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夢明愣愣地看著那只手。
不握，不敢握。
之前因為有人願意做他的教父而歡欣不已的心情，完全被潑了一盆冷水……不，冰水。從頭涼到腳。
萬萬沒想到，這是個熟人，卻是讓他生不起一絲遇到舊友興奮感的熟人。
他目瞪口呆，而身後的三位部長，則是話都不敢說。誰都看得出來，馬董和這位秦董事長之間，可能有些不得不說的故事。
他們腦海中，反復回憶起秦皇朝這幾年听說過的東西。不是一行，並不是非常關心電子娛樂，因為他們根本不做軟件。然而人的名樹的影，總有些被他們听到。
比如……四年內成為三大第一方之一，讓日本富豪榜第五山內溥引咎辭職？
比如……奪取全球銷量冠軍，引爆銷售奇跡的口袋妖怪？
比如……去年聖誕節前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產經報盈利前十？
「這絕不是一個我們惹得起的公司！」三位部長對視一眼，心突突亂跳了起來，這個決定心有靈犀地同時浮現。
「馬董是和對方有過節還是怎麼回事？握手啊！失了禮數啊！」一位部長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那是人類在面對根本不可抵抗的事物時本能的反應，嘴唇微動，急促地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就算有什麼過節……也要有個好的開始啊！」
「我不希望是有過節。」另一位部長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嘴唇輕動︰「這個公司……和我們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我們沒听說過它，或者說听說得少。這是人的一種自我排外心理，因為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上，了解了也並沒有多大關系……就像我們不會去拼命了解英特爾在干嘛那樣……」最後一位部長也開口︰「我擔心的是……馬董的表情，明顯是迎接人，現在卻愣在了這里……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馬董……這也太失態了！」
「馬董？」艾瑟莉適時地出聲，馬夢明身體顫了顫，這才反應，但是臉上的笑容已經帶上了無比的尷尬，聲音都有些干澀︰「歡迎……非常歡迎，歡迎閣下大駕光臨。」
之前想好怎麼套近乎，怎麼熱情接待的話，甚至排演過幾遍，現在根本說不出來。
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種叫做後悔的感覺。早知這樣……早知他能走到這一步……當初別人先要收購的是技嘉！是技嘉啊！自己這邊拒絕了才退而求其次收購的微星！如果當初自己這邊答應了……會不會……
他眼光帶著難言的神色看著帶著微笑的徐翔，對方志得意滿，滿面春風。
會不會……也像今天徐翔這樣？甚至比他走得更高？
年純利十幾億的龐大企業，他毫不懷疑徐翔這種大董事伸伸手指頭就能摁死自己，不，摁死技嘉！
五味雜陳，當初的競爭對手，現在已經不在一條水平線上了嗎？
「馬董？」艾瑟莉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不悅，神色也嚴肅了起來︰「您對上級會員的表態置若罔聞，我可以理解為您對組織的安排不滿意？」
「不敢！」馬夢明立刻回神，這才想起自己只說了話，卻還沒有握手。立刻強打精神握住了秦遠峰的手，哈哈大笑︰「閣下的光臨，我無比榮幸！」
握手的瞬間，他愣了愣，伸回來一看，眼前一亮，那是一枚三角形的美元。
然而這一眼，他的臉色立刻變了好幾次。
因為……他認出來了。不是干事……是執事！執事！
比自己高了兩級！比自己的守門人職位高了整整兩級！
這四年他干了什麼？！他心中無比驚恐，一個念頭此刻就在他心中堅定地扎了下去，等入會後，立刻要仔仔細細，一絲不漏地搜集自己教父的所有信息。
「歡迎執事閣下親自光臨。您能作為我的教父，我萬分榮幸。」他再次深深鞠了一躬。秦遠峰點了點頭︰「都是老熟人，不用客氣。有車嗎？」。
「當然，請。」
「艾瑟莉，和我一輛車，徐董……」秦遠峰不容置疑地說道，帶著笑意看了一眼徐翔︰「你和馬董一輛車，沒問題吧？」
「當然。」徐翔笑的比他還開心，當初的對手，現在如此失態，有什麼比衣錦還鄉，享受對方看聖人一樣的眼神更讓他愉悅的呢？
「我和馬董也是相識一場，四年多不見，也是有些想念了。是吧，馬董？」
「那是……那是，呵呵……」
言不由衷的干笑，馬夢明現在滿頭冷汗。
秦遠峰再沒有說什麼，對于技嘉，他還是想吃的，94年那場差點讓技嘉倒閉的冬夜大火之前，在技嘉內部扎進一條眼線何樂而不為？
而且這條眼線還是自願請他來的，當然，對方也沒說不的資格。
葉培城他有印象，意志很堅定。不過當那場大火來到之後，他倒是很想看看，技嘉創業幾人組，在現實的壓力之下，還有沒有這麼堅定。
徐翔和馬夢明看似說笑著上了車，三位部長帶著滿心的緊張離開了，接下去的地方不是他們可以去的，馬董也沒告訴他們。
「噓……」剛上車，馬夢明立刻毫不顧忌地拿出一方手巾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聲音都有些發緊︰「老徐……能和你一輛車，我真該感謝秦董了。」
「馬董。」徐翔淡淡地笑著︰「我總算知道，秦董讓我一起回來是干什麼的了……看到今天，你後悔嗎？」。
老徐，馬董。
兩個稱謂，馬夢明愣了愣，立刻恢復了如常的神色，再不套一絲近乎，輕笑道︰「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誰知日後哪……」
地位完全不同，兩人以前又沒有深交，確實不適合拉關系。徐翔也擺明了不想和他拉關系。
這就是當初和技嘉搶市場的微星……馬夢明嘴角的笑容都有些僵硬。現在已經不屑于和技嘉拉關系提曾經了嗎？
站的高度，已經完全不同，哪怕都是董事身份。
車徐徐開動，兩人都沒有說什麼，馬夢明好幾次偷偷看了看徐翔，想開口問秦董到底來干什麼。但是問不出口。
身份的差距，就像巨大的天塹。
許久，車都開了十幾分鐘，徐翔才幽幽地閉著眼開口了︰「馬董。」
「徐董。」
「秦先生有句話，托我帶給你。」
「什麼？」馬夢明立刻來了精神，不弄清楚秦遠峰的來意，他現在都是如履薄冰，心都在顫。等下可還有一堆非正式會員啊！這個臉他馬夢明丟得起？
徐翔睜開眼，似笑非笑地看著緊張之色壓抑不住的馬夢明︰「他只是做授禮儀式，僅此而已。」
「之前和技嘉的一切，早已煙消雲散。他不關心之前，只是這是他第一個想收購的公司，所以回來看一下，主動接了你的授禮儀式。」徐翔技巧性地頓了頓︰「否則……有干事為你授禮就是正常規格了。越級授禮，會為你帶來多大的利益，你想沒想過？」
「他不是對以前沒有芥蒂，而是以前的事情連芥蒂都算不上。你就別操心了。」
話半客氣不客氣，馬夢明卻難以控制地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就好……這就好……」說完這句話，他神情都仿佛振作了起來，眼楮一亮︰「守門人馬夢明，願意竭誠接待執事秦先生！」
徐翔帶著笑容閉上了眼楮，繼續休息。
很奇怪，當秦遠峰讓他轉答那句話的時候，他仍然不明白見的是誰，不過看到馬夢明，他第一個想法是，很想奚落對方一番。
創業？
我手指縫里漏出的錢都不止百萬。
不怪別人，自己當初的選擇不對。
但是很奇怪的，當對話以後，他卻完全提不起奚落的想法。
他不想對馬夢明提及這些，因為已經沒有一點提起的必要。
身份差距太大了……實力差距太大了，大到了他想忽視都忽視不了的地步。
他安靜地閉上眼楮繼續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