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玩得太累吧？我做完手術回來才八點，你就關燈了。」王昊習慣性地剝只咸蛋遞給如意。
「謝謝。」如意拿過另一只咸蛋，「我自己會剝。」
爸爸媽媽低著頭專注地吃著粥，仿佛什麼也沒看到。
王昊愣了一下，猛然想起今時已不同往日，連忙把咸蛋送到自己嘴邊，咬了一口。
如意匆匆吃完早餐，對爸爸媽媽說︰「我先走了，去看看昨晚有沒有收新病人。
「這麼早？」正在醫生辦公室整理著病歷的李霞瞥了玉如意一眼。
玉如意歉疚地說︰「我昨天請假出去玩了，那兩份病歷還沒寫完。」
「叫你盡興地玩你就盡興地玩唄。」李霞將辦公桌上的兩個病例牌推給玉如意，「我都幫你寫好了。」
「這怎麼好意思？」玉如意感動地有些手足無措，「該我給你們寫才對嘛。」
李霞豪爽地說︰「都是一個科室的同事了，客氣什麼？」
「昨晚忙不忙？」玉如意知道，值夜班的醫生還要兼顧急診病人。
「一個新病人都沒有，老病人也穩定。」李霞伸了伸懶腰，「昨晚美美地睡了一夜。」
李霞的話音剛落，一個粗曠急切的男中音就響了起來︰
「醫生！」
「醫生！」
一位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背著一個人往這邊跑。
「怎麼回事？」如意連忙迎上去，協助家屬將病人平放在檢查台上。
「從摩托車上摔下來的。」陪同的是患者的丈夫，他滿臉自責，「她感冒好幾天了，我今天才說服她來醫院拿藥，哪曉得剛剛發動摩托車她就從上面摔了下來了。」
「神智不清……脈搏、呼吸尚可……頭皮挫裂傷，出血很多……」玉如意快速地檢查之後回頭問李霞，「要不要請外科會診？」
玉如意記得，孫主任上次在晨會上講過︰「學有所長，術有專攻，遇到棘手的病情要棘手請相關科室會診。」
「哎呀，這里是內科？」病人家屬看了一眼門框上方的標示牌，猛然醒悟，「我一急就搞糊涂了，我這馬上送樓上的外科去！」
「等一下。」李霞收起血壓計，「雖然血壓也還穩定，這病人需要馬上處理！」
「護士！馬上輸液，雙通道，大劑量！」
「玉如意，通知檢驗科急查血糖！」
護士剛輸好液，檢驗員的血糖結果就出來了︰血糖濃度三十八毫摩爾每升！
李霞沉著冷靜地說︰「進一步了解血酮、血鉀、血鈉的濃度，並做氣血分析！」
如意一邊忙著開驗單一邊問呆立在旁邊的病人家屬︰「他以前有糖尿病嗎？」。
家屬驚慌地搖頭︰「沒檢查過。她雖然瘦，平常吃得多喝得多，沒說過哪里不舒服。」
其他同事陸續到齊之時，這位「糖尿病酮癥酸中毒昏迷」的病人已經搶救完畢。
孫主任在交班晨會上表揚李霞︰「引起李霞醫生警覺的是什麼？是病人身上散發出的一股爛隻果味！這還是在血腥味的影響下辨識出的！什麼叫經驗？這就是經驗！我們每一個醫生都要練就鷹一樣銳利的眼楮，狗一樣靈敏的鼻子！」
玉如意崇拜地望著李霞，心里想著︰不知自己哪一天才能夠達到她那個水平？
查完房，孫主任指示︰病人尚未穩定，請外科會診之後再決定是否轉科。
孫主任剛準備去門診坐診，一群人突然沖到內科住院部。
「把人抬過來！」
「內科的醫生都在這里！去認認昨天看病的是哪個醫生！」
孫主任揮揮手，示意人群安靜下來︰「怎麼回事？」
「你們把人醫出問題了！」
「昨天看病還是親自走來的，今天就癱了！」
「把昨天那個醫生交出來！」
「……"
冷靜！冷靜！」孫主任溫和地說，「我是主任，我幫你們看看。」
「主任又怎樣？我們信不過你們了！」
「先把昨天昨天那個醫生交出來再說！」
「好好，你們稍安勿躁，我馬上了解一下情況！」孫主任小聲吩咐護士，「通知院長。」
玉如意好奇地走到擔架前，一眼就認出這是昨天來過的那個病人。
玉如意之所以記得很清楚是因為自己急著向李霞請假外出時，這個病人老是對著李霞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沒了。面對病人的疑惑，李霞耐心地指著處方解釋道︰「這個頭孢氨芐是消炎的，這個撲熱息痛是解熱鎮痛的，你不是全身酸痛、沒有力氣嗎？這是感冒的表現，吃了這兩種藥就沒事了。」
「院長來了！」
病人家屬看到匆匆趕來的院長，一擁而上︰「王院長，你要給我們做主！」
「他才三十多歲，上有老，下有小……」
「別急，讓我先了解一下情況，我一定給你們一個說法！院長安撫了家屬，走到孫主任面前。
玉如意也跟著走了。
「這個病人是誰接診的？」王院長望著孫主任。
孫主任望向李霞。
「別急。」王院長溫和地望著李霞︰「仔細回憶一下，這個病人昨天是什麼情況？用了什麼藥？」
李霞有些猶疑︰「這個病人是玉如意處理的，我不是很清楚。」
玉如意愣了一下，馬上回答︰「用的是頭孢氨芐和撲熱息痛。」
「病人的主要癥狀是什麼？」
「不是很清楚，只听到說感覺全身酸痛，沒有力氣。」
孫主任和王院長對視了一眼︰「血鉀！」
王院長心中有了數，對病人說︰「給我半個小時，抽血檢查一下，馬上給你們答案。」
家屬半信半疑地配合著檢查。
有幾個人圍著玉如意︰「你剛才說不是很清楚是什麼意思？」
「是不是沒認準病就開藥了？」
「你確定你是開的那兩種藥嗎？」。
玉如意正要解釋，王昊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對病人家屬說︰「你們別急，不是說好了半個小時嗎？半個小時後院長自然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復。」
王昊說完後緊緊捏住玉如意的手臂，一直把她拉到醫生值班室旁邊才停下來。
玉如意使勁掙開王昊鐵鉗一樣的手，不滿地說︰「你干什麼啊？！」
「你有病啊？」王昊狠狠瞪著玉如意，「你沒看到那些家屬一副要吃人的架勢嗎？回避都不懂？」
玉如意才被李霞的嫁禍搞得偶像崩塌，又被王昊劈頭蓋臉的一通吼，氣惱地說︰「不要你管！」
「我管定了！」
「你憑什麼管我的事？」
「憑……我是你哥！」
「你不是我哥！我不要你這個哥！」
「你們在吵什麼？」一個內科護士經過時好奇地問他們。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沒什麼。」
玉如意說完轉身欲走，王昊執拗地擋住她︰「暫時不能！」
檢驗結果很快出來了。
病人是因為低鉀導致的周癱，與昨天的用藥沒有因果關系。
在補鉀一個小時之後，病人就可以活動雙腿，兩個小時之後，病人就開心地下床活動了。
李霞雖然沒有把這事挑明，但是刻意取消了休假，對玉如意解釋道︰「昨天是我幫你值班，今天本來就該我值班，我繼續上。」
玉如意冷淡地笑笑︰「謝謝啊。」
一起接診病人時，李霞也有意在病人面前夸贊玉如意。
李霞越是這樣，玉如意越是在心里鄙視她。
玉如意就是想不通︰做人不是要有擔當嗎？李霞業務能力強，應變經驗也應該比自己豐富，平時對自己又那麼好，為什麼在關鍵時刻要把責任推給自己呢？
「因為她輸不起。」晚飯後散步的時候，媽媽解釋說，「她在大家心中的美好形象好不容易才樹立起來，經不起質疑，你就不一樣，你是新手，就算有一點失誤大家都會原諒你。」
「她不是有意害我？」
「你覺得呢？」媽媽饒有興趣地看著玉如意。
「她不但沒有嘲笑過我是菜鳥，還分享很多經驗給我；她善解人意地讓我出去玩，還主動幫我把沒做完的事做完；她……"玉如意不好意思地對媽媽說，「她只是不犯了個小錯而已。」
「嗯。」爸爸點了點頭，「每個人都不是完美的，不能因為一點瑕疵就否決一個人。」
「放心吧。」玉如意釋然了，「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尊敬她，我以後也會全面客觀地看待每一個人，每一件事！」
「乖。」媽媽疼愛地看了玉如意一眼，和爸爸交換了一下滿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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