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的財奴 第二十二章

作者 ︰ 寄秋

第八章

「啊!流、流血了,公主受傷了!快來人呀!鮑主遇襲了……回護,快回護——」

銀子驚慌失措的淒厲叫聲穿透雲霄,驚動林中鳥獸,紛紛向四面八方逃竄,枝葉繁盛的樹木震動不已。

她低頭一視滿手的鮮血,那眼皮子一翻,嚇到暈過去,一顆小石頭丟中她的頭才又痛醒過來。

「別、別叫,妳想引來刺、刺客……把我們都殺光嗎?我的血要流……流光了,快想辦法止血……」為什麼是銀子,她不幫著下手就該說祖上有德了。

「怎麼是刺客不是土匪,公主是旭川國的長鳳公主,皇上最疼愛的女兒,誰敢刺殺您令龍顏大怒……嗚——嗚——公主,怎麼辦?血越流越多了,奴婢不是太醫不會治傷……」銀子一慌亂話就多,語無倫次得連說什麼也不清楚。

陶于薇冷笑,「土匪是一大票,動輒百名,甚至一、兩千人,你看那些人不過三、五十名,身著黑衣還蒙面,一看就知是干暗事的人,有組織、有紀律,來頭不小。」

他們在前往水月族的路上,因前方二十里處有座山勢陡峭的山谷,山谷兩側是巍巍斑山,山頂雲霧繚繞,谷底狹窄而長,勉強可以通行八馬拉的青鸞大馬車。

唯恐有危險,葛瞻派了五百名護衛先行一步探查,另一半人手則就地扎營升火,靜待前哨回報。

就在這時候,有一名高瘦護衛前來回稟,說是不遠處有座清澈如鏡的小湖,湖的一側有個泉眼,冒出有硫磺味的溫泉。

陶于薇一听可來勁了,馬上帶著金子、銀子要去瞅一瞅,言明她要去「泡一泡」,男人……包括小寶在內通通止步,所有的明衛、暗衛全退到一里以外,不得窺視。

因為溫度有點過高,陶于薇就月兌了鞋襪浸浸玉足,心血來潮的她叫金子回馬車拿些糕餅和薄酒來,一邊泡腳,一邊欣賞美麗的湖光山色,再喝上兩口美酒,人生就圓滿了。

誰知金子前腳剛一離開,溫泉上方忽然垂下數條長繩,忽覺不妙的她二話不說拉著銀子就跑,閃身躲進泉眼後頭的山洞,數十條黑影如鬼魅般滑落,落地無聲地往眾人駐扎的營地奔去,手里拿著銀晃晃的長劍,背上背弓。

也該是她倒霉,忘了把鞋襪帶走,走在最後頭的蒙面人瞧見地上的繡花鞋,心生警覺地和同伴打了個手勢,留下幾人搜查繡鞋的主人,而躲得很隱秘的她不巧打個噴嚏。

她不找麻煩,麻煩找上她,長劍一劃,肩上一疼,她想都不想地將噴出的鮮血往左胸一抹,佯裝正中心口,倒地不起,抽搐了兩下……裝死。

好在那人並未查看才被她蒙過去,未因她一身華貴錦衣而生疑,他們要殺的公主就在……咦!

不對,他們想殺的人不是她,另有其人,不然刺客會謹慎確定她的身分,而非一眼也不多看地轉身就走。

陶于薇為自己電光一閃的想法感到心驚,護衛的一行人當中,有誰是他們非殺不可,不惜觸犯她父皇也要下手的。

「公主,您在流血!」銀子覺得頭暈目眩,一道影子看成迭影,滿天的雲彩在亂飛。

「撕開妳的里裙扯下一塊布,折成四角覆在傷口處用手按壓……嘶!痛……是壓住傷口,不是讓妳整個人壓、壓在我身上……」銀子重死了,好濃的胭脂味。

一想到銀子渾身特濃的香氣,忽感不安的陶于薇神色一變。糟了,蒙面人會不會聞到銀子的脂香又回轉。

好的不靈壞的靈,越怕什麼就來什麼,其中一名嗅覺靈敏的蒙面人轉了回來,一面微動鼻頭輕嗅,一面尋找「生還者」的蹤跡,眼看著一步步朝她們的藏身處靠近。

屋漏偏逢連夜雨,本就毫無忠誠度可言的銀子只顧著自己逃命,不惜將陶于薇暴露在危險中。

「公、公主,您先擋一下,奴、奴婢去求援,您等著……」抖著唇說完,銀子雙手一推,把陶于薇推出洞外,她兩手兩足飛快地往突出的岩石攀爬向高處。

「銀子妳……」這個叛徒。

「原來這里還漏了一個,我來送妳上路。」獰笑的蒙面人目露冷意,長劍一舉往前刺。

以為將命喪于此的陶于薇閉上眼,等最後的疼痛到來,但是一股溫熱噴向她,她感覺濕濕黏黏的,倏地睜開眼。

她看到背向她的寬厚後背,一個男人擋在她面前。

「別怕,薇兒,我不會讓妳有事。」

他……他叫她薇兒?和夢里的男人一樣……

其實陶于薇已經神智不清了,失血過多讓她越來越虛弱,眼前有些模糊,僅憑聲音听出來者是誰。

「你……受傷了嗎?」一滴、一滴、一滴……她很確定滴落地面的血滴不是她的,因為她痛得動不了,傷口貼地,那是用流的,而非滴滴答答……呵呵,她還有閑心說笑。

「沒事,小傷。」葛瞻站得挺直,胸口上方被刺穿的血窟隆不停地冒出鮮紅的血,腥氣濃重。

「可、可是我有事,我覺得我……快死了,人一身的血流盡了就、就活不了吧!」她的頭好暈,越來越看不清楚了,她才二十歲,還沒嫁人呢!真不甘心……

「胡說,有我在,看誰敢要妳的命。」他殺紅眼地將一名蒙面人攔腰一斬,又有更多的蒙面人從林子那端退回,一見又有一場廝殺,趕忙來相助,合力圍攻葛瞻。

「你呀……不是神仙。」忽然間,她笑了,有點憨憨的傻笑,人在瀕死前總要找些趣事自娛。

一回身,葛瞻抱起她往泉眼旁的大石一站,迅速地點住她幾處大穴止血,「撐住,薇兒,要听話。」

「咦!你的手法跟魏叔好像……」簡直如出一轍。

因為我是魏叔教出來的!梆瞻在心里感念這位如師如父的季家忠僕,「他怎麼沒跟著妳?」

「魏……魏叔他們照顧我十幾年,都老了,皇宮是吃人的地方,我不……不能帶他們進去受罪,所以進宮前我給了銀子、鋪子、莊子和田地,我一個也不帶,那里埋葬了好多人的一生……」

因此她要逃出來,逍遙天地間。

陶于薇的身體慢慢變涼,唇色白如紙,她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原本痛著的傷口漸漸麻木,她覺得冷,直往溫暖的懷抱鑽,臉在上頭蹭了兩下。

感覺得出葛瞻的身軀變得僵硬,他單手摟著懷中女子的手也摟得更緊,雙眼似獸地盯著每一道靠近的影子,那嗜血的光芒似要吞噬任一活物,不容在他的地盤張牙舞爪。

蒙面人的人數漸少,絕大多數死在他劍下,不知是他們想殺的人已經得手,還是任務失敗被迫撤退,總之退往溫泉處的數人下手越見凶狠,多殺一人便多個活命的機會。

遠處的護衛也趕來相助,只是步伐不穩,神情萎靡,身上有多處掛彩,應敵的反應較往日慢上許多,靈活度似乎受到拘束,缺乏過去蛇般的刁鑽和獸似的勇猛。

所幸人多,五、六人對一人也很有絕對的優勢輾過去,戰到最後,滿地的蒙面人尸首,還能站著的蒙面人寥寥可數,一面倒的戰況令有備而來的他們意外。

或者是知曉絕無生路而想奮力一搏,傷勢不輕的蒙面人未發一語的互使眼神,他們集中攻向送嫁行列的頭領,只要他一死,這些護衛便會群龍無首、自亂陣腳,他們便可趁亂逃月兌。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或許該感謝陶于薇天生的好運道,在危急之際出現了轉機——

「啊!快、快接住我……我要掉下去了!啊——我不想死,救命——救——」

一顆大石頭從天而降,伴隨著女子的慘叫聲及重物的落地聲,來不及避開的蒙面人被壓在巨石底下,血肉模糊,而石頭上面滾落一個驚魂未定的淺女敕黃身影,面色慘白,兩腿發軟的打顫,四肢無力的爬呀爬……

「公主……」背主而逃,她會不會死?

「原來是銀子呀!妳又是功勞一件,不錯不錯,本公主賞妳……」銀子也夠倒霉了,每一回心術不正卻干不成壞事,反成了巧建奇功,她真不是能使壞的人呀!

看到銀子的慘況,想笑的陶于薇不慎扯動肩上的傷口,她痛得眼前發黑,耳邊再也听不見任何聲音,意識一下子像被抽走,幽幽吐出一口氣後,全身虛軟的倒向葛瞻驚慌的臂膀中,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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