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汗約霍東峻,霍健文兩人見面的地方在澳門老字號的龍華茶樓,這間茶樓從五十年代開始至今,見證了整個澳門的變化,從最初開在路邊,逐漸被居民樓覆蓋,茶樓地址未變更過,但是卻從路邊變成了藏身居民樓內,一座又一座居民樓將它包圍。
茶樓的一樓是廚房,入茶樓迎面就是一道直通二樓的樓梯,霍東峻,霍健文兩個人沿著樓梯直入,樓梯兩側斑駁的牆壁上還殘存著用毛筆寫就的各種規章和法令,只是紙張早已經泛黃殘破,看看告示末尾的日期,可能當年來茶樓牆壁粘貼這些告示的司警都已經退休,走在這條樓梯上,彷佛正在穿越一個時代,整個澳門都已經變了,唯獨這間茶樓,三十年前開業時什麼模樣,現在仍舊什麼模樣。
兩人走到二樓樓梯盡頭,有人在上面閃過身擋在樓口處,等見到走在最前面的霍健文,才轉身朝里面微微點頭,再度讓出路。
霍東峻和霍健文沒有帶任何人,霍健文還想建議霍東峻帶兩個喀兵,霍東峻卻笑笑,如果自己兩個人在澳門出事,那葉汗也不會能同何鴻生斗這麼多年,早就成了笑柄。
有人動自己兩個人,丟臉的不是東盛,而是這位澳門賭神。
踏上二樓的地面,一股古樸陳舊的氣息迎面撲來,茶樓里保存完好的老式桌椅,屋頂旋轉著發出 聲,已經隱約見銹痕的老式風扇,牆上懸掛的陳舊擺鐘以及地面上鋪著的現在看來已經老土的拼花地磚,像是對霍東峻訴說這間茶樓的歷史。
而不遠處靠窗的一張桌位,穿著一間對襟黑稠唐裝的老者,恰到好處的抬起頭,望向樓梯口的兩人。
縱然他看起來已經有些龍鐘老態,可是兩只異于常人的兜風耳,那對濃重長眉和一張天生怒容的臉,抬頭望向自己時的銳利眼神,都讓霍東峻毋須霍健文介紹,就已經知道這位就是當年憑一雙耳朵听骰坐莊,為傅老榕打亮「泰興」賭場的賭神葉汗。
實際上,王京寫《賭神》劇本時,參考的原型人物就是這位葉汗,片中高進會在賭牌時吃巧克力,听骰時耳朵微動,這些都是葉汗的摘牌動作,常和葉汗賭錢的賭客都知道,他每次賭十幾個小時時,都會連續吃苦味巧克力來提神
「眉伯。」霍健文朝葉汗恭恭敬敬的走,叫了一聲眉伯。
他是霍庭芝的後人,當年葉汗第一次入賭場做事,就是在霍庭芝做金主,盧九話事的「豪興」公司,葉汗的世伯葉作鵬與霍庭芝有生意來往,推薦歲嗜賭成性的葉汗進入「豪興」賭場負責骰寶做荷官,從一名新手做成「豪興」第一莊荷。
可以說,葉汗有今日威名,最初是霍庭芝給他機會,他和霍家也算是有舊,霍健文叫他一聲眉伯就是源于此,眉伯的眉字,是當初葉汗還未成為賭神,賭王,鬼王時,因為一雙濃重長眉被盧九稱為大眉仔,與他交好的人叫他眉哥,後輩則叫他眉伯。
葉汗把手里的調羹放下,對霍健文微微點頭,聲音沉厚︰「後生可畏,你祖父做成省港澳第一大賭王,你是他個孫仔,今日居然搞出個賭船生意,來,坐低,陪我一起食水蟹粥。」
「眉伯,這位就是東盛的霍東峻霍生,賭船最初的想法是他想出來的,我也只是佔些小股份,跑跑腿而已。」霍健文沒有急著落座,而是對葉汗介紹站在自己身側的霍東峻。
葉汗面無表情的朝霍東峻點點頭︰「我知道這個名字之後,特意去讓人買了你的錄影帶,打的犀利,《賭神》那部電影我都去看過,拍的不錯,我鐘意,前面夸張些無所謂,但是後面就太假,特異功能？唬鬼啦坐。」
霍東峻坐在葉汗的對面,霍健文則坐在霍東峻身邊,听葉汗說起《賭神》最後的彩蛋,霍東峻笑笑,《賭神》最後留出十幾秒做出個彩蛋,周星池扮演的大陸仔和一群人在搭船前往香港尋找三叔時,看其他人打牌賭錢,他用特異功能將幾人手中牌色看破,然後把一名老伯的牌變成了
因為《賭神》上映時,《賭聖》已經開始拍攝,準備在新寶院線新年檔上線,甚至周閏發也在《賭聖》里有一小段彩蛋,兩部電影算是和上一世的毫無交集有所不同,變成有彩蛋互動。
「葉老才是真正賭神,電影里那些把戲自然不屑,說起來,電影里听骰的鏡頭都是學葉老當年大破听骰黨。」霍東峻在這位老人面前一副謙遜後輩的姿態,笑著說道。
「哈哈」葉汗手指向霍東峻,笑聲洪亮︰「別人贊我賭神我都只當耳邊風,唯獨你這句,我鐘意,因為你拍了部電影出來,把我的招牌動作都學到,動耳朵,食朱古力,我信你是真心。」
當年大破听骰黨是葉汗一生中最輝煌的瞬間之一,也是他被人稱為賭神的開始,當年一群上海灘的老千來澳門,盧九的「豪興」賭場骰寶桌半月之內被這班人贏走幾百萬,外面都傳這班人懂特異功能,看得透骰鐘,連傅老榕都決意推遲一段時間「泰興」公司再開業,暫避風頭,唯獨葉汗不信邪,之前連續幾日跑去看那班老千在盧九的場中賭骰寶,回來後閉門不出,研究听骰的方法,之後傅老榕的「泰興」賭場開業,听骰黨登門,葉汗把賭場內的骰盅玻璃底全部換成了透明塑料底,從外表看完全無法區分,他能听兩種材質杯底的骰鐘,听骰黨只能听玻璃底的骰鐘,葉汗一晚將听骰黨的錢全部贏盡,這班老千不等天亮就搭船離澳門回上海灘,那一戰之後,澳門賭客紛紛將趕絕听骰黨的葉汗稱為賭神。
所以看到那部電影中,主角動耳朵听骰,吃巧克力,葉汗就以為準備搞賭船的霍東峻再用這部電影向他致敬,听到霍東峻贊他是真正賭神,才會興高采烈。
霍東峻當初哪有致敬葉汗的心思,吃巧克力,動耳朵都是上一世看到的電影里出現的,他原封不動的照搬而已,卻未想過原來上一世王京構思這部電影劇本時,參考了葉汗的生平。
霍東峻和葉汗從《賭神》這部電影聊起,霍東峻聊電影里的橋段和技巧,葉汗則指出來哪些牌技不真實,就像是導演和顧問在交流,反而賭船的生意沒有被談起。
直到三人面前的水蟹粥都吃光,又讓茶樓的伙計幫忙沏普洱之後,葉汗才扭頭望了望只能看見居民樓的窗外,扭頭對霍東峻說道︰
「除了我的賽馬車場,這間龍華茶樓是何鴻生僅有的不會出現的地方,知不知為咩呀？」
霍東峻端著茶盞微微搖頭,葉汗說道︰
「因為這間茶樓是當年澳門各大賭場的英雄地,何鴻生未來澳門之前就存在,當年各大賭場賭術高超的荷官收工之後都來這里食東西填胃,連這里的伙計都被我們一班人教成半個荷官,他不懂賭,所以就不夠格,不過現在,不懂賭的他,澳門所有賭場都已經成了他的,反倒是我這個懂賭的老鬼,最後只能找間茶樓和你哪兩個年輕人飲茶聊天
「葉老……」霍東峻開口,葉汗擺擺手,指著霍健文︰「學阿文,叫我眉伯就得,我不似何鴻生,現在出去見人,就要大家都叫他何博士,難道叫他博士他就真的是博士呀？」
霍東峻心想葉汗對何鴻生的怨恨不是一般深厚,連讓自己改個稱呼,都不忘拿何鴻生出來取笑。
「我七三年去蒙特卡洛研究西方賭術,見識過那里的海上賭船,如果不是我現在有賽馬車場要支撐,我一定自己搞條船出來,你不用驚,我慍你來,不是想佔些好處,向華生未露面,我也清楚原因,既然阿文說東盛是你負責,我就只想談一件事,我要做東盛的榮譽董事,拿錢出來我怕你會驚我插手你生意,所以就只做榮譽董事,賭船出海那一要到場,豪客我幫你東盛帶去一批,只要你肯點頭對外面講,這條賭船是我葉汗幫你霍東峻搞出來的。」
葉汗一番話說完,霍東峻還未有表情,旁邊的霍健文就已經有些變色,在旁邊遲疑著出聲︰「眉伯……這……你
「覺得我想用東盛做炮台與何鴻生打對頭呀？」葉汗一張天生的怒臉轉向霍健文,眼神凌厲的逼視著對方問道。
霍健文被葉汗逼視,話語一滯,旁邊的霍東峻開口轉移葉汗的視線,為霍健文解圍︰
「眉伯,你知不知我要是點頭,恐怕東盛的船一出海,就會被人搞事？雖然我搞了個安保公司,但是我卻不驚對方在公海搞麻煩,我只怕香港澳門兩個政府出台法規,我這條船如果沒有你的名字,至少能平安慍錢落袋,可是加上你的名字,就算第一日有幾千個豪客,恐怕也撐不了幾日,澳門有何鴻生自己搞掂,香港卻又有澳娛那位大股東雷英東,政府都要听他的,香港政府如果想要趕絕這條船,輕而易舉。」
「你的船停在香港,所以你一直擔心何鴻生會叫雷英東趕絕你？」葉汗把視線移到霍東峻的臉上,笑著問道。
霍東峻點點頭,那些搞雇佣兵,安保公司的事,說是會怕何鴻生翻臉,實際上霍東峻是在擔心向家背後搞鬼,何鴻生的地位,已經讓他不需要用那些下九流招式來出招,連頭馬劉容駒都已經回香港養老,能左右澳門和香港兩個政府政策出台的澳娛股東,哪里需要再用什麼社團字頭出來嚇人。
葉汗把茶盞放到唇邊,開口說道︰「那我就話你知,雷英東,與何鴻生年初時就正式決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