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妝 第一百三十三章 烏龍(四)

作者 ︰ 玖拾陸

心痛和煩悶縈繞心頭,章老太太久久不語。

饒是渝媽媽也不敢出聲打攪,輕手輕腳取了檀香來點上,又給老太太添了茶水。

這兩個孫女兒,她是一個也不親近的,可即便如此,作為長輩,又怎麼會願意她們不和甚至是彼此陷害呢?

一次接著一次,大事都能拎出來幾樣,別說是背地里瞧不見的各種小動作了。

一想到楚維琛兩次推了楚維琳,那麼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似乎也不用覺得意外了。

僅僅憑借楚維琳的一句話,章老太太在內心里就給楚維琛定了罪。

入口的熱茶湯也無法沖散心中抑郁,胸口如同堵著一口悶氣,無論怎麼深呼吸都無法化解。

「渝媽媽,讓人去請倫栩和維琛。」章老太太放下茶盞,緩緩道。

渝媽媽應聲出去了,章.+du.老太太的指月復拂過手中的佛珠串。

這串佛珠是上等的黑檀做成,上頭刻了暗紋,每顆珠子上都有六字真言,章老太太帶了四年多了,日日摩挲,這香氣也越發沁人。

佛珠是楚維琇作為年禮送回來的,听說是在江南有名的千年古剎里請師傅開過光的,以求菩薩的慈悲與加持,能去眾生的各種煩惱。

若是這家中的姑娘都能和楚維琇一樣貼心、孝順、懂事,那的確是沒有了各種煩惱了。想到楚維琇那笑顏如花的臉龐,章老太太不由感慨萬分。

楚維琳一言不發。直到李氏和楚維琛前後進來,才抬起了眼皮子。

李氏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她們離開頤順堂時就遇見了楚維琳,結果不過這麼點兒工夫,章老太太又請了她們回來,這到底又是出了什麼樣的狀況?

是不是楚維琳說了什麼?

思及此處,李氏偏過頭去看楚維琳,見她眼眶微紅,李氏心里咯 一下,隱約就覺得更加不妙了。

楚維琛也瞧見了。她抿著嘴唇微微皺起了眉頭。卻也沒有主動。

等兩人都落了座,章老太太便又讓渝媽媽關窗,讓冬青守在門外,便是楚倫煜兄弟回府後來請安。都不許放進來。

李氏見狀。手心泌了一層冷汗。左思右想一番,也沒想到楚維琳會告什麼狀,楚維琛的錯事不少。但章老太太已經是樣樣都曉得的了,哪里還能再打一耙。

章老太太盤了腿,斜斜靠在羅漢床上的幾子上,聲音壓得低沉︰「子也是剛知道,左胸口有黑痣的不是維琛,是維琳。」

低緩的聲音一字一字說著,如一把錘子,一下一下敲打心扉,李氏被章老太太的慎重驚了驚,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這話後頭的意思,反倒是楚維琛思緒活絡,一听這話就瞪大了眼楮,直直盯著楚維琳的胸口,想看穿了去。

屋里都是女眷,這個當口也不講究什麼,在章老太太的示意下,楚維琳解開衣扣,松開了領口,將將把黑痣的位置露了出來。

白皙幼女敕肌膚上,一顆黑色小痣清晰扎眼,楚維琛的臉色發白,看了眼章老太太,又看了眼整理衣服的楚維琳,道︰「你懷疑是我胡說八道去了?」

楚維琳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楚維琛可不管她作何反應,一下子站了起來,聲音發抖︰「不說旁的,我根本不曉得你胸口有黑痣!退一萬步說,便是我知道了,我也不會去外頭胡講八講!」

楚維琛會否認這件事,是在章老太太和楚維琳的意料之中的,換作是誰,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都不會自己認下這樣的罪名。

從章老太太狀似平靜實則帶了怒氣的神色里,楚維琛就明白了她是在疑心的,慘白的面色猛得就漲紅了,吸了吸鼻子道︰「是,都是楚家的姑娘,沒有哪個該比哪個好。嫡出的各個平順,為何到了我這兒就要被禮國公府的那什麼亂七八糟的三逼著去做貴妾?我說什麼都不會去做妾!

我是前路堪憂,是不好了,我就算是嫉妒、憤怒,我吵我鬧我做什麼不成?我把六拖下水了我就能月兌身了?這事情鬧大了,外頭還不是看我的笑話?

既然我自己摘不出去,我把六弄進去做什麼?」

楚維琛越說越急,說到了後頭眼淚簌簌而下,她著急她緊張,要是沒有長輩在場,楚維琳這般質疑她,她說不準又要壓不住脾氣動手了。

李氏這會兒已經明白過來,急切地想替女兒解釋一番︰「老太太、維琳,維琛雖然是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但這麼不要臉不要皮的事情是真的沒做過的。老太太,定是有人借機煽風點火,想惹事哩。」

章老太太眯著眼楮沒有,楚維琳卻是認真琢磨起了楚維琛的這番話語。

她很熟悉楚維琛,這個五不是一個心機重、城府深的人,相反,楚維琛行事全憑意氣,很多事體都是一時沖動,根本沒有章法可言。

楚維琛會挑事,三言兩語地想叫別人作了槍,偏偏她那些伎倆不高明,人人都看得出來;她也會自己動手,但每一次都是沖動之余就出手了,做了之後又是慌又是怕,自個兒都不曉得怎麼收拾殘局,只能躲著避著,巴不得能夠瞞過所有人。

這樣的楚維琛,真的會把她胸口黑痣的事情偷偷傳出去嗎?

況且,就像楚維琛說的,把楚維琳拖下水,她也一樣月兌不了身,反倒是會把章老太太和幾個叔伯在替她想法設法謀求遠離禮國公府的路子給堵上。

可要不是楚維琛做的,又是誰想挑撥離間,借機尋事?

一時之間,沒有答案。

楚維琳在思忖的這些,章老太太也在思考,沒有證據證明是楚維琛做的,她難道就因為兩個不和睦就一定要讓楚維琛認錯不成?

細細思量了之後,章老太太有自己的處置方式。

若是做過了這樣的事情,怎麼懲罰都不為過,若是真沒做過,幕後的黑手要揪出來,但也要給楚維琛一個狠狠的教訓!

都已經及笄了,能夠說親嫁人的大姑娘了,做事還這麼沒有規矩,給一家上下添了多少事惹來了多少麻煩,要是不讓楚維琛長些記性,以後嫁去了別人家里,也是一個禍害。

拿定了主意,章老太太拉長著臉,喝道︰「什麼都是你說的,你說不要去禮國公府,就能輕輕松松地不去了?你說不是你做的,就讓子直接點頭說不是你?這里頭多少事情,你想過沒有?先去祠堂跪著,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起來!自己想想清楚,後頭再收拾你!」

李氏心痛不已,啞著聲要求章老太太開恩,可一見老太太那油鹽不進的樣子,就曉得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楚維琛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淚,清了清嗓子,轉過身與楚維琳道︰「我做過的我會認,不是我做的,哪個也別想把水撲到我身上來!」

四目相對,楚維琛眼底的惱意和憤怒是那麼的真切,根本沒有說謊話時、被揭穿時的那種驚慌和閃避,這一瞬間,楚維琳是楚維琛說的話的,可她也知道,她最好不要插嘴。

兩人交惡已經是實情了,楚維琳便是出口幫楚維琛說幾句好話,對方也不會領情,不讓楚維琛受些教訓,以後還不知道要給她再添多少是非,再說了,章老太太定了要罰,她又何必多嘴呢。

楚維琛咬著唇往外走,李氏匆匆告了罪,跟著出去了。

章老太太只覺得渾身都疲憊不堪,倦意襲來,便讓楚維琳也告退了。

楚維琳回了清暉苑,稍稍用了一碗粥添了添肚子,靠著引枕一句一句琢磨楚維琛說的話,還未想明白會是哪個挑事,就見流玉挑了簾子進來了。

流玉臉上沒有絲毫笑容,她匆匆上前,附耳與楚維琳道︰「姑娘,不好了!五姑娘跟著五太太先回了屏羽苑,說是擦了臉換身衣服就去祠堂,哪知道她趁著屋里人都不注意,拿剪子絞了頭發!」

楚維琳听見了自己重重的抽氣聲。

不如絞了頭發做姑子,這句話楚維琛親口說過,但楚維琳只當她是一時氣話,此時也沒有被禮國公府逼得無路可退,根本無需這般極端。

姑娘家看重烏黑長發,楚維琛又是這個年紀了,這麼絞了頭發,分明是和章老太太硬踫硬了。

楚維琛心氣太高,又是沖動易急易怒的性格,若真是莫須有的罪名,她可真是會咽不下這口氣的。

只是,這樣的做法傳到了頤順堂里,吃虧的肯定會是楚維琛。

果不其然,章老太太躺著歇了沒多久,就接到了屏羽苑里傳來的信,氣得頭暈眼花,重重拍了拍床板︰「真是出息!這是要挾子我嘍?外頭的事體還沒弄清爽,她就曉得尋事惹事!告訴倫灃,維琛再不老實,她們娘倆就給我滾回將軍府去!」

渝媽媽又是安慰又是勸解,好不容易讓章老太太平靜了些,這才出了屋子,可章老太太說的那番氣話,她是不敢一五一十地去和李氏說的。

讓冬青和冬葵伺候好章老太太,渝媽媽走了一趟屏羽苑,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李氏拐彎抹角地說了幾句,曉得楚維琛頂著剛剛及肩的頭發去跪了祠堂,她才長長嘆了一口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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