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謀 181︰無意的提醒

作者 ︰ 總小悟

太久了……

歲月像是泛了黃,她已經不太記得那個人的樣子了。

她唯一記得的,便是那個人的身形和嗓音。

那時,他狠狠地訓斥了哥哥一頓,最後又拿出帕子將她臉上的血跡擦干。

他的動作很輕柔,而且嗓音低沉。

那是她听過最好听的聲音。

他說,「沒事,你會好好的!」

最後他給了哥哥五十兩銀子,讓哥哥帶她去看大夫。

或許是因為他方才的樣子,太過于猙獰,所以哥哥嚇的趕緊背起她去找了大夫。而她的眼被血黏住了,無論那個人將她臉上的血跡拭多干淨,她依舊看不清那個人的樣子。

唯一記得的,便是他的嗓子,真的很好听。

她這一生,沒有听過那樣好听的男音。

在回家的路上,她看到了一路上開著的小花,那種花小小的,卻是紫色。

後來她才知道,這種花,名曰紫菀。

五十兩銀子對于季家而言,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若是節約一些,其實可以用很久,可奈何她的哥哥們在有了銀子之後,便開始大手大腳,甚至還迷上了賭博。最後,這些銀子很快便沒了影子,而季家又過上了窘迫的日子。

沒有銀子,便不能生活……

在哥哥們又一次說要賣掉她的時候,她倒是很坦然的接受了。

在這個家里住著,太累。

哥哥們的索求。像是填不滿的無底洞一般,無論她多麼努力,可他們的貪欲,她早已無法滿足。

也好,她不用再做季家人!

這次,她很幸運。

虞家那段日子,正在挑選小丫鬟入府,而她卻被虞家的大相中,因為她那時說,「奴婢姓季名月!」

虞家那位大一听。便笑了起來。「季月嗎?你讓我想起了月季花!」

因為虞家大的這句話,虞家的嬤嬤便將她留了下來,在調/教了她幾個月後,才將她送到了這位大的身邊。

當時。她听見同她一起伺候虞家大的幾個丫鬟說。「大長的可真好看!」

「可不是。那雙眼楮,跟海水一樣……」

她抬起頭,便瞧見了一臉笑意的大虞氏。

大虞氏笑彎了眼。那雙宛如海水般湛藍的眼,十分的奪目。大虞氏生的極好,皮膚宛如凝脂,連偶爾生氣的樣子,也是那麼好看!

不知為何,看著大虞氏出眾的容顏,她卻想起了那一日……

那個人說︰便宜是便宜,就是長的不怎麼樣!

天意弄人,她這個長的不怎麼樣的人,如今伺候的,卻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美人!

蒼天,總是這麼不公。

有人生來貧困,長相普通。可有人生來富貴,容貌傾城。

縱使千萬般羨慕,她也成為不了大虞氏。

那個時候,她以為,她會這樣過一輩子。

平淡,如同一汪死水一樣,不會再有其他的波瀾。

可後來,大虞氏不知為何,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連長瑞送到虞家的東西,也被大虞氏親自燒了個干干淨淨。

那會,左相被扣上了謀/反的罪名,而長瑞更是下落不明。

大虞氏像是極力在撇清,她和左相謝家曾有來往的事情。

後來,大虞氏下嫁給了晏季常,那個毫不起眼又面目如惡鬼的男人。

她作為陪嫁,跟大虞氏去了晏家。

其實那會她是開心的……

大虞氏再好看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嫁了一個貌若夜叉似的丈夫!而且,虞家再有錢又如何?連給女兒挑選的時候,都選擇這樣差勁的人。

看到大虞氏可憐,她心里終于是平衡了。

可也就是在那一日,她听到了在她夢里響起無數次的聲音。

站在她面前的那個人,身形修長,穿著一身月牙白的長袍,笑著對大虞氏道,「見過大嫂!」

音色,分毫不差。

或許就在那個時候,她便知道自己淪陷了。

那一汪死心,被那個人丟了一顆石子下來,泛起了點點的漣漪。

只是……

季姨娘斂了心神,然後低下頭看著手里,早已被她扯壞的手帕,微微勾起一絲苦笑。

造化弄人。

她昔日嘲笑大虞氏嫁給了這個夜叉,可如今她還不是做了這個夜叉的妾室?甚至……還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

季姨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里酸澀的厲害。她還未來得及哭泣,便瞧見一個黑色的人影走了過來!

那個人,是晏錦身邊的昆侖奴,叫阿水。

阿水似乎沒有注意到季姨娘,她只是匆匆地走到廊下,將手里的藥方遞給輕寒道,「說,輕寒姐,您親自,煎藥!」

她說的吃力,吐字還有些不清晰,可在一邊的輕寒卻听了個明白。

輕寒微微頷首,「我知道了,阿水,這是重大夫開的藥方嗎?」。

「嗯!」阿水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看了一眼藥方,皺著眉頭說,「字多!」

上面的字,她能看懂的極少。

輕寒听了,卻是露出一個淡淡地笑容,「我這就讓人去抓藥,你先回去吧!那邊,還需要你伺候!」

「不行!」阿水固執的看著輕寒,「說,您親自,煎藥!」

輕寒听了這話,卻是怔了一怔。

如今季姨娘還跪在地上,若她不在這里守著,一會季姨娘沖進去,又有誰攔得住?而且,她總覺得季姨娘不安好心!可輕寒知道阿水是個固執的人。大吩咐的事情,阿水會做的滴水不漏。

輕寒想了想,才咬牙道,「嗯!我這就去!」

阿水松了一口氣,跟著輕寒朝著院外走去。此時,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頓下腳步,看了一眼季姨娘,才壓低嗓音說,「大說。交給您。她,放心的!」

阿水的聲音很小,只有輕寒听的清楚。

這一句話卻像是提醒了輕寒什麼一樣。

輕寒微微一愣,轉身便轉身朝著院內跑去。

阿水站在輕寒身後。一臉疑惑的看著輕寒的動作。

輕寒走到廊下。緩緩地推開了屋門。

屋內。晏季常正在批閱公文,時不時的還會抬起頭來,看著不遠處依舊昏睡的小虞氏。

晏季常此時也發現輕寒走了進來。他有些疑惑的看著輕寒,問道,「怎麼了?」

「大爺,奴婢……」輕寒很快便跪在了地上,眼里噙著淚,「都是奴婢的疏忽,都是奴婢的錯!」

晏季常微微蹙眉,有些不解,「你何錯之有?」

這個時候,阿水從屋外也走了進來,然後頓下了腳步。

她方才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可瞧見輕寒跪在地上的樣子後,阿水那張黝黑的臉上,更是疑惑極了。

輕寒沒有轉頭,而是繼續道,「前幾日的藥都是奴婢親自去藥鋪抓的,可……有一次,奴婢忙著照顧太太,便讓絮兒去抓了藥。」

晏季常听了,只是微微挑眉,「你是懷疑絮兒嗎?」。

輕寒點了點頭,緊緊地咬住下唇。

絮兒是年後從莊子上挑選送進東院的小丫鬟,而且絮兒是朱媽媽的遠親,更是晏家四晏惠卿身邊藍媽媽的佷女。當時,小虞氏也是看在這些關系上,才讓絮兒來了東院。

晏家雖不是百年世家,可這些下人大多是家生子。想要將這群人的心籠絡過來,的確要費不少心力。

小虞氏年後挑選到東院做事的人,基本都是和其他院子里的嬤嬤或者媽媽有關系的人!小虞氏這樣做,雖然冒險,但是事成之後,這些人多少會念她的好。

輕寒當時也勸過小虞氏,讓她要慎重。

可小虞氏听了,只是搖頭說,「哪里還有那麼多日子給我用,我都不知道,老太太什麼時候會把當家權收回去!輕寒,我怕啊……大爺和素素都在東院,我當真是怕他們出事!」

小虞氏那段日子里,每夜都在擔心這些事情。

輕寒陪在小虞氏身邊,看著小虞氏頗為苦惱的樣子,也十分的擔心小虞氏。

她甚至還去找了最讓她覺得厭煩的劉大夫,去討了幾貼養神的藥方。

可無論她伺候的多仔細,小虞氏終究還是病了。

這場病來勢洶洶,連劉大夫瞧見了之後,都一直搖頭,說小虞氏的病,瞧著像風寒,卻又並不是風寒。至于具體是什麼病,他還瞧不出來。

這個時候,她和大爺都急了起來。

輕寒以為自己已經很了,可她卻依舊是疏忽了……

若不是剛才阿水一直執著要她親自去抓藥、煎藥……輕寒都快忘記了,這東院除了竇媽媽和晏錦身邊的幾個丫頭外,便沒有人值得她去信任。

包括乖巧的絮兒,也不在她信任的人當中。

「絮兒嗎?」。晏季常喃喃地念了這幾個字後,才道,「我知道了!這里有我守著,這幾日太太的藥,你親自去劉大夫的醫館抓,之後便由你自己來煎藥,不要讓他人踫這些藥。知道了嗎?」。

晏季常的神色不改,平淡極了。

輕寒點了點頭,才起身同阿水一起走了出去。

等兩個人離開了之後,晏季常卻沒有心思再看公文了。他握住狼毫筆的手,微微顫抖。

他自小便知,這深宅里黑暗,卻不想那個人居然如此大膽,居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晏季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將手里的狼毫筆放下。

他喃喃自語,「絮兒?絮兒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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