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抬眼望，明亮的燈光下，閉著眼楮躺在床上的外公面容憔悴，臉色枯黃。
曾經面色紅潤、魁梧健壯的外公怎麼不知不覺得變成這樣了？玉如意的心里像被揪了一下。
看著玉如意眼睫微顫，王昊眼底的幽暗又深了些。他輕柔地扳住玉如意的肩膀轉向自己，深深地盯著她的眼楮︰「你要記住！」
王昊眼瞳里有一種直看入玉如意內心的深邃︰「你不是一個人！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和你在一起！」
王昊凝結在眼中的情緒讓玉如意有一瞬的動容，只是……玉如意客氣地說︰「謝謝，你已經幫了我很多！」
玉如意眼里的疏離讓王昊心里發緊︰「我已經請了假，會把你外公的事安排好了再回去！」
「我不能一輩子都依賴你。」玉如意輕輕地板開王昊的手，故作輕松地笑笑，「你也不能幫我一輩子是不是？」
「怎麼不可以？」楚雲川奪口而出。
見王昊拿眼神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楚雲川暗自嘆了口氣︰「就算普通也可以互相幫助啊，王昊怎麼可能讓你獨自面對這事？」
「就是啊。」張奕也認真地說，「如果當我們是，就不要拒絕我們的幫助。」
玉如意垂下了眼簾︰「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煩你們。」
「不要什麼事都硬撐著。」楚雲川的語氣緩和了些，「心里有什麼計劃沒有？」
「還沒有想好。」玉如意老老實實地回答。「想等外公清醒了再說……外公只有我一個親人，我只希望他的每一天都過得開心。」
「大家都很關心你，先听听大家的意見好不好？」王昊疼惜地看著玉如意，語氣像哄小孩兒一樣柔和，「外公的身體只會越來越虛弱，今天的情況還可能反復發生，你能時刻在他身邊嗎？」。
「外公不願去醫院住著。」玉如意的語氣有一些無奈也有著一些毅然決然，「我打算辭職照顧他！」
楚雲川和張奕都驚訝地睜大了眼楮。
王昊冷靜地問︰「你外公願意嗎？」。
「慢慢給他說吧。」玉如意的態度很堅決，「外公只有一個，我不會讓他一個人呆著的！」
「你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張奕直言不諱地說。「他是很要強的人。肯定不會同意你辭職！」
玉如意有些郁悶。
「張奕說得有道理。」楚雲川溫和地對玉如意說，「你這樣做只能給外公增加壓力。」
「你看這樣行不行？」王昊躊躇滿志地說，「我們請一個二十四小時在崗的特別護工給外公，讓他隨時和我們保持聯系。」
張奕苦笑︰「以前也安排了專人照顧他。他拒絕了。公寓里現在也聘請了兩位退休醫生做保健醫生。只怕陳董他不願麻煩人家。」
楚雲川和王昊交換了一下為難的眼神。
「辦法總是有的。」王昊深吸了口氣，安慰玉如意，「今時不同往日。你外公或許會改變主意！」
「 ！王昊！」忠爺爺袖著手走了過來，「現在難得見到你一面？」
「忠爺爺好！」王昊笑嘻嘻地說，「忙啊，不能想走就走。爸爸媽媽經常說起你呢，有空請上我們家去玩！」
「呸呸呸！」忠爺爺佯怒道，「哪有請人家去醫院的？」
王昊慌忙解釋︰「絕對沒那個意思！我是請你去我們家，不是請你去醫院！」
「你家就是醫院，醫院就是你家！」忠爺爺蠻不講理地說，「哄我！以為我老糊涂了是不是！」
「哎呀，忠爺爺！」玉如意撒嬌地挽著忠爺爺的胳膊，「你又欺負人家！」
「你們看你們看！」忠爺爺無奈地指著玉如意對張奕和楚雲川說，「這麼多年了還是這樣，我一說王昊她就不讓！」
見王昊難為情地搔著頭，楚雲川和張奕都笑了起來。
忠爺爺小聲問王昊︰「外公睡著了？」
「嗯！」王昊的眼神轉暗，心情沉重地說，「九齡和雲霞在里面看著他。」
「忠娃！」外公的聲音悠悠地傳了出來，「你又倚老賣老了是不是？」
忠爺爺笑嘻嘻地走進屋︰「我不倚老賣老怎麼吵得醒你？起床起床！太陽都老高了還睡！」
玉如意搬了個凳子放在床邊，忠爺爺不客氣地坐下︰「有個這麼乖巧的外孫女真好，難怪你成天笑呵呵的！」
外公眉開眼笑地望著忠爺爺︰「嫉妒了？」
「有什麼好嫉妒的！」忠爺爺得意地比劃著，「她還這麼小就叫我忠爺爺，一叫這麼多年，是你該嫉妒我才對！」
外公羨慕地說︰「好，我承認，我嫉妒了！」
「這還差不多！」忠爺爺環視一眼外公的房間，「還是院子里的老房子看著舒服！」
外公笑︰「撒賴了？當初可是你自己要去住樓房的！」
「以前沒住過樓房，覺得新奇嘛！」忠爺爺像個孩子一樣橫不講理，「現在又想住老房子了！」
「好！」外公笑著望著張奕，「改天給忠爺爺收拾一間老屋。」
沒等張奕出聲，忠爺爺又說︰「不用了，我就和你擠在一起住！」
玉如意和王昊交換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眼神。
外公卻沉默了。再開口，外公的語氣已經很認真了︰「忠娃啊，你的好心我領了！我不就是摔了一交嗎？不就吐了一點血嗎？這算什麼？你等著看，我明天肯定又是活蹦亂跳的了！」
「端午啊！」忠爺爺還是笑嘻嘻的，「你還記得不？我們小時候一起跳啊鬧啊。晚上乘涼的時候去偷後院那家人樹上的桃子……‘
外公嗔了忠爺爺一眼︰「當著女圭女圭們的面說這些，不害臊啊？」
忠爺爺嘿嘿地笑︰「你覺得害臊我卻覺得有趣呢！還有當兵的時候，我們又是上下鋪，想家想得睡不著時，我們半夜三更起來偷偷下象棋，記得不？」
「當然記得。」外公笑著說，「怕人家听到了，我們用紙把象棋包起來……‘
「對！」忠爺爺笑著說，「我還以為你後來掙大錢了，就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怎麼忘得了？」外公感嘆道。「那畢竟是自己經歷過的歲月！」
忠爺爺糾正道︰「最好的歲月！」
外公笑著點頭︰「是啊。最開心的時光！」
忠爺爺前傾著身子，充滿誘惑地問外公︰「你不想回味一下以前的生活嗎？」。
外公搖搖頭︰「我們都老啦，回不去了！」
「住在一個屋子里還是做得到吧？」忠爺爺又把話題繞了回來。
外公睜著亮晶晶的眼楮望著忠爺爺。
忠爺爺又是一副撒賴的口氣︰「是！你是大老板，我是老農民。生活習慣不同。我懂！」
外公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不要用那些話來激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過一天算一天，哪有那麼多講究？」
「錯！」忠爺爺一本正經的時候。脖子上的筋扯起老高，「應該說過一天賺一天！我們咋個高興咋個過，那些小女圭女圭呢，讓他們放放心心地去談對象，生女圭女圭！不要成天圍著我們轉！」
「忠爺爺！」玉如意紅著臉搖搖忠爺爺的胳膊，「你又亂了！」
忠爺爺嘿嘿地笑。
「你睡哪兒？」外公笑著問忠爺爺。
忠爺爺驚喜地說︰「你同意了？嗯……你以前就嫌我腳臭，這樣吧，我就在外間擺一張行軍床！」忠爺爺興奮地說，「告訴你啊端午，我當年弄了一張行軍床回來！」
外公啼笑皆非︰「怎麼可能用行軍床？讓張奕準備一張床就行！」
張奕爽快地回答︰「好！」
外公微笑著轉向玉如意︰「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忠爺爺盡出些鬼點子！」玉如意笑著說，「本來該我睡這兒的！」
「誰也別跟我搶！」忠爺爺像個調皮的孩子，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我馬上就去把東西搬過來！」
外公驚愕地問︰「還要搬東西？」
「不準反悔啊！」忠爺爺嚴肅地跟外公說，「我總要拿幾件換洗衣服 ，還有象棋 ，長牌 ……‘
「好，好，」外公投降了，「去吧！」
「呵呵，這麼熱鬧啊？」隨著一聲爽朗的笑聲，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水味飄了進來。
玉如意一震，驚喜地撲了︰「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穿著一件紫紅色大衣，巧克力色的頭發精巧地盤在頭上，襯得像菊花一樣盛開的皮膚更加白皙。
緊隨其後的爺爺穿著青色的大衣，一頭花白的頭發整整齊齊地梳向腦後，還是那副儒雅的模樣。
看見玉如意緊緊抱住女乃女乃，爺爺吃醋了︰「就知道想女乃女乃！」
「我也想爺爺啊！」玉如意又開心地抱了抱爺爺，「你們怎麼來了？」
「你還說！」女乃女乃和外公打過招呼後，埋怨玉如意，「如果不是住在公寓里的章老師說，我們還不知道外公生病了！」
爺爺抱歉地對外公說︰「不好意思啊，如果早知道你生病了，我們上次來了之後就不會回去了。」
外公掙扎著坐起來︰「不好意思，驚擾了！劉老師，玉老師，請坐！」
王昊早就笑呵呵地擺好了椅子︰「爺爺，女乃女乃，坐！」
「喝茶還是飲料？」張奕熱情地問。
忠爺爺自作聰明地說︰「親家公和親家母都是教書的，肯定喝茶 ！」
爺爺笑著點點頭︰「就茶，謝謝！」
張奕連忙去張羅。
忠爺爺見女乃女乃好奇對著他笑，解釋道︰「我和端午是從小玩到大的，端午的親家公親家母就是我的親家公親家母！」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玉如意開心的搖晃著女乃女乃的胳膊︰「你和爺爺真的來這兒長住？」
「那還有假？」女乃女乃嫌棄地說，「你那廚藝那麼爛，還好意思拿出來秀！給外公煮飯的事以後就交給我了，你外公還沒有吃過我煮的飯呢！」
玉如意開心地摟著女乃女乃的脖子︰「女乃女乃真好！」
「好是有條件的！」女乃女乃說，「有女乃女乃在這兒，你就不要擔心外公了，好好滾回去給我！」
「好！」玉如意腆著臉說，「每天了又滾回來，既可以看到爺爺女乃女乃，又可以見到外公！」
女乃女乃笑呵呵地說︰「是惦記著女乃女乃煮的好吃的吧？」
玉如意大言不慚地說︰「順便啊！」
一屋子的人又被逗笑了。
外公有些過意不去︰「怎麼好意思麻煩你親自下廚？」
「不麻煩，不麻煩！」女乃女乃笑著擺擺手，「反正大家都要吃飯嘛。我就說如意怎麼還不結婚？原來是放心不下外公！」
听到女乃女乃提到這事，玉如意生怕女乃女乃再冒昧地牽扯上王昊，趕緊接過張奕手里的茶遞給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不說那些，快喝茶！」
「怎麼不說？」女乃女乃地接過茶杯，警告玉如意，「翻年就二十四歲了，你以為你還小啊？」
女乃女乃還不忘爭取外公的支持︰「這個年齡可以結婚生孩子了是不？」
「對！」外公笑得眼楮都眯起來了，「在這一點上，外公和爺爺女乃女乃意見絕對一致！」
「好啦！」玉如意的小臉蛋紅得像隻果，「人家知道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