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第068章 凶手的模樣

作者 ︰ 意遲遲

「她白日里見人尚且只抹那粗粉,到了夜深人靜之時,反倒換了質地細膩的好粉來涂。」她皺了皺眉,「夜深了,理應洗盡鉛華準備就寢才是,她為何要重新梳妝打扮?」

空氣里彌漫著蒼術皂角、艾葉等物燃燒後發出的氣味。

若生有些聞不慣,不覺稍避了避。

蘇彧便領了她往另一邊去,角落里有張高幾,上頭整整齊齊地擱著一堆東西。

驗尸之前,不管男女老幼,皆需先將尸體的全身衣物剝去,腳下鞋襪,乃至婦人發上首飾,都要一樣樣逐件點檢登記。此刻,這些東西就都被擺在若生眼前的黑漆長幾上。

衣裳是破的,上頭還沾著血,污漬斑斑。

她看了一眼,耳邊忽然听到蘇彧問道,「可是怕了?」

因著這停尸房內的氣味,令人十分不自在,她雖然並不怕&amp}.{}這些,這會卻也仍舊有些身子僵硬。蘇彧就站在她邊上,瞧出來了也是有可能的。她便也不瞞他,只輕聲道︰「怕倒是不怕,只這氣味嗅在鼻中,有些不適。」

而今還只是夏初,平州的天氣又較京城稍冷上一些,所以鄭氏的尸體只過了一夜多,並沒有嚴重腐壞,但那股子氣味,仍舊不停地蔓出來。燃起蒼術、皂角等物,原就是為了將這穢臭之氣消減些,可聞在第一次嗅到這些氣味的若生鼻子里,這一切就成了種莫名的詭譎。

她說不怕,可沒準連她自己也鬧不明白。究竟心里頭是怕還是不怕。

蘇彧伸出戴著白布手套的手,從長幾上揀起一支發釵來,竟是金的。

若生看著,微微一怔,道︰「依吳亮家的處境來看,這若是她,那也應該是瞞著吳亮跟兩個兒子,壓箱底的東西。」頓了頓,她從回憶中將思緒抽離出來,「我昨日見到她時。她發上戴著的應當只是支銀包木的簪子。是極便宜的東西。」

不過是在木頭簪子上包了薄薄的一層,就算是全化了拿去賣,也換不了幾個錢。

她不覺愈發困惑,又低頭去看那些破了的衣裳。發覺這也並不是她昨日見鄭氏時。鄭氏身上穿過的。應當也是鄭氏在回了家後重新洗漱梳妝打扮後換上的衣裳。看料子跟做工,這衣裳應當遠比她之前發上的那支簪子要值錢得多,可再仔細一看。她就發現,這衣裳應當有些年頭了,並不是新的,而是半舊的經年老物。

若生望著,略一想就有些明白過來,這些東西大抵是當年吳家尚且富貴時,鄭氏偷偷藏下的東西。

能在一家子賭鬼跟前,將這些東西一藏幾年,她也是個有本事的人。

「衣裳也是換過的。」若生肯定地道。

蘇彧便微微頷首,將手中的發釵放下,而後反身回去看鄭氏的尸體。

方才若生看時,鄭氏身上蓋著的白布未盡去,只將頭臉露了出來而已,這會要細看,就要將整個身子都露出來。

望湖鎮的仵作面露尷尬,似不敢仔細看。

若生也有些尷尬起來……

偏偏蘇彧也不說她這是辨完了還是沒辨完,能走不能走。

她只能跟在邊上看,好在她頭上戴了冪籬,旁人也看不到她面上神情究竟如何窘迫。

「可以溫水洗尸了。」蘇彧淡然吩咐仵作。

仵作聞言,連忙應是,不一會便將鄭氏連面上的脂粉血跡並身上,都洗了個干淨。那些猙獰的傷口,也陡然變得清晰起來。即便沒人提起,若生也一眼就看到了鄭氏心口處的那道傷。

皮開肉綻,也不知被戳了幾刀,血肉模糊。

那應該就是致命傷。

然而除卻這些傷口外,鄭氏的雙乳、陰門處,亦是傷痕累累,十分驚人。

仵作的雙手都是顫抖的。

但蘇彧的手,卻那樣穩,不見一絲猶豫跟惶恐。他伸手將鄭氏的左臂抬了起來,那光禿禿的一截手腕就顯得越發引人矚目。

仵作在旁顫聲道︰「大人,此婦的雙手,乃是在活著時被砍下的。」

若生听著,就想起了護衛回來後同自己稟報時說的話來,他說地上有一大灘的血。這自然只有人在活著時,受的傷,才能流出這般多的血來。不然,就像此刻一般,鄭氏身上的傷口,那般多,卻也再不會流血了。

洗去脂粉血污後,尸體已經微微發青的皮肉就顯露無疑。

仵作後將備好的蔥、椒、鹽、白梅等物,在砂盆中搗研成碎末,擦過尸體身上某些原不顯的細微傷痕處。過得少頃,那痕跡就漸漸變得明晰起來。

蘇彧低頭看過,低低問︰「先前的尸體身上,也不見掙扎痕跡?」

這些傷大大小小,不管深淺,全是遇害的證據。鄭氏的手掌上,也沒有掙扎痕跡,指縫里藏有髒污粉垢,卻不見肌膚碎屑血污或是旁的東西。

仵作答︰「小的沒有發現過掙扎的痕跡。」

蘇彧皺了皺眉,又細看起鄭氏嘴上的紅線來,間或問仵作幾句話。

良久,他才似是想起了若生來,忽問︰「會不會針線?」

若生恍恍惚惚地搖了搖頭︰「會是會……」但是繡的牡丹像牛糞什麼的,就連朱氏見了也實在無法夸出口,委實也不能算是會。

「比劃一下,下針的手勢。」

若生一頭霧水,但仍照著他的話,凌空比劃了幾下。

蘇彧目不轉楮地盯著看,看完也不說這是做什麼,只虛無地說了兩個字,「多謝。」

又過片刻,他們終于要往停尸房外去。

走至離門約莫三五步的地方,若生要繼續往前。卻忽然被他輕輕扣住了肩頭,不由一僵。

他在她身後,將手一收,漫不經心地道︰「打前頭的火盆上跨。」

仵作在旁往炭火上潑醋。

若生揣著一肚子疑惑,翼翼提了提裙子,邁了。

出得門後,日光灑下,蘇彧才道︰「這是為了去除身上的穢臭之氣。」

若生恍然,將舌下含著的姜片給去了。

雖則含著姜片也不影響,可總也不是什麼好受的事。舌根處有些隱隱的辛辣。

一直候著的扈秋娘就立即迎了上來。悄聲問她︰「姑娘,您可還好?」

與此同時,打從另外一邊,也飛快走來個人。見著若生。那人一愣。而後又看清楚了扈秋娘。似乎便反應了過來,旋即沖著若生一彎腰。若生蹙著眉頭點點頭,等到人走去了蘇彧跟前。才小聲問扈秋娘︰「是認得的人?」

扈秋娘亦小聲回答︰「是蘇大人的小廝。」

若生就想起了那日在橋旁沖著蘇彧直跳腳的小廝來,但樣貌,她卻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她模模糊糊听到蘇彧在叫「三七」,不覺失笑,這都什麼名?

正笑著,那主僕二人就走了過來。

若生這才注意到那叫三七的小廝面色白得厲害,額上還帶著汗,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他白著臉朝扈秋娘遞只油紙包。

扈秋娘疑惑地看向若生,若生就也狐疑地去看蘇彧。

蘇彧道︰「銀子是沒有,包子有。」

若生︰「……」

「有素餡的,也有肉餡的,小的方才特地上望湖鎮另一頭去買的,那鋪子生意忒紅火!」三七夸著這包子鋪子生意好,包子好吃,可面上的神情卻像這手里拿的不是包子,而是什麼妖怪。

在衙門停尸房門前討論包子味道好不好,若生也覺得古怪。

唯獨蘇彧似乎渾然不覺,兀自將自己手里的油紙包打開了去,取出只包子咬了口,「素餡的味道更好。」

若生和扈秋娘︰「……」

三七慌忙道︰「呵,呵呵呵,五爺今兒個打從晨起就沒用過吃的,怕是早已餓壞了。」

「我嘗嘗素的。」若生也是一天沒用過飯,听見餓字,這會也就真的餓了。

扈秋娘慌不迭接過三七手里的油紙包,打開了挑了只熱騰騰的素餡包子遞了。

然後,她跟三七倆人就一人拿著袋包子,看向了自己立在樹下津津有味吃包子的主子,皆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慌。

三七︰「……我家主子平常就這樣的。」

扈秋娘︰「……我家姑娘平常不是這樣的。」

二人異口同聲說完,一個面露完蛋,難道是我家主子帶壞了人家姑娘的神情來,一個面上露出糟糕,決不能讓姑娘同這樣的怪人一起的緊張之色來。

這個時候,樹下方才還各自不言不語吃著包子的兩個人,卻已經談論起了凶手。

蘇彧背靠在樹干上,冷靜地分析︰「死者皆是性子潑辣的厲害婦人。」到望湖鎮後,他便一一查過這些遇害的婦人,「遇害的時候,身上卻都只有被毆打的傷痕,絲毫沒有反抗的傷,這便證明這些婦人至少一開始,對凶手都沒有防備之心。這也就說明凶手首先得是一個擅長與人打交道,能言善辯,又看似溫和善良的人,是個可以讓這些婦人失去戒心,輕易接近的人。」

若生听著,腦海里漸漸浮現出一件事來,她踟躕著問︰「吳亮父子幾人,何時會歸家,想必鄭氏是了然于心的,她夜間仍作妝扮,必不是為了迎丈夫跟兒子回來,你又說那些婦人對凶手都沒有戒備之心,會不會是……」

——情人?(未完待續……)

PS︰雖然寫的是架空文,我自己也說胡編亂造,故事好看就行,但寫作的過程中,要查找的資料仍然是非常多的,這部分耗費的精力跟時間量很大,加上我碼字本來也慢,所以一章常常要寫上很久……質跟量,如果無法兼得,一定先選擇質,但還是會努力多更新的!!所以我不會告訴你們今天其實有加更噠~~~下章收尾~~求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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