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落芳華盡桃花 31. 第三十章 返回冀北

作者 ︰ 忘塵川

有的愛是禁錮,有的愛是成全,有的愛是強求,有的愛是放手……

他只能給她放手的愛。

他不止一次的想逃開她,逃得遠遠的,又不止一次的靠近她,想擁她入懷,天知道方才抱著她穿行在綿延的屋頂,他心慌的幾乎月兌力,那種心慌不是痛苦,是氣息逆轉般不可抑制的顫抖,是空氣被抽干般無法呼吸的心跳,是沙漠中遇到海市蜃樓般的自欺……

風吹在臉頰冰涼冰涼的,就讓這冷風吹熄心里的那團火,當下一個朝陽升起,他和她將各自轉身,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

蕭靜好呆呆看著他的側臉,真想將他的輪廓深深刻畫在腦子里,多年以後就不會忘記了他的樣子,絕代風華卻又傻呆傻呆的。

「你和沐沂邯是師兄弟,對嗎?」。她方才听他講起青鸞山,想想兩人如出一轍的醫術該是師出同門吧。

斥塵衣給出了個你真聰明的微笑,點點頭。

「那你們師傅是怎樣的呢?」

「師父淡泊名利,他有一身才華絕不止醫術那麼簡單,但他寧願隱居山谷,如果沒有他也許我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他采藥煉藥救我性命,還傳授我醫術和武功,在我心里他就如同我的父親。」他講起自己的師父神情帶著些許驕傲,這種神情出現在他的臉上真的是很稀奇。

斥塵衣講完頓了頓,想起什麼眼楮一亮︰「師父送我的竹蕭,你看!」他從腰間抽出竹蕭,獻寶似的遞給身邊人看。

蕭靜好接過仔細觀賞,認得是湘妃竹,她也不懂樂器,但一眼看到了上面刻的兩個字‘看破’。

「看破─般若德,放下─法身德……」蕭靜好喃喃念叨︰「放下心中的相,放下心中的境,放下內心的塵埃……」

她喃喃念完,看向斥塵衣,對方給她一個了然的笑︰「你猜的沒錯,我的名字就是師父賜的,他說‘唯除去塵世繁雜,看破,放下,方能自在天涯’,但我終究是要辜負他的期望……」

蕭靜好伸手拍拍他的頭,笑道︰「傻孩子,師父只是點化你,至于怎麼做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覺得值得就可以,你師父的心境既然能到如此境界,絕非尋常人可比的。」

「也對!」他孩子氣的露齒一笑,。

「塵衣……」

「嗯……」他瞧著她,不知她莫名其妙的突然喚他的名字是為何。

「我叫蕭靜好,也叫小元兒,以後不可在喚我為‘她’!」她氣鼓鼓的撅著嘴。

斥塵衣有點跟不上她的步調,愣了半晌才發現她突然轉移了話題。

想起在永安時,那聲「賤內」「」,斥塵衣心里又是一疼,吸口氣看著她笑笑,輕聲喚了聲︰「小元兒……」

「塵衣……」蕭靜好笑著回喚他的名字,轉了轉眼珠,盯著他問︰「以後這樣喚你的名字,可以嗎?一個草民喚王爺的名字,不會被拖下去‘ 擦’吧?」

「在北淵,要‘ 嚓’一個人,得要晉王的批準!」他一本正經的回答。

蕭靜好現在才發現,他也不是那麼木訥嘛,至少還能一本正經的陪她講著渾話。

「既然晉王允許,那我就人前人後都這樣喚,多有面子。」

「嗯,只能給你喚!」

「塵衣……」

「嗯……」

「塵衣……」

「嗯……」

「塵衣……」

「嗯……」

「塵衣……你會忘記我嗎?」。

「嗯……等你哪天忘記我了,就讓新月帶信給我,好讓我也忘記你……」

「哈哈……你使詐!」

「我沒有!」某人無辜的攤開雙手。

「你看,天邊有一條線……」蕭靜好興奮的指著遠處升起的地平線。

「是啊……」離分別不遠了……

天邊那條金線漸漸變寬,就像被慢慢揭開的寶盒,耀眼的光芒爭相迸發搶奪世人的注意,就在那短短的時間,火紅的朝陽已經撐破了那條線徹底顯露在山巒和淨空之間。

溫暖的陽光照在兩個人臉上,他們面對面相互看著對方,笑的就如這初升的朝陽。

「你看什麼?」

「看你的傷疤!」

「不早被你治好了?」

「哦……」

「那你還看什麼?」

「……」

他收回目光,眼楮看向城外的遠方,那是他們來時的路,蕭靜好順著他的目光看,蒼涼的古道邊,一隊勁裝護衛和一輛馬車正候在那,在朝陽下顯得格外刺目。

「你的行李都交給了他們……」

「去疤的藥膏也放在了你包袱里……」

「元琪和清兒祝你一路平安……」

「謝謝你這一路帶給我們的歡樂……」

「以後我會讓新月去瞧你……」

「上馬車吧……」

蕭靜好在他的懷抱里埋著頭,隔著他的胸腔听著他自言自語的囑咐,恍然落地,回頭看他已在幾丈之外,眉目含笑立在燦燦光芒下,于她送別……

「塵衣,再見……」她在心里默默告別,報以他最璀璨的笑,轉身登上馬車。

馬車緩緩啟行……帶著珍貴的回憶和他們的祝福背著北方越行越遠……

車廂內布置很豪華,淺紫錦緞軟榻,內壁同色錦緞包裹,靠上去很舒適,她的那件白狐毛斗篷正掛在廂壁左側,黃楊木矮幾上擺著精巧的炭爐,爐上小茶壺正噗噗冒著熱氣,旁邊還放了個她慣用的手爐,拿起來溫度正合適。

斥塵衣給她準備的包袱擱在軟墊上,她俯身把它拿起來拆開,都是一路上購置的衣物,他給的準備的藥膏裝在一個精致的雕花小圓木盒子里,揭開淡淡清涼的香氣穿入鼻腔,脖子上的疤早就好了,只剩下淺淺一條粉色痕跡,這藥膏她舍不得用,就留著做個紀念吧。

掀開厚簾子,窗外景色荒蕪,也沒什麼可觀賞的,只好縮回車廂里,兩眼盯著自己膝蓋發呆。

中途有護衛給她送了糕點,竟是他們在甘單客棧里吃過的烏棗糕,早上見他們並未進過城,為何會帶有甘單客棧的特色糕點,蕭靜好心里未免狐疑。

方才看到他們的領隊正是容顏,這更讓她起疑,容顏是沐沂邯手下最得力的探子,專探各路消息,為何會派他來護送自己回南晏呢,只有一個理由,就是他們一路都跟著她,並不是才趕到甘單,看馬車內陳設有條有理,該準備的都準備了,幾個大男人怎麼會細致到準備好手爐甚至是溫度恰好。

「容大哥!」她掀開簾子,伸出頭喚騎著馬在最前頭的容顏。

容顏听到她喚,放緩馬速至車窗邊,恭敬頷首︰「姑娘,喚在下何事?」

「侯爺呢?」蕭靜好盯著他的眼楮,直接試探。

果然,容顏愣了下,結巴著回答︰「在在……永安呀!」

「停車!」

容顏听她怒喝,顯得不知所措,但也沒有示意馬夫停車。

「再不停我就跳下去!」蕭靜好作勢將身子攀出車窗。

「停,快停下!」容顏驚惶的大叫,馬車立時停了下來。

蕭靜好跳下馬車,盯著也跳了下馬的容顏,厲聲問道︰「他來了,對不對?」

「他在哪?」

「在甘單?」

面對蕭靜好咄咄逼人的質問,容顏招架不住,只能低著頭。

蕭靜好打量四周,冷笑一聲問道︰「這不是來時的路,為何不走原路?」

蕭靜好回想一路行來風平浪靜,現在看來太詭異,就算在永安也會有人下跘子,反倒出了京畿之地反倒安寧了,斥塵衣送她離開了,如果沐沂邯真的在甘單,那麼他們豈不是處在危險中,在往前就是冀州,那里是冀州王的地盤,就算冀州王不會明目張膽的追殺也會暗下殺手,倘若沐沂邯借自己父親的力量那斥塵衣如何能敵?

不行,她一定要趕回去阻止!

「姑娘,你要做什麼?」容顏猛然看見蕭靜好拔下發髻上的碧玉簪抵住自己的咽喉,急忙驚呼。

「你別過來,听好,我現在要回去,誰跟來誰就給我收尸!」

容顏欲上前一把擒下她,哪知她反應極快,碧玉簪的尖頭已被她大力抵入深處,再用點力就會穿破喉管。

蕭靜好見他不敢再上前,轉身扭頭就跑。

她要去救赤塵衣和元琪,要去阻止沐沂邯手染血腥,如若她去晚了,那麼她便隨著一起死……

容顏在後面策馬跟了上來,蕭靜好知道這樣跑絕跑不過他,只得停下,照樣將簪子抵住咽喉,橫目對著他。

「你下馬,然後退開十步!」

容顏乖乖下馬,退開。

蕭靜好見他退到了十步以外,忙扒著馬背想登上馬,無奈腿腳太短,撲騰幾下都夠不著馬踏。

「該死的!」她泄憤的用腳踢上馬腿,遠處的幾個護衛看著她滑稽的樣子想笑又不敢笑。

只得靠兩條腿了,她瞪了一眼遠處幾個憋著笑的護衛,轉身準備跑,看笑話看夠了的容顏飛身上馬,一把將她擰上了馬背上。

「姑娘,可坐好了,在下帶你去!」

「你為何幫我?」蕭靜好不可置信的回頭問他。

容顏笑笑︰「到時候你可得幫在下求情,不然我的腦袋就要搬家了!」

蕭靜好撇撇嘴,心里明白他既然能決定帶她去,腦袋也必是搬不了家的,只是心里擔心沐沂邯到底是耍的什麼把戲,斥塵衣一路上也好像有安排,不然怎麼會不急不緩,再說沐沂邯的暗探他怎麼可能會發現不了,唯一可能就是他們早就心照不宣,一個等在冀州,一個送上門去。

「方才為何不走原路?」

容顏嘆口氣,無奈的回答︰「原路侯爺安排了替身,我們走小路安全!」

「他怎麼可以離開南晏?難道南晏也有他的替身幫他上朝?」蕭靜好一點也不奇怪他的手段,想離開南晏他肯定有他的辦法,只是心里氣他有太多事瞞著她,所以免不了嘲諷他兩句。

容顏听得出她故意這樣問,也只得一半真一半假的回答︰「皇上特封侯爺為河間六府巡按御史,來查貪官的!」

「哼!」蕭靜好冷哼一聲,這官真是封得及時,那麼多州縣,怎麼都不去,偏偏來河間六府,混蛋!

容顏駕著馬帶著蕭靜好一路抄小路狂奔,大約在傍晚,停在了一座高門大戶前,兩人下馬,蕭靜好隨著容顏進了大院。

這院子不算很大,進了大門就一目了然,周圍八間廂房,中間是個大院子。

「這個是侯爺在冀州的產業,姑娘先去休息,侯爺晚點會回來!」容顏將她帶到一間廂房門口,話音剛落一閃便不見了。

蕭靜好氣急,發現自己被騙,四處找人哪還有他的影子,方才隨他進來就沒看到半點人影,現在方覺得自己太大意了。

回到大門發現已經被反鎖,院牆很高,蕭靜好找不到任何可以墊腳的東西,就算是摞兩個凳子站上去都夠不著院牆頂端。

一把推開房門,屋內陳設精美華麗,蕭靜好越看越氣,隨手一把揮落八仙桌上的一套青花瓷茶具,瓷器落地清脆的破裂聲音讓她更加煩躁,一腳踢到桌子和凳子,扯下牆上的芙蓉出水圖,發了瘋的撕扯隔間雕花拱門上的紗幔,掀開榻上被褥丟到地上踩踏,邊踩邊哭罵︰「混蛋!混蛋!沐沂邯你他媽的就是個混蛋!丫的踩死你!踩死你……」

塵衣,你的也是個混蛋,不想活了還治個什麼病?為何送上門讓他殺?你若是被他所殺,你覺得我還能活著去面對他嗎?讓我情何以堪……

蕭靜好耗盡了氣力,癱倒在踏腳邊上,洶涌而出的淚水遮住了眼楮,渾然不覺有人緩緩走過來,停在她幾步以外……

「為了他,就便這樣要死要活?」刻意壓抑著怒火的聲音竟讓地上人一時辨不出來者何人。

她抹去眼淚,卻被他淺色衣袍上如梅花綻放的紅給刺痛了眼楮,她絕望的閉上眼楮,只知道一切都晚了。

「我殺了他,你怎麼不罵了?你罵呀,接著罵!」沐沂邯狂暴的扯起癱在地上的她,發瘋似的搖晃,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想一巴掌把她打醒但看到她脖子上粉色的傷疤他卻又下不了手,接到容顏的消息他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卻見到她發了瘋的踢桌子,撕簾子,踩著被褥咒他死,她這樣瘋卻都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他心寒心撕裂般的疼,疼到氣血上涌一口噴出心頭血,那點點梅花竟讓她誤以為是那個男人的血……

該拿她怎麼辦,他後悔放她出來,真該在南晏就將他們全殺了,讓她恨他也總比她愛上另一個男人好。

蕭靜好閉著眼楮,任由他抓著她的手臂大力的晃動,她不想再看到他的臉,那個在上元節為她綰發放焰火吹曲子的人不是眼前這個人,那個她許諾會陪他活到八十歲的人絕不是眼前這個狂暴得好像要吃掉她的人……

為何短短一個月,一切都變了……

他欺騙元琪的感情,誘她千里迢迢送上門給他殺,他欺騙自己,趕先在等在冀北最後殺了斥塵衣,如果她不返回來是不是他就會大功告成返回永安侯府喝著茶等著她回去?

她沒想到會這個樣子,元琪才十六歲和自己一樣的年紀,她本該是高貴的公主嫁給太子就算不幸福至少還能活著,清兒愛著塵衣,如果塵衣死了她絕不會獨活,塵衣,像朝陽一樣溫暖的男人,他一生背負那麼多擔子,破曉前他還說過想去青鸞谷修養,種菜養花過簡單不累的生活,為什麼不給他這個機會,為什麼?

「他一生無欲無求,你不該殺他,他是你師兄啊……」她再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撕心裂肺的哭叫,眼前一黑癱倒在沐沂邯懷里。

「無欲無求?」沐沂邯抱著暈倒的蕭靜好,不禁陣陣苦笑「便讓你看看他的無欲無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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