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芬芳 122、聞清音

作者 ︰ 玦妃

「先陪你治好腿傷。」周重璧說道,「咱們就這麼走了,太素宮的人不會輕易甘休,現在應該已經在紫翠峰下盯著咱們了。」

周重璧喝完酒,忽然轉過身,手扶著窗台,面對著爛漫如夢的丁香海默然不語,也不知在想什麼。

「清音真人未時末來給你看傷。」周重璧忽然就從那窗子翻了出去,「我先出去一趟。」

「誒——你去哪兒?」

路芬芳仰著脖子,看那丁香樹翻搖幾下,早已沒有了周重璧的身影。周重璧走了,她自己在這空蕩屋子里好沒意思,便又神游丹爐澆花種樹,快到未時末才出來,接受清音仙人診治。

在路芬芳的想象中,清音仙人應是一個須髯銀白,頂發光禿,臉皮皺得像丑橘,背上背個大羅鍋的老神仙。可他現在就坐在路芬芳面前,喊了路芬芳兩聲,路芬芳都沒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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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才能算是修仙界的美男啊,什麼武英韶葉君亭,加起來再翻十倍都比不上清音千分之一的風華。他頭發和眉毛雖然鮮潔如雪,面容卻仍是三十出頭的模樣,微垂長睫下一雙秋瞳中如有星河轉動,若被這樣的眼楮看上一眼,真是要心旌搖曳,魂飛天外了!

「路姑娘,我要看你的傷口了。」

「嗯?哦。」

清音起身看了看,路芬芳那腿上傷口已經水腫透明,若非有一道真氣護著血脈。早就壞死了。清音皺眉道︰「之前是哪個庸醫給你看的?」

「是……是太素宮凝丹長老。」

「呵呵。」清音淡笑,不再評論,只叫身後小道童把藥囊拿來,取出一只玉葫蘆來。他打開塞子,對路芬芳道︰「有些疼,請路姑娘一定要忍耐。」

「嗯。」路芬芳咬了咬牙,別過頭去。清音一面將淡黃色的藥粉灑在路芬芳患處,一面說道︰「你們藏玉幻境毒陣中用的是青蟾幽液,這種毒見水散得便快,驅毒時任何水屬性的藥材和靈寶都不能用。用了就會加重傷情。嚴格說來。不光水屬性,與之相生的木、金兩類也是不能用的。」

路芬芳听著清音說話分散注意力,半天也等不到痛感,悄悄回頭看去。原來清音已經傷完了藥。開始包傷口了。她驚道︰「清音仙上。這個,一點都不疼啊!」

「是麼,純陽散不算溫和。你在女子當中算能忍痛的了。」清音說道,「從今日開始三天,每天未末申初換藥,待毒液清干淨了,才能接骨。」

「多謝仙上。」

「先別忙著謝我,你雖用真氣裹住毒素不至擴散,但斷骨許久,骨頭已經長歪了,須得掰斷重新長好。」

「啊?」

路芬芳如遭晴天霹靂,剛才還高興著不疼不疼,這下疼的來了。清音起身欲告辭,忽然皺了皺眉道︰「山下似乎有什麼不尋常的動靜,其棟,你去看看。」

那童子道了聲「是」,便疾奔去了山下。路芬芳耳力不及清音仙人,但想也想得出,是太素宮的人追來了。她慚愧道︰「仙上,現在想是我師叔和師姐追來了,給你添麻煩了。」

清音擺手道︰「你是重璧的朋友,不用和我說這些客氣話,也不用如此客氣稱呼,和他一樣叫我清音就好。」

清音雖然這麼說了,路芬芳還是不太好意思,短短一會兒工夫,她還不甚了解清音的脾性。路芬芳說道︰「剛才他和我好好說著話,突然跳窗子就走了,不知是不是去山下支應了。」

「周重璧的心事從來不對別人說,他也不願意讓別人猜到。但是他這次回來,好像變了許多。」清音撿起桌上的酒壺晃了晃,果然又喝得一滴不剩,「他比上次見面時脆弱許多,昨夜下棋居然連贏我十盤……他比以往更怕輸,更怕死。」

「是因為十二年了,還沒有找到蝮蛇麼?」路芬芳在內心嘀咕著,什麼十盤,明明是二十九盤嘛。

「十二年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在自己最恨的人手里。」清音撢了撢袖子沾上的花粉,說道,「他不是貪生怕死之徒,若在以前,他死都不會去求他師兄什麼,但是這次他居然有點動搖。」

「動搖?」

路芬芳望著窗外搖曳的紫丁香,不明所以︰「為何會動搖?」

清音用意味難明的眼神看著路芬芳,似乎在琢磨著要不要說。他終于還是說了︰「他嘴上死不承認,但心里已經有些想回天墉城了。路姑娘,我覺得,很有可能是因為你。」

有可能,是因為你。

窗外清風乍起,送來花香陣陣,幾乎要將路芬芳淹沒,穿透。她失神道︰「因為,我?」

「嗯。」清音走到書架前,一面揀選書籍,一面漫不經心似的對路芬芳說道,「周重璧連生死都看淡,情/愛之事更是早就不想了。我認識他快三十年,從未見他身邊出現過任何女子,更沒見過他對一個女子這樣。你仔細想想,從認識你到現在,他做那件事不是把你放在第一位?」

路芬芳搖頭道︰「不,不是。他對我是極好的,但並沒有別的心思。」

「呵呵。」清音背對著路芬芳收拾書本,路芬芳獨自臉紅起來就不那麼尷尬了。清音又道︰「你去瑤山,他不遠萬里跟著也去;你留在齊雲山,他便在那苦寒山崖上守著你;你受了重傷,他便陪你來紫翠峰醫治,反正你去哪里他跟到哪里。都這麼明顯了,你還看不出來,還要他怎樣?」

「我——他每次都說有自己的事,對著我既不愛笑,也不愛說。」路芬芳低頭揉/弄著被單,臉漲紅得難受,「他,不可能對我有什麼,我既不美貌,也不聰明,又沒有任何能幫到他的地方……」

「美貌?聰明?」清音聳了聳肩,低頭仍翻找書本,「男人愛一個不需要理由。你還太小,不懂。」

路芬芳自己也不知道,她臉上竟浮起笑容來︰「那也不對呀,他心里若有我,為什麼非要把我塞給陳逾熠。他若真心里有、有我,為何不帶著我浪跡天涯?」

清音忽然笑了︰「浪跡天涯?你曾經像他一樣流浪過麼?」

「沒有。」路芬芳月兌口而出,「但是他和我在一起,我還有什麼害怕的?」

「和他一起流浪,可不是什麼策馬江湖、快意恩仇的精彩人生。他是修界重犯,過了今天都不知道在哪兒。你想想看,你今天還和他在一起喝酒、賞花,醒來,身邊躺著一具開膛破肚血肉模糊的死尸,你心里會是何種感受?」

路芬芳腦中閃過清音描述的畫面,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她嗓子一啞,說道︰「沒有,我只是覺得他很厲害,竟從未想過他心里會有這樣的恐懼。」

「是啊,他自己心里的恐懼不會讓你讓你知道。」清音抱了一摞書在路芬芳竹榻旁的平頭小案上,「但是照這樣下去,他恐怕真的會為了繼續和你在一起,回天墉找李靖要那蝮蛇妖。他可以為了你做更多違反原則、傷害自己的事,但有一點是你們誰都改變不了的。」

清音像陰雲一樣遮在路芬芳的天空,仿佛在她心里悶了一場雨。清音說道︰「他懷璧其罪,身負血債,被六派通緝,這輩子都翻不了案。如果你沒有足夠的實力和勇氣和他站在一起背叛全世界,就不要招惹他。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明白。完全明白。路芬芳心里好像被悶雷轟了似的,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清音察覺到路芬芳的消沉,便說道︰「這些話對你來說可能太沉重,也太早。但有些話,早說總比晚說要強,我希望你能理解。」

清音看路芬芳還是神色黯然,便拍拍那小案上的書道︰「這些都是我紫翠丹房煉丹制藥的道書,紫翠丹房中整日清淨,你看看這些打發時光吧。」

待清音走了,伯服方說道︰「早知道清音性情古怪,卻不知他竟如此乖戾偏激。他方才的話句句有理,又似乎無理,情這一字,又哪有什麼道理可講?」

路芬芳心里亂得很,真氣一亂,傷口也刺痛作癢起來。她靜心調息一番,耳邊卻仍不時閃過清音的話,心里更加煩躁。伯服喝道︰「別練了,小心走火入魔!」

路芬芳只得停了下來,但真氣仍在體內亂竄,經脈似乎要被震裂一般。她視野漸漸漆黑,卻覺不時有怪影在頭頂飛來飛去,似乎隨時要降下來撲咬她。她不知怎的,頭暈目眩間一下子滾到榻下去了。

「怎麼了?」周重璧忽然回來了,夕陽將屋內染得橙紅似血,路芬芳竟然昏倒在床下,人事不知。他急忙抱她起來,搭了脈息,急忙為她輸入真氣,調理內傷。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路芬芳才終于醒轉。她未睜眼便聞到了蠟燭燃燒的味道,天已經黑了。

「你怎麼了?」周重璧伏在路芬芳床邊,手指輕輕撥開她被汗水打濕的劉海。路芬芳聞到周重璧身上熟悉的氣息,心好像被一只小手不輕不重得捏著,連呼吸吐納都是痛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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