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賊 第十八章

作者 ︰ 安祖緹

第十章

「姚姑娘!」賴澤良驚恐大吼,沖向水井,緊張伸首探看,發現姚瑋瑋人在井水中載浮載沉。

他連忙拿起水桶扔了下去,卻沒想到那水桶竟然直接砸上姚瑋瑋的額頭,她人一暈,直沉井底。

井水迅速將她的身子淹覆,灌入了她的耳鼻口,手中小書上頭的墨漬緩緩化開,與她額上漂動的血液染成一塊兒。

墨水與血水纏繞,緩緩的擴大,逐漸成了一個人形,白色衣袂在水中緩漂,一雙尾端微微上揚的俊秀鳳眼倏地睜開,彎腰潛入井底深處,長臂撈起那已無呼息的女孩,游向水面,縱身躍出。

突然跳出的人將還在井邊緊張呼喚姚瑋瑋的賴澤良嚇了一跳,屁|股往後坐跌在地。

一個渾身濕透的俊美男子將姚瑋瑋平放在地,手輕按著胸口,凝神急聚內力,迫開了她的呼吸,一口水吐出,人悠然醒轉。

姚瑋瑋張眸,映入眼簾的就是那日思夜想的容顏。

「季郎!」她張開雙臂,撲進季煦懷里,泣不成聲。

「別哭,」他推撫著她的背,「我在這。」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她將他摟得更緊。

「我回來了。」溫柔的嗓音傳遞使她安心的力道。

賴澤良蹲到季煦面前,不解的問,「壯士,你是怎麼會在井里的?」

明明除了姚瑋瑋,沒第二個人下井啊。

季煦抬起頭來,賴澤良這一與他四目相對,人傻了。

「你……」跟年輕時的他長得好像!

季煦的突然出現也讓賴應心嚇了一跳,心里有著跟賴澤良一模一樣的疑問。

莫非,這個人真是從書中出來的,要不怎麼會突然憑空出現?

總不會他之前一直住在井底吧?

這可能性更是無稽,怎有人能活在水里不死去的。

但如果有人可以從書中出來,那麼人能活在水里,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你要找的人回來了,可以不用再來煩我了吧?」賴應心沒好氣道。

他還以為他不小心害死了姚瑋瑋,幸虧她人沒事,故松了口大氣。

「不行!」姚瑋瑋轉回頭,拉住賴應心的褲腳,「除非你答應我,不再寫『書生與小姐』系列的新書。」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季煦會在第九本才被寫回去,但她不能讓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所以絕對不能讓他再開新稿。

「啊?」還有要求?

「要不你一寫,就又會把他寫回去的!」她無法再承受失去他第二次。

「我不是因為他寫了新書才回去的。」季煦反駁了姚瑋瑋的臆想。

「不是嗎?」姚瑋瑋訝異回頭。

「如果,他是因為我寫新書而回去,他早就回去了吧?」賴應心冷聲道,「這一年來,我已經寫了四本書,他回不回書里不關我的事吧!」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姚瑋瑋胡涂了。

「應心,你家有客人啊?」隔壁鄰居好奇的探頭問。

這賴家除了書肆老板會來走動外,還真沒見過有其它客人呢。

「嘖。」賴應心厭惡彈舌。

賴應心打從母親過世之後,就不喜跟人打交道,更討厭受鄰居關注,這會兒他家里突然出現了三個人,其中兩個男人跟他長相神似,還有一男一女在他家庭院不顧禮教摟摟抱抱,光想到那些鄰居會怎麼竊竊私語,他就覺得煩。

「你們先進來吧。」賴應心率先入屋,將屋門大敞。

「咱們先進去。」姚瑋瑋對著季煦道。

三人進了屋,那是棟十分簡樸的屋子,除了基本家具,沒有任何花稍的擺設。

「寫書似乎賺得不多。」姚瑋瑋的喃喃自語,得到賴應心的瞪眼一枚。

他拿了幾條布巾交給他們擦干身上的水,幸虧現在正值夏季,渾身濕透也不太擔心得風寒,賴應心拉了把椅子靠著牆,態度閑閑的坐著。

季煦不管自身濕漉,忙著幫姚瑋瑋擦干濕發,態度親昵得一看便知兩人之間必有男女私情。

賴應心瞧著體貼對待姚瑋瑋的季煦,心想,他筆下的「采花賊」可不是這樣的柔情大男人!

「喂,」賴應心對著季煦喊,「你是怎麼不見的?」

季煦轉頭望向他,「我不想告訴你。」

賴應心怒起,「不想告訴我就滾!」

「別動怒,有話好好說。」賴澤良忙安撫。

「這位是……」季煦好奇看著賴澤良。

「這位是賴應心……石娘的爹。」姚瑋瑋回道。

「也就是你的本尊。」賴應心嗤道。

「啥?」三人齊聲發出驚詫之聲。

「我恨我爹,所以把他寫成采花賊。」賴應心解開了眾人長久的疑惑。

「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姚瑋瑋難以置信。

「哼。」賴應心冷哼,「那個人為了榮華富貴,拋棄我跟我娘,幸虧老天有眼,摧毀了那個人的榮華富貴,還讓那個人入獄十數年,實在太爽快了!炳哈哈!炳哈哈哈哈……」賴應心張狂大笑。

「不是老天有眼,」姚瑋瑋激動道,「是你爹去舉報的。」

「你少騙人了!那個人苦心追求來的榮華富貴,怎可能親手破壞。」賴應心壓根兒不信。

「應心,爹本不想說出實情的,但看你這麼恨我,如此憤世嫉俗的活著,所以我決定將實情說出,免得害了你一輩子。」賴澤良微垂著首,咳了幾聲。

「嚴家被抄家,起因是我。」

「你毀了我們家!」賴應心憤怒地指著賴澤良,「負了娘,別以為胡謅著借口,我就會相信你的鬼話,原諒你!」

「你娘恨我嗎?」賴澤良問。

「她……她當然恨!」賴應心恨恨咬著牙,回話卻有著猶豫。

「不,」賴澤良搖頭,「我相信她一定等著我回來。」

「傻子才等你回來!」

「我跟她說好的!」

「你胡扯,你都入贅知府當了上門婿,要怎麼回來?」

「我入贅是逼不得已的,如果我不答應,你現在早已成了枯骨一堆,哪還有可能生著氣,辱罵我呢。」賴澤良哀傷地看著激動不已的兒子。

「什麼意思?」

「當初知府小姐威脅我,若我不休了石娘,入贅她家,她會想方設法取了你們兩個的性命,到時我一樣得入贅。」賴澤良磨著牙,語氣充滿痛恨,「為了保全你跟石娘,為了保全賴家的香火,我不得不答應!」

「所以你入贅後,便想辦法找到知府的違法情事,暗中舉報?」姚瑋瑋恍然大悟。

「沒錯。」賴澤良回視姚瑋瑋。「我以為我出獄後,就可以跟家人團聚,怎知……」清淚自眼角泌出,他轉過頭去揩拭。

「我不信,你胡扯!」賴應心跳著腳,「誰能證明你說的話?」

賴澤良無言垂眸。

「哼,根本無人能證明你說的話!」賴應心憤恨道,「你為了讓我原諒就胡編謊言,以為我就會接納你,撫養你嗎?你想得美!」

「也許有個人……」他閉嘴搖頭,「算了,你不信便算了。」

「誰?」賴應心不放過,「你說有個人是誰?」

他望著兒子氣沖斗牛的模樣,接著又看向姚瑋瑋,內心陷入天人交戰。

他為啥看著她?

姚瑋瑋充滿不解。

那眼神好像能化解兒子恨意的關鍵是在她身上?

這怎麼可能呢?

要不是為了季煦,她與賴應心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你騙人!」賴應心沖過來一把拉起賴澤良,「滾!騙子!賓出我家!」

他也拉起了姚瑋瑋,「你也滾!」

「放手!」季煦沉聲扯開賴應心的手,並將人推開。

「你們三個都滾出我家!」他發狂大喊,「統統滾!」

姚瑋瑋身上披著布巾,與另兩個「本尊」與「分身」呆站在賴家門口。

「姑娘,既然你的心上人已經回來了,那老身便走了。」賴澤良道。

「伯伯,你要走去哪?」姚瑋瑋拉住賴澤良。「你不是身體不佳?現在賴應心又把你趕出門,你能上哪去呢?」

「我自有打算。」賴澤良笑道,「姑娘保重。」

「不成!」姚瑋瑋硬扯住他,「我不可能這樣放你走的。」她轉向季煦,「幫我。」

「你想把他帶到哪去?」季煦見老人家身子孱弱,的確需要幫他安排照顧才行,否則恐怕隨時發生不測。

「我們先找地方安置他……」

一輛馬車忽然疾駛過來,停在三人面前,下車來的正是姚夫人。

稍早在武術館,姚瑋瑋丟了句——我一定要找到他後,人就跑走了,沒兩下就消失蹤影,姚夫人只好搭著馬車四處尋找,就怕傷心驚慌的女兒發生事情。

「瑋瑋!」姚夫人吃驚地望著她找了半天的女兒,「你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接著,她又發現了——「季公子,你回來了!你這幾天上哪去了?」

季煦輕笑,「我被瑋瑋趕走了。」

「啊?」姚夫人滿面不解。

姚瑋瑋冤枉的嚷,「我哪有……」不對,好像真有那回事。

「你叫我滾,記得吧?」

「所以你就走了?」姚夫人難以置信。「這樣你就走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不是他要這麼「听話」的。

季煦的說詞大伙越听越胡涂了。

「待會再說吧。」姚夫人見兩人一身濕淋淋,就怕得風寒了。「人回來就好,先回家再說。」至少女兒不會再失心瘋的四處亂找。

「娘,這位伯伯也跟我們一起回去吧。」姚瑋瑋拉來賴澤良。

「這位又是……」

「姚夫人。」賴澤良望向姚夫人,「在下賴澤良。」

「誰?」哪來的村民野夫?

「嚴知府的上門婿,令表姊嚴智媛的夫君。」

姚夫人聞言一愕,松開了姚瑋瑋的手。

「你……」姚夫人的嗓音在顫抖。

「伯伯,你是表姨的丈夫?」姚瑋瑋萬萬沒想到,賴澤良口中那個強搶民夫的官府小姐,竟然是她的表姨?

「此處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咱們回姚府再說吧。」賴澤良提示姚夫人。

姚夫人用力咬住紅潤的下唇。

「上馬車,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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