芳答道︰「周重璧是我此生最愛的人,我一定要救他!」

那少女嗤笑道︰「你此生最愛的人?天墉城大侍劍?哼。」

這少女既然是洞天壺靈,多年不肯回洞天壺中,定然是因為對所謂的天墉城大侍劍、洞天壺守護者沒有好感。路芬芳又問道︰「你法力通天,自然看不上什麼大侍劍;你既來去自如,又為何要呆在這石盂潭,被李靖驅使?」

「我和李靖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管。我看你……看你也是一片痴心的樣子,若你要救別人,我或可幫你;若要救什麼天墉城大侍劍,就不要再說了!」

那少女說罷,轉身要去。路芬芳想攔著她,天墉鐵牌卻忽然來了一條訊息︰「不好,周重璧和李師叔在中軸廣場上打起來了!」

路芬芳恨不能馬上出去助周重璧一臂之力,現在卻只能捧著天墉鐵牌干著急。那少女听見她說話便回身來看,忽然像發了魔似的吸走路芬芳手里的鐵牌,攥緊了直愣愣得看。看了許久,她才逼近路芬芳沉著臉問道︰「這鐵牌上的名字呢?怎麼摳掉了?」

少女搶走的,正是周重璧的鐵牌。周重璧月兌離天墉城後不舍得師娘親手贈予的鐵牌,便只把自己的名字摳掉了。路芬芳未及回答,那少女便道︰「這塊牌子……是他的,是他的!」

她像瘋魔了似的不斷重復「是他的」,路芬芳也不明白怎麼了。不過趁著她心神動蕩之際,路芬芳便引動珠丘真氣,撕碎了這個禁錮法陣,直往地面上奔去。

那少女卻不肯罷休,登時化出蛇尾將路芬芳卷住。路芬芳知道這蛇精已經進入癲狂的狀態,便呼喊道︰「你冷靜些,你不跟我走也就罷了,且放我走吧,我要去救他!」

蛇精蛇尾一甩便將路芬芳扔到了水里,待她喝了幾口潭水又卷起來,摔到石壁上。若不是有珠丘真氣護著,路芬芳連一下都撐不過。

路芬芳就這般被蛇精摔打泄憤,時而被拍懵了,一下子又被冷水灌清醒了;她一時還能用手臂護住頭臉,一時又失去知覺頭重重磕在岩石上。不知過了多久,路芬芳醒了,她倒在放石盂的台子上,渾身濕透了,衣服上的血跡被水沖淡了又噴灑上去,都快硬成一塊了。

蛇精少女卻垂著腳在她身邊坐著,還是低頭摩挲著鐵牌,灰白的頭已變作全白了。

「當年……我是妖,他是天墉城的大侍劍。那時候,他也給過我一塊這樣的鐵牌。我滿心想和他在一起,萬料不到千辛萬苦找到了他,他卻用洞天壺降服了我!呵呵呵,真是天大的諷刺!」少女握緊拳頭,眼淚隨即落了下來,「我不能死,我要做的事會讓他更加料想不到!」

路芬芳爬起來,趁著蛇精回憶,自己打坐療傷。蛇精繼續道︰「我……我竟能吞噬掉壺靈,與之合二為一,從洞天壺中逃出來。他沒有壺靈就只能死,苦苦哀求我。等他求我求得喪失了所有尊嚴,我才回到天墉城。但是我回來不是救他,而是眼睜睜看他自盡在侍劍之墓中!哈哈哈……我把他化成了肉漿,他再也無法輪回,再也見不到陽光雨露!」

那少女的聲音癲狂而又落寞,仿佛胸口里擠壓多年的惡氣摩擦著內髒,磨不出血,只有空虛。她說道︰「我也將自己封禁在這石盂潭中,再也不入輪回,再也見不到陽光雨露。他……他死了,我回到塵世中,再也沒有什麼意義。」

路芬芳听她說了這段故事,才明白她見到天墉鐵牌時為何會忽然發狂。說到底,她也是個被無情人耽誤的可憐人,殺了他也無法解月兌,反而要將後半生葬在這空冷死寂之地。

「我知道你恨那個騙你的人,但是後來歷任大侍劍都是無辜的!」路芬芳調息一會兒,恢復了些體力。她剛才任由蛇精摔打,也並非全無還手之力,只是要等她這股惡火燒干淨了,才能繼續與她理論。若在她氣頭上還要撥火,那路芬芳就必死無疑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以為殺了他就能忘了他,不料反而困住了自己。」蛇精喃喃道,「我困在這個石盂潭……二百年了。我出不去,出不去。我想殺了他還不夠,我還需要做些什麼才能救自己。」

「他死了,你便要殺更多坐上大侍劍之位的人,可心里的恨哪是殺幾個人能消除干淨的!你為什麼不走出去看看,那天色花香,蟬聲鳥影,可因你的殺戮有過絲毫改變?」

路芬芳還要再勸幾句,蛇精手一松,把那鐵牌掉下水中去了。蛇精似乎想扔掉鐵牌,但又忽然後悔,也向那水中跳去。正在此時,天墉鐵牌又傳來了消息︰

「路師妹不好了,周重璧中劍了!他、他現在很不好!」

路芬芳心頭一痛,也管不得那蛇精要怎樣,放出珠丘真氣來抽那石盂中的水,真氣越發越多,連那潭中水也一同浮了上來,直向頂棚沖去……

珠丘的靈力驚動了蛇精,她游上來怔怔看著路芬芳,萬沒想到路芬芳爆發出這麼大的力量。路芬芳怒道︰「蛇精,你跟不跟我走?」

不待蛇精回答,路芬芳早用真氣卷了它,一口氣就吸進珠丘丹爐里去了。

伯服看路芬芳竟如此,連忙厲聲喝道︰「妮子快放了這蛇精出來!萬一她狂性大發破爐而出,你我性命休矣!」

路芬芳現在哪里還管的了那麼多,只管引動整個石盂潭的水向上頂去,不多時天墉城各處的地面便相繼轟隆隆震動了起來。

天墉浮島上下更加騷亂了起來,連鳥雀也都從樹林里飛起,不安得在上口盤旋,還有那野兔猴子也都蹦跳出來,好像是爭相避難,又好像趕著出來迎接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中軸廣場上空,李靖和周重璧一刀一劍仍格在一處,李靖握劍的手抖了起來,周重璧也半邊身子都是血。李靖聞得地動,便對周重璧笑道︰「是她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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