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芬芳 72、三觀再毀

作者 ︰ 玦妃

路芬芳看陳向兒已經沒有大礙,扶她靠著劍架休息,一面焦急得關注著武英韶和諫珂的戰況。

那諫珂本就只剩不到四成的功力,被太素修士圍攻更是寡不敵眾。他知道自己便是贏了這一撥太素弟子,也絕難退下齊雲山去,便干脆大開殺戒,拉一個墊背的算一個。

諫珂雙手捏訣,渾身黑煙暴漲,竟從身體中飄然化出數十個分身來。這些分身如十歲孩童大小,光頭深目,四肢細長,軀干精瘦,看著像地獄小鬼似的嚇人。

諫珂一聲令下,那小鬼們便如狼般四肢並用朝太素弟子跑去,壁虎似的竄到他們身上,口吐黑煙專纏兵器、法寶。路芬芳奇道︰「這是什麼法術?」

「不是什麼法術,諫珂養在身邊攝取精氣的小鬼罷了。」伯服嫌棄得說道,「這些小鬼吐出的鬼氣一旦弄污了法寶,短時間內很難淨化。諫珂向來老謀深算,不知太素弟子們是否有備而來?」

路芬芳看了看,小鬼分身像泥鰍似的滑不留手,抓也抓不到,趕也趕不走,用兵器砍又會弄污兵器,用法術又怕誤傷自己,太素弟子們一個個猴子逮虱子似的抓耳撓腮。

路芬芳再看武英韶,鴻雁劍劍光織起片片白羽,圍作四面盾牌將武英韶籠罩其中,小鬼一近身便被擊為灰燼。諫珂贊許道︰「武晉熙十年磨一劍,終為你打造了這把護身符!他也早就知道,若無鴻雁劍,你這一生終究不會有什麼出息!」

諫珂再次抓住了武英韶易怒的弱點。武英韶這次並沒有大發雷霆,只微微嘆氣道︰「諫珂,你已是死到臨頭,逞口舌之快還有什麼用?」

諫珂笑道︰「我並非逞口舌之快,只不過如實道來!武晉熙為你做足打算,有他這樣的父親,是你之幸;但有陳逾熠這樣的師父,卻又是你之大不幸!」

「你為何一再詆毀我師父?你我的恩怨,不要把我師父牽扯進來!」武英韶警告道。

「哈哈哈……」諫珂大笑,「凡世修仙有六大門派,弟子何止萬千!而修仙資源,靈脈靈寶只有區區之數,有了你的,便沒了我的!試問天下修仙者,誰不想要珠丘丹爐?你師父陳逾熠被樊逾清壓了那麼多年,她也想要!」

「你……你說什麼?」

武英韶不敢相信他听見的話。眾弟子們忙與小鬼糾纏,也無人有暇出言阻止諫珂。正在這時,澄雷也尋到了路芬芳身邊。路芬芳便對澄雷道︰「你照顧好陳,我看看小師叔。」

路芬芳不理澄雷勸阻,匍匐著向諫珂背後繞去。沾著小鬼黑血的白羽和弟子鮮血的鴉羽飛刀般從路芬芳皮膚上擦過,卻遠不如諫珂此刻說的話令人戰栗︰

「你母親產下你後,月兌力瀕死……這時,武晉熙已經從我手中重得珠丘,帶回了齊雲山。」諫珂回憶著那段黑暗的往事,卻像品咂陳釀般回味無窮,「陳逾熠卻對武晉熙說,珠丘也救不了你娘親的命。你可憐的娘親,以一個七十老嫗的形貌依偎在你父親懷中,干枯如秋樹的手里捏著那封遺書……連剛出生的你都未能模一下,便悲苦而死——死不瞑目!」

路芬芳和武英韶眼前都浮現著諫珂描述的畫面,只是一幅黑暗氤氳,一幅鮮血淋灕。諫珂張開雙手呼道︰「珠丘神力無邊,救一個凡人性命有何難!陳逾熠那陰險狡詐之徒,竟然告訴你爹你娘沒救了!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嗎?她太了解你爹!她知道若你娘死了,你爹定會心灰意冷,連珠丘都不肯佔有!到時候她就可以另尋機會,將珠丘收入囊中!」

「這不可能!」武英韶連連搖頭,「我師父……二十年來都沒有找過珠丘!這次瑤山之行是四長老共同的決定,並非我師父有意為之!」

諫珂笑道︰「痴兒,你的心思竟如你娘一般單純,全不如你爹聰明!武晉熙至今雖未看穿陳逾熠陰謀,但他也並未再信任之,把珠丘丹爐藏到了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藏了二十年之久!如此堅韌執著,武晉熙算得英雄!」

「你……不對,還是不對。」武英韶連連搖頭,他仿佛在做一場無法醒來的連環噩夢,「你所說的一切都是憑空猜測,你有何證據!」

「證據?要什麼證據,能證明一個人深藏內心的想法?」諫珂深沉得說道,「其實陳逾熠所作所為原也無可厚非。等珠丘丹爐再現之日,你便會天下修仙之人再無分別……所有人的選擇,都是一樣!」

諫珂說完這句話,四周圍一片死寂,路芬芳卻仿佛听到什麼東西倒塌的聲音,是法陣,是屋牆,還是這十五年來,她對這個世界的認識?

路芬芳手腳僵硬冰冷,爬到諫珂身後三尺處停了下來。她身後長槍林立,槍頭如龍牙蘸金,吞日飲月,如同隨時等待她一聲令下的士卒。

她閉上眼靜靜聆听,組成諫珂身體的黑塵如沙漏般緩緩流下,如河流般向武英韶腳下奔涌;那奔涌的河水中,卻密密麻麻淨是黑色的小蟲,它們如覓食般瘋狂得竄動著,瞬間爬上了武英韶的全身,不過一閃念的瞬間,便要將他啃噬干淨!

「喑——」

蒼龍出海般的聲響很快止住了群蟲啃嚙的聲音。仿佛日輪掉落海里,傲罡槍的槍頭洞穿了諫珂的本體,群蟲瞬間失去妖力,灰末似的「嘩啦嘩啦」落了滿地。

「哦……」

眾弟子們齊齊發出驚呼,他們看清了燃燒如烈日的鐵槍,拿在那黑色的剪影手里。那微微有些顫抖和暈眩的颯爽英姿不是別人,正是路芬芳。

弟子們撢去身上殘余的鬼氣,紛紛圍上前來。澄空和澄諾都去扶武英韶,澄雷來到路芬芳面前,搖了搖她握槍的手︰「好了,沒事了,放下吧。」

路芬芳費了好大勁兒才能活動五指,手一松,長槍「梆啷」掉在地上。澄雷把硬邦邦的路芬芳按在地下坐好,擺好她的手腳,幫她運功調息。折騰了好一會兒,路芬芳終于恢復了精力。路芬芳拱手道謝,澄雷卻板著臉問道︰「靈根什麼時候長的?什麼時候開始修煉的?」

路芬芳閉緊嘴巴不說話。周圍弟子們忙忙碌碌收拾殘局,不時也抬頭用怪異的眼神看路芬芳。

「現在不說算了,待會兒跟代掌門師伯祖解釋吧。」

刺出剛才那一槍,路芬芳累得只剩無比沉重的腦袋掛在麻桿似的身體上。澄雷沒有要她休息的意思,徑直拎著她來了玉虛宮。陳逾熠顯然早就等著,屏退旁人,與路芬芳獨對空曠的大殿中。

路芬芳低著頭,腳軟得站都站不住。陳逾熠揮揮袖子,送了一張椅子到路芬芳身後︰「你坐吧。」

「多謝執劍長老。」

「路姑娘屢立奇功,實乃我太素宮恩人,不必如此客氣。」陳逾熠微笑道,「若不嫌棄,與英韶一般叫我師尊就好。」

叫你師尊?路芬芳頭雖然暈乎乎的,但還是听出了陳逾熠話里的意思︰叫她師尊不就是拜她為師,不就是拜入太素宮門下麼!

路芬芳精神一震,覺得頭也不暈了腿也不軟了,仿佛立時還能跳起來與諫珂大戰三百回合。她抬頭看到陳逾熠嚴肅淡然的臉,又嚇住了,咧著嘴似笑非笑,不知說什麼才好。

「路姑娘的靈根是何時恢復的?」陳逾熠終于進入正題了。

「我也不知。」路芬芳答道。陳逾熠以為她只要表露收徒之意,路芬芳便會歡喜得把什麼都告訴她。可惜路芬芳早已明白,天上不會掉餡餅,好事不會主動找上門的。

「如此說來,路姑娘竟是無意間吸收靈氣,無意間進入練氣一層。」陳逾熠微笑,「以四靈根的資質,真是不易。」

路芬芳心中暗笑,你都看出我是四靈根資質了,還看不出我練的什麼功法麼?路芬芳記得前些日子初見時,陳逾熠是那麼和藹可親,淡然如水,但今天的她卻完全變了個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听了諫珂之言的緣故。

諫珂雖然城府頗深,但他有句話說的很對,面對珠丘丹爐的誘/惑,天下修士的心思都是一樣的,因此不管好人壞人,路芬芳都要防著。

路芬芳不做聲,陳逾熠只能自顧自得說下去︰「你為何刺諫珂那一槍?」

「因為小師叔有危險啊。」路芬芳說道,「我也知道我很不自量力。但是,我必須要那麼做。」

「哦?為什麼?」

「這次去瑤山時我被歹人抓住,性命危在旦夕……與我相識不過半天的一個瑤家小妹子卻挺身而出,用彈弓對著那歹人,呼喝他放了我。雖然她的舉動並不明智,卻是有情有義,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她那時的眼神……小師叔對我好,他遇到危險,我自然得幫他,不管能不能幫上忙,我都不能袖手旁觀,就是這樣了。」

路芬芳說畢,陳逾熠露出一絲微笑。與方才令人捉模不透的微笑不同,她這縷微笑仿佛心底珍藏多年的光芒。陳逾熠贊賞道︰「路姑娘不光勇氣可嘉,也是有情有義。苕華和英韶果然沒有看錯你。」

路芬芳謙虛道︰「長老過獎了。」她心里卻想著,陳逾熠接下來該問,那一槍是如何刺中諫珂的了。那時身法是路芬芳自己的,這一槍的真力卻是伯服代為灌注的……陳逾熠真問起來,她可不好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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