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毒不上司 第一四二章  真實的愛

作者 ︰ 魏如初

我放下手里的茶杯,看著桌子對面那個穿著麻布對襟唐裝的老人︰「郭老師,您放心,聯合書社是老出版社了,我們的理念您是知道的。您這本書放在我們社出版,我們一定會最大程度忠實您原著的精神。」

他用茶杯蓋輕輕刮去茶沫,淡淡地問︰「小梅,你先前說你是楊楚淳的學生?」

我點頭說︰「嗯,楊教授是我的研究生導師,也是他推薦我去聯合書社工作的。」

郭老師放下茶杯,輕輕地拍了拍大腿,說︰「行,看在你親自跑一趟北京的份上,我這本書就放在你們那出吧!」

我一听,差點開心得跳起來,但還是按捺住興奮,從包里拿出文件,商討起版稅等具體事宜來。

郭汜琨是國內久負盛名的老散文家,近十年來沒有出過集子。他最近想把最近十年沒有公開發表過的一些散文結集出版,這個消息一旦公布,一定會讓國內幾大出版社搶破頭。我的導師楊楚淳教授和郭汜琨是舊友,他私下告訴了我這件事。得到消息的第二天,我就立即飛到北京和郭老師面談。

沒想到事情竟然進展得如此順利。大概是因為讀研時我曾經深入研讀他的散文,跟他聊得比較投契吧。

從郭老師家里出來,我給陳晨打了一個,約她見了一個面,把從江海帶來的禮物拿給她。陳晨和顧博士的孩子已經兩歲了,見了面會叫阿姨。陳晨問我︰「你這次來北京能不能多住兩天?好久沒見了。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我笑著說︰「你一天到晚圍著和娃轉,哪有空跟我。我多住兩天還不是看你表演賢妻良母範?算了,我明天就回去。眼不見為淨。」

陳晨還想留我,我跟她說自己手頭還有一本書等著付印,必須趕回去。她沒辦法,只好命令我今後想盡一切辦法到北京出差,以便假公濟私去看她。

我在陳晨家里吃了晚飯,然後獨自回酒店休息。我住的酒店就在長安街附近,站在窗前遠遠地能看到國家博物館。

那座莊重的蘇聯式建築。在白色探照燈的映射下,看上去就像一塊傾倒的無字墓碑,只是沒有衰草連天。

我想起那年和他在博物館里度過的一天。我們在一件件死物之間徜徉,使那短暫的一天拉長成為了上下五千年。那一整天,我和他都沒有接一個,甚至彼此之間幾乎沒有交談。現在想起來。那種默契似乎就是我們彼此相愛的肇始。

我佇立在窗前。靜靜凝視著夜幕下的國博,然後拿出撥打航空公司的客服熱線,把原定明天的航班改簽到後天。

第二天早上,我八點半準時起床,在酒店吃了早餐之後,便跨上隨身的小包,坐一站公交車去國博。

由于是工作日,參觀的人不多。我照例到游客中心去換門票。在出示了身份證之後,工作人員遞給我一個厚厚的本子。要我在上面登記。

我接過本子,目光突然落在一行熟悉的字跡上——李牧寒,身份證號****,進館時間是今天早上9點05分——他幾分鐘前才剛進去!

我看著登記簿上那行小字,心里好像壓著一座泰山似的。我身後的游客輕聲提醒︰「,你登記好了嗎?」。我回過神來,立即抓起包沖進博物館。

……「你想從哪里看起?」「從商周開始看吧。」「你還真是奔著錢來的啊!」……

牧寒,等等我,請你等等我,我只想在茫茫人海中再見你一次,我只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我從一件件沉默的青銅器前掠過,眼光急切地在每一個人影上搜尋。他沒從商周館開始看起嗎?他會不會已經走了?還是……還是這根本就是我的一個夢、一個瘋狂的幻覺?

繞過一大排楚國編鐘,我終于看到了那個孤獨的背影。他正背對著我站在一尊青銅馬塑像前,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尊微微泛著綠光的青銅物件。

……「商周馬的造型還是比較寫實的,到了漢朝就開始飄逸了。你看馬踏飛燕,那小細腿多銷魂啊!」「漢馬確實是魂兮歸來的感覺。」……

我看著他凝立不動的背影,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呼喚他。牧寒?李牧寒?還是一句俗套的「好久不見」?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腳步聲,又從玻璃展櫃上看到了我的影子,回過頭看向我。

「……梅朵!」他在震驚中,用黯啞的聲音喚了一聲。

淚光在眼中浮動,我微微一笑,趁著聲音尚未哽咽,輕聲說︰「好久不見了。」

他呆呆地看著我,過了半晌才恢復過來,沉聲問︰「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回國?」我訝異地說,「我沒有出國啊!我一直在國內!」

「什麼?你沒有出國?」牧寒又吃了一驚,「那這幾年你在哪里?」

我說︰「我一直在震旦大學讀研究生,就在江海啊。」

「你……你沒出國,這麼說……」他又沉默了,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

我笑著說︰「我今年6月才畢業,現在在聯合書社做文學編輯,這次是來北京出差的。我本來今天就要坐飛機回去,可是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臨時決定明天再走。正好空出一天時間,就想來國博逛逛,沒想到在這里踫見你。」

他的眼光沉了下去,盯著地上模糊的燈影,沒有。幾年不見,他似乎比以前更加內斂沉默了。

我的喉嚨又哽住了,我努力使自己開朗起來,笑著問道︰「你這幾年怎麼樣?自從你結婚後就搬到北京來了,一點消息也沒有。思雅還好嗎?」。

他又沉默了好一會,才沉聲說︰「我幾個月前剛離婚,思雅去法國了。她去那邊繼續進修藝術。和一起經營畫廊。」

這個消息對于我來說不啻于五雷轟頂,我心痛地看著他問︰「怎麼會這樣?」

他沒有回答我。我們相對無言地佇立著,三年的時間就這樣從腳邊悄悄地流走了。

我走到他身邊,看著那尊青銅馬,感嘆說︰「這馬還是老樣子,連位置都沒變。」

他也轉過身來看著那鑄像,沉聲說︰「有的東西一成不變也挺好的。」

我微笑著問︰「再往前看看吧?」

他沉聲說︰「好。」

我們一邊看。一邊交換著這些年的境況。他在北京成立了自己的廣告公司,現在公司已經上軌道了;天愛十歲了,打算明年投考中央音樂學院附中。我告訴他。小杰已經進了江海音樂學院附中,多虧林素音教授提攜,這兩年他已經開始在音樂界嶄露頭角了。

像上次一樣,我們在博物館里消磨了一整天。誰也沒有中途要走。直到廣播響起閉館通知。我們才戀戀不舍地出來。

走出博物館的那一刻,天空中突然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冬天的夜晚來得早,廣場上亮起了輝煌的燈火,把傍晚陰沉的天空照得如舞台般悲壯,紛紛揚揚的雪花在風中、在燈光中狂舞著。

上帝用奇跡感召平凡的人類。

我幽幽地說︰「才十一月,北京就下雪了。」

牧寒說︰「嗯,沒想到今年第一場雪這麼早來。」

我看著他愈發沉默的側影,漸漸心疼起來。很久很久以前。就是站在這個地方,我曾經有一個願望。當時我沒有說。一誤就是四年。我怕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牧寒,我們去故宮外走走,好不好?」我祈求般地看著他。

驚訝從他眼中一閃而過,而後又歸于沉寂。他久久地看著我,就在我將要絕望的時候,他點了點頭說︰「好。」

我們到達故宮外的時候,大雪已經把路面覆蓋住了。華燈初上,行人蕭條,河畔楊柳干枯的枝條在寒風中瑟瑟顫抖。這場雪下得紛紛揚揚,故宮粼粼如海的琉璃飛檐裹上了銀裝,真是美極了。

我們並肩走著,雪地上多了兩個人影,一會變長、一會變短。

在長久的沉默後,他終于問我︰「梅朵,你為什麼沒有去美國?我一直以為你走了。」

我搖搖頭說︰「徐電對于我來說只是。再說,我決定了要讀研究生,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見他不,我接著問︰「思雅為什麼要去法國?」

牧寒仰頭看著半空中飄灑的雪花,痛苦地說︰「梅朵,我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犯錯。我像是一個被詛咒的人,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讓別人幸福。思雅走的時候是笑著的,好像離開了我,她才真正找到快樂。」

我的心很痛很痛。我對他說︰「不是這樣的,至少,你給天愛帶來了幸福,小杰也是因為你才改變了人生軌跡。牧寒,我知道你一定盡力了,只是有些事情未必盡力了就可以圓滿,但至少你可以問心無愧。」

牧寒看著我,淡淡笑著說︰「梅朵,你成熟多了。」

我笑著說︰「書不能白讀啊,總得有點長進吧?」

身畔就是護城河,河面上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再過幾天,河面就會封凍。我在正對著角樓的地方停下,看著眼前漸漸披上素裝的河面,給他說了三年前那個傳奇故事。

那一天,我路過這條筒子河,偶然听說有人從河里撈到了一個鑽戒。我不知道是受了什麼點化,大老遠的跑到派出所去認領失物。其實我壓根不知道戒指的內圈是否刻有文字,只是覺得如果是你,大概會刻吧,就隨口說上面有我的名字。警察把戒指拿出來給我看,里面果然刻著「LoveMeiduo」.

跟你分開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甚至有點恨你。可是那天看到那枚戒指,我就原諒你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過得幸福。但我不像你那麼聰明,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讓你知道。

那枚戒指我一直收著。平時不敢戴,因為我怕自己丟三落四弄沒了;放在宿舍里,又擔心被偷,成天提心吊膽的。後來我買了一個很大的保險箱,專門用來放這枚戒指。有一年宿舍失竊,小偷把我們的電腦和值錢的東西全搬走了,他們還想搬走那個保險箱。可是它太重了,小偷搬到一半放棄了。我那時好慶幸自己不吝重金買了一個大號的保險箱。

「牧寒,我是不是依然很二?」我在自己的敘述里咯咯傻笑起來。

他沒有,只是陪我靜靜站著,眼中似乎也有淚光浮動。

我轉頭看著他英挺的側臉,這些年生活的磨礪,讓他眉間的丘壑更深了。輕飄飄的雪花落在他的頭發上,好像給他的兩鬢染上了秋霜,我想伸手替他把那些愁苦都趕跑。

「我有一個請求。」我轉身面向他,鄭重地單膝跪下,仰頭看著他說,「李牧寒,跟我結婚吧。」

他驚訝地看著我,想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我堅決地看著他,慢慢的說︰「我知道對于你來說,現在不是結婚的好時機,或許你現在根本沒那個心情。可是我怕再錯過,就真的永遠沒有機會了。

牧寒,我愛你,我一直很愛你。這三年來,我的生活平靜充實、沒有痛苦,可是我始終清晰地知道,我還是愛著你。如果說這些年我學會了什麼,那就是用一個獨立完整的自己來愛你,不依附你,不要你心懷虧欠,更不要你負擔沉重的責任,我只要知道你愛我就夠了。就像王小波說的那樣,我愛你就像愛生命。我對你的愛,不會多于或者少于愛自己。

牧寒,跟我在一起吧。人生太短暫了,我們沒有多少個三年可以耽誤。如果等到我滿頭白發的時候回首往事,發現此生竟然沒有跟我最愛的人共度,那是多深的遺憾。我能從上千噸垃圾里淘出戒指,也能在幾千萬人口的北京遇到你,我不這些奇跡的發生只是為了讓我再一次錯過你。」

牧寒怔怔地看著我,然後也朝著我單膝跪了下來,他拉起我的手說︰「梅朵,我從來不敢想象再見到你的情形,更不敢奢望你還愛我……有句話四年前我本來就要說了,我真是世上最愚蠢、最沒用的男人,怎麼會委屈你先開口。」

眸光在他眼中轉動,手中傳來他掌心的溫度,一如他初次握住我手時那般溫暖。他終于說出了我夢寐以求的那句話︰「梅朵,嫁給我吧。」

我們在雪地里相擁。透過他溫暖的胸膛,那久違的心跳聲讓我感到踏踏實實的幸福。漫天的雪花無聲地飄落在我們頭上,穿過暗如永夜般的心痛和遺憾,我們終于再次擁有了彼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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