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蔣絮一直都沉默著，嚴毅不時從後視鏡中看她，冷不丁撞上她的視線，他憨厚的一笑，說︰「我知道你，我在我堂哥的錢包里見過你照片。」
「照片？」
蔣絮印象中，並沒有和嚴肅合過影，也沒有給過他照片。
嚴毅用力點頭︰「照片里，你還挺年輕的……呃，我不是說你現在老……只不過，那張照片好像是你在高中的時候拍的，你還穿著高中校服呢……」
蔣絮听得更糊涂了，嚴肅怎麼會有她高中時的照片？
「蔣，剛才的事你也別介意，我爺爺一向最疼我堂哥，對他的要求自然比我們這些兄弟還要高！之前他是想我堂哥進部隊的，可他偏要去搞什麼設計，這事已經把我爺爺氣到了，現在……」他又偷瞄蔣絮一聲，翼翼的說︰「蔣，我說一句實話，你不要生氣啊。」。
他想說什麼，蔣絮心里清楚，可還是有風度道︰「你說。」
「蔣，你和我堂哥真的很不配！我堂哥那可是我們嚴家的長子長孫，怎麼能娶一個……」他不好意思提蔣絮坐牢的事，就含糊道︰「娶一個那什麼的女人呢？不過，我也看得出，他是真喜歡你，要不然也不會把你帶到家里來。所以，蔣，你要是真喜歡他，就不能再難為他了。有句話說得好嘛，女人不應該讓男人難過，那就不是好女人！」
蔣絮失笑，這話她倒真沒听說過。不過，他的意思，她已經听明白了，就像嚴家所有人的態度，她也都看在眼里一樣。嚴毅說得沒錯，她確實不能讓嚴肅為了她與整個嚴家鬧翻。
那是她的罪過，不是她的幸福。
外頭的夜，燈火闌珊，蔣絮突然不想回去，于是，她要嚴毅停下車。
「我答應我哥，要把你送回家的！」他堅持道。
「沒關系，我在這里下就好，順便去見見。」
「這樣啊……」嚴毅將車子停好後，蔣絮下了車，他探出頭說︰「蔣，我說的話你也別生氣，我這是為了我大哥好，希望你能理解。」
「嗯，回去吧。」
蔣絮朝他擺了擺手，目送車子並入主道，漸漸消失在車流中。
街上行人三三兩兩，蔣絮倒顯得形單影只，她從皮包里找出，翻出一個號就拔了。
「思佳，在干嘛？」
「小絮啊……」對面的聲音，明顯一絲慌張，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溜狗呢！你呢？」
此刻，尤思佳面前，一道幽怨的視線掃過來，尤思佳只當沒看到，握著，眉梢提了提︰「一個人？你在那兒待著，我現在。」
她起身，拎起車鑰匙就要走，對面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拋了過來︰「我為了能和你見面，昨天忙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擠出的時間，你因為別人一個就把我給扔在這兒了……」
平靜的聲音，滿滿都是控訴。
尤思佳背上雙肩包，回頭看他一眼，說︰「那是小絮，又不是別人。」
男子撫了下眉心，幽幽地嘆息一聲，認命的問︰「她怎麼了？」
「去了嚴肅家，貌似不是很愉快。」尤思佳走到門口，突然回頭，警惕似的盯著他︰「我可警告你啊，這事不許告訴那個人！」
他失笑︰「思佳，你對他有偏見。」
尤思佳也懶得解釋，一邊換鞋一邊說︰「他不適合小絮，就這麼簡單。」
「那嚴肅呢？他就適合？」
尤思佳回眸，素淨的臉冷了下來，「我發現，我們好像沒什麼共同語言。」
男子登時正色，肯定道︰「你說得都對，我也覺得，老板不適合蔣。」
尤思佳的唇角勾起，臉色這才有所緩和︰「很高興，在這件事上我們能達成共識。」
她推門出去︰「喂，下次我要吃牛排。」
對面，高陽溫柔一笑︰「沒問題。」
對上他的笑容，尤思佳倏爾有些慌亂，立即關上門，轉過身來兩只小手不停在臉頰兩邊扇著。
好熱……
找到蔣絮時，她正坐在啤酒屋外，手里端著杯扎啤，已經喝掉了大半杯。
尤思佳，坐在她身邊︰「借酒澆愁？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蔣絮推推杯子，「喝不喝？」
她搖頭︰「我開車來的。」
蔣絮聳肩，又喝了幾口。
「說吧，到底怎麼了？」尤思佳甩了甩齊耳的耳，一副準備聆听的架式。
最近大家都比較忙，尤其是蔣絮，忙到幾天都沒時間見上一面。今晚她去嚴肅家，尤思佳是知道的，看她這樣子，應該不是很順利。
「也沒什麼，他們嫌棄我坐過牢而已。」她輕描淡寫的說。
尤思佳眉一擰，「啪」地拍了下桌子，嚇到了旁邊一對卿卿我我的小情侶。
「蔣絮我告訴你！嚴家以後都不許再去了！嚴肅要是喜歡你，他自會搞定！要是沒那個本事，你連他都不要理了！」尤思佳氣得不輕，一張臉都紅了。
蔣絮撲哧一笑，「喂，我都不生氣，你氣什麼啊？」
「你心大，我不行，我心眼小！」尤思佳看上去還是余氣未消，她氣道︰「他們嫌棄你，那就讓他們家去找個體面的兒吧！我就不信了，堂堂蔣氏的繼承人，會沒人來追？別以為他們嚴家有點背景就了不起了！跳出龍城這個圈子，他們算個屁啊！」
尤思佳越說越氣，直接抓過蔣絮面前的半杯扎啤，一口氣干了。「砰」地放下後，朝里面喊︰「老板，再來兩杯！要大扎！」
蔣絮的眉梢微微抽搐了下，一手支在桌上，托著下巴，漫不經心道︰「老實說，我是真的不生氣。畢竟，像他那樣的家庭背景，不接受我也很正常。」
尤思佳定定地看著她，突然出聲︰「那是因為，你不愛他吧。」
蔣絮滯了滯，軟軟的垂下了目光，「也許。」
「哎……」尤思佳嘆了口氣，「這麼說，嚴肅也挺可憐的，為你和家人鬧翻，你還這麼不冷不熱的，我都替他不值了。」
蔣絮無奈的看她一眼︰「你一定要看我內疚嗎？」。
「呵呵，至少那樣的話，嚴肅才能沖冠一怒為紅顏，所以，你該適當的表現表現，好給他點動力。其實，只要他堅持，他們家再反對都沒用！反正，將來也是你們倆過日子，跟他們嚴家有什麼關系？」
「我不想難為他。」
蔣絮簡簡單單一句，讓尤思佳瞪大了眼楮︰「我說你不是想要打退堂鼓吧？」
「為了我跟家里鬧翻，實在不夠明智。」她中肯道。
尤思佳盯了她半晌，忽然說︰「小絮，這次如果錯過了嚴肅，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上岸了。」
蔣絮垂著頭，不了。
她記得尤思佳曾說過，慕容銘是片沼澤，只會害她越隱越深。
半晌，她說︰「如果為了這個，就非要他舍棄親情，那我寧願不要。」
「是願意的呢？」尤思佳不死心的問。
「那也只是一時沖動，他遲早會後悔的。」蔣絮很肯定的說。
因為親情是這個世界上，無可替代的。
尤思佳見勸她不動，搖了搖頭，只能默默地端起酒杯。
事實恐怕並不像蔣絮說得那麼簡單，她不想堅持的原因也不在嚴肅，而是，她從來就沒有逃出過那片沼澤……
晚些時候，蔣絮剛回到家就接到了嚴肅的。
「到家了？」他的聲音，听上去有些疲憊。
「嗯。」蔣絮有點心疼，猶豫著問︰「談好了嗎？」。
「沒事了。」他淡淡的說，可蔣絮心里再清楚不過，只怕已經僵持在了那兒，互不相讓罷了。
「別想太多，這事不用你操心，我會搞定的。」嚴肅不想再多談，轉換了話題︰「把明晚的時間空出來，我下了班就來接你。」
「干嘛？」
「約會。」他回得理所當然，絲毫不用今天這事影響一般，但蔣絮沒了心情，她抿抿唇，說︰「嚴肅，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是不是嚴毅那小子亂說什麼了？」嚴肅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如果說真的為難，那也是我在堅持，而你在退縮。」
蔣絮滯了住，原本想要沖出口的話，這會都死死的卡在了喉嚨里。
「小絮，我在帶你回去之前，已經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但我仍那麼做，是想他們知道，你不是偷偷模模的，是我正大光明交往的女！同時，我也要你明白，不管有多少人反對，我決定了的事，絕不會輕易改變！凡事都有我，你要做的，就是安心的待在我身邊就行！」
胸口被什麼東西給溢滿了，眼眶都些發紅，蔣絮握著，竟無言以對。
比起嚴肅，她做得實在是太少太少。正如剛才臨別時，尤思佳說過的那樣，嚴肅早已賭上了全部，現在已經沒了回頭路，就算她不能像他那樣義無反顧，也絕不能再潑他冷水。
沒什麼比冷掉的人心，更可悲也更可怕的了。
良久，蔣絮的臉上浮出一絲暖暖的笑，對著听筒「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