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蕭白崴了腳行動不便,出門計劃自然是延了下來。他行動不便,自然沒辦法來找水玉煙,而且簫子山莊內有著醫道聖手李平,也無需她來操心治傷問題。
水玉煙自此有了時間,借著李平的煉藥房煉起藥來,等候的時間里,她就翻閱李平收藏的醫書。
春夏之交,午後的陽光斜斜地從窗口照了進來,水玉煙窩在煉藥房內的軟榻上,安靜地看醫書。這軟榻也是為了方便她,才置來的,蕭白的細心幾乎是無孔無入。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水玉煙不為所動。只見兩個小丫鬟走進來,在藥架前停下,听兩人細碎的對話,似乎是照吩咐來拿藥。
眼見四下無人,兩個小丫鬟說話的聲音倒也越來越大,听著,她也听出了這兩個丫鬟是蕭白跟前伺候的。
「翠兒姐,你說那位水姑娘,真的會成為咱們的莊主夫人麼?」
「未必,我听其他主子們提起過,水姑娘與黑煞門少主交好。你瞧她來咱們山莊這麼久,也沒見她對莊主有什麼感情。」
「我倒不認為一定要感情才能成婚,那倉少主下個月都要娶了,有感情又有什麼用?還不如嫁咱們莊主呢。」
「這倒也是,莊主對水姑娘當真是好啊,這些年,莊主不都親自四處尋找稀罕之物,送去給水姑娘嗎?這水姑娘究竟長不長心哪……」
「那可不,咱們莊主長得是一表人才,對人又好,不知道多少名門閨秀喜歡他呢,但莊主一門心思對水姑娘好,也不知道水姑娘為何就是不為所動……」
「說起莊主這回受傷,水姑娘幾乎都沒有探望過……」
「咱們莊主,可比那位倉少主好得多啊,至少他絕不會變心呀!」
「……」
數著蕭白的各種好處,還有水玉煙的各種鐵石心腸,兩個小丫鬟拿了藥酒漸漸地遠去,漸漸地煉藥房里,除了藥爐里愈燒愈旺響啪啪的火苗,沒了其他聲音。
陽光漸漸退去,水玉煙背光垂著眼瞼,臉色在忽明忽暗的光線里,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抓著醫書的十指,確是緊緊地攥著,力道大到醫書被捏得皺巴巴的,甚至還月兌落了幾頁。
這段時間,她每天白日里心情都很平淡嫻靜,沒有惱恨,甚至很少去想倉行雲,但是她總是隔山差五做夢,夢見那一夜,那個讓她心碎的畫面。
好似水玉煙對倉行雲的記憶就此定格,所有的一切美好回憶都淡了,只記得他赤‘luo的身子,與別的女子摟抱在一起的畫面,還有之後發生的什麼事,那就是她不得而知的了。
倉行雲在床第之間的熱情,有別于他平時的冷漠寡情,他是十足的狂放不羈,連帶著她這個冷冷淡淡的人,都隨他起舞。
從今往後,那個既溫柔又狂野,只在她面前耍賴皮的倉行雲,不再屬于她水玉煙。
想著,水玉煙的心頓時被嫉妒佔滿,這種情緒自然不是第一次出現,但還是令她感覺陌生。
所有熟識柳綠蕙的人,都說除了柳綠蕙對世人的熱忱她水玉煙沒有以外,她與柳綠蕙不只是外表肖似,就連性情也相像。當年面對坐在龍椅上那個男人的三宮六院,柳綠蕙是何感受,水玉煙總算了解了。
這是一種忿恨,佔據心頭,卻又無從排解。
報復?縱然自己下得了手,水玉煙也不認為殺了倉行雲心下就能好受,也不認為殺了秦鳴,時日漸長,她就能忘記這段往事。
心痛無以復加……
一只屬于男子的大掌,輕輕按在水玉煙攥緊醫書的拳頭上,待她抬眼放松下來,那手的主人便把醫書取出,然後坐在桌邊,撫平了書頁,一頁一頁地,把月兌落的頁面黏上。
水玉煙看著蕭白不太自然的動作,他左手還掛在脖子上,用手肘輕輕壓著書卷,右手緩慢地粘書,一次不成功,再一次。
她也不去幫忙,就這麼看著。
察覺到水玉煙專注地看著他的動作,蕭白沒抬頭,手上還在緩慢笨拙地粘書,嘴上道︰「倉行雲雖是迎妾,江湖上人盡皆知。但是,即使是遭貶冷宮,好歹也是堂堂一朝公主,豈可委身做妾,寧嘯自然不肯,朝廷正在干涉這件事。」
蕭白一字一句緩慢說完,直到他手中的殘頁粘好,他才抬頭看向水玉煙。
水玉煙還是之前面無表情的樣子,手上沒有醫書可抓,此時她抓著的是自己的衣擺,那上好的綢緞給她揪得像塊抹布。
她微冷地道︰「你故意告訴我這些,是想看看我的底限在哪兒?」
蕭白撇嘴笑了笑,他是故意的沒錯。
那日在山崖上,水玉煙那麼雲淡風輕地說不恨,蕭白實在是難以相信。先前那兩個小丫鬟,也是他安排進來碎嘴的,她不關心他的傷勢養得如何,十數天沒去看過他,他就親自來給她看看。
庶出加上生母是賤婢出身的身份,蕭白向來不得寵,他從來不得罪人,對簫子山莊任何人,都是和和氣氣恭恭敬敬的,暗地里他卻從未停止過用功。
並非他喜歡這些名利,只不過有時候想要一些肯定。
所以,對水玉煙,蕭白也是用了心機。他本沒想過要爭奪,但是他輾轉求而不得的人,倉行雲竟然如此負她,他就實在忍不住了。
一面不動聲色地,將水玉煙歸在未來簫子山莊的位置,一面適時地放出倉行雲的消息,好讓她一路躲避,直到退進他懷里無路可退為止。
顯然,水玉煙並不蠢笨,她不是看不出,只是裝傻不予理會。
蕭白走到水玉煙面前,與她同榻而坐,專注地看著她的雙眸,卻不說話。
水玉煙輕笑,道︰「你不在意禮法了?」
她非常確定,不喜歡蕭白此時侵略性十足的氣息。
看著她不達眼底的笑,蕭白嘆了一口氣,道︰「你何時,才能對我真心地笑?」
水玉煙斂了笑,低下頭去,卻見蕭白突然伸手,將她的手握住,她著實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