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難養 第一七六章 水天一色的日常(三章合一)

作者 ︰ 姚十三蝶

林安兒上當了!

雖然她是半個路痴,可她也知道,這里尼瑪絕壁不是河丘!

「我听瑤姐兒說河丘三面環山,盛產栗子,這里的栗子糖很有名,這里連個山影子都沒有。」

這里沒有山卻有水,三面環水,天空飄著小雨,遠遠離去,水天一色,宛若水墨淡彩。

「這里離河丘有一百多里,隔著這座湖泊,你從這里向遠處看,還能看到那邊的山影,那里就是河丘了。」

這里叫做安州,雖然沒有栗子,卻因水系發達,成為大成中部重要的水利樞紐。

「在這里有一處宅院,還有一座莊子臨湖而建,城里有兩間鋪子,這些都是你的嫁妝,以往我讓你看過帳目的,你應有印像。」

林安兒有印像,她的嫁妝里確實有這幾處地方,可是金玖不去河丘,卻帶她來到她陪嫁的這里,擺明是要來吃軟飯了。

「為什麼要來這里,不是要去河丘嗎?」。

金玖看著她,眼里含著笑︰「去河丘只是煙霧,來這里才是真的。」

好吧,林安兒秒懂,這人杯弓蛇影已到一定境界,他也並非是帶她出來散心,而是避難來了,孔七只是借口。

這一路上,坐了馬車又坐船,的確比躺在棺材里逃出來要舒服。可是林安兒想不明白,眼下火藥的那檔子事已經了,金玖為何還要把她送來安州呢?

安州的宅子並不大,只是三進宅子。但維護甚好,院子里種著海棠和木槿,還樹著秋千架子,那秋千架子的油漆似是新刷的,看來是金玖囑咐這里的人給她新裝上的。

除了留在別館養傷的紅豆,玉娘和其他幾個丫頭全都跟來了。來到新地方,幾個人都很新鮮,紅霞還在後院發現了兩棵石榴樹,樹上都掛滿紅紅的果子,齜牙咧嘴。可愛極了。

看到不太高興。紅霞摘了只大石榴放在林安兒手里,可林安兒卻還瞪著金玖呢,她需要一個解釋。

金玖好整以暇,避開林安兒冰刀子一樣的目光。吩咐下人們收拾行李。布置房間。就好像這里是他的地盤一樣。

林安兒半低著頭,雙目向上翻起,做出吊死鬼的模樣。對金玖道︰「我鄙視你。」

金玖早就做好挨罵的心理準備了,強大的心刀槍不入。

他接過林安兒手里捧著的大紅石榴,掰開一分為二,又把外面的硬皮仔細剝開,露出紅寶石般的石榴籽。

他挑了一塊豐滿的遞到林安兒嘴邊,柔聲道︰「安兒,我們都還年輕,這一生還很漫長,我不想像父親那樣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接下來和你在一起的幾十年里,都要提心吊膽,防不勝防。你是我最大的弱點,所以我不想讓人把你卷進來,沒有人知道你在這里,待我把家里的事處理妥當,就回來接你。」

林安兒還是那個吊死鬼的表情,直直地瞪著他,這個人的老毛病從未改過,只要他想做什麼,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送走,小時候是這樣,現在依然如故。

他根本沒有把她當成搭檔,他更加不她的能力。

但是林安兒明明很生氣,可心底卻又泛出一絲甜意。他在保護她,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護她。

她忽然想起他剛才說的一句話,問道︰「你說你父親死得不明不白?」

金玖的聲音平淡,听不出一絲波瀾︰「我打听過,那條河上已經很多年沒有強盜了,在那之前沒有,在那之後也沒有。」

金玖怕死,他惜命如金。對他來說,偷金剛經的那個人可以不去查,告密的人也可以不去查,但危及他生命的那個人他卻一定要查出來。

那個人能這樣害死父親母親,也同樣能害死他和林安兒。

「會不會是二叔啊,他能讓人把我偷走,說不定也是他雇人來加害你爹娘的呢。」

金玖搖搖頭︰「不是他,我父親臨走時曾經和他說過,蘇城的新開鋪子全都交給他來打理,當時三老太爺和四老太爺全都反對,但父親念在和他是同父兄弟,想再給他一個機會。這個時候他加害我父母對他沒有益處,金家不會交給他,父親去世後,三老太爺和四老太爺果然沒有把那幾家鋪子交給他,而是給了族內其他人。二叔不笨,這種傻事他不會去做,即使想做,也不會在那個時候。」

在林安兒心目中,金家頭號大反派就是金炳善,偷走自己的人是他,逼得金玖裝傻的人也是他,可現在她忽然明白了,比起那個人來說,金炳善只是個炮灰!

「那會不會是老太太啊,我看過一個戲本子,繼母騙孩子吃下毒隻果,把她給毒死了。老太太就是你爹的繼母啊。」

金玖嘆口氣︰「我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懷疑父母親的死因的,這一查果然是有端倪。」

林安兒沒有追問金玖是如何知道的,有個當法醫的方姨娘,還有什麼事能不知道呢。

她也明白了,金玖之所以把她送到這里來,是因為這里是她的嫁妝,全都是她父母的人,沒有一個和金家有關系。

金玖並沒有急著回京城,他把莊子和鋪子里的管事全都叫過來,讓他們當面向林安兒匯報自己管的那些事,當林安兒不知如何應對時,他便插上一句,不動聲色地指導著林安兒。

這是她的嫁妝,總有一天要完全交給她自己管理,自家雖然嬌寵,可這些事也要懂得一些,日後她還要掌家,管理中饋。

如此又過了幾日,孔七便從河丘趕過來了。話說他是真的在河丘跟隨一位名家學習。

孔七看到林安兒,便東張西望。滿臉滿眼都是期待。

林安兒好笑︰「我八姐還在京城呢,她根本不知道我來了這里呢。」

孔七的眼中是掩釋不住的失望,自從他和林宥兒訂親以後,見面的機會很少,大多時候都要靠林安兒把她八姐叫出來來,孔七才能趁機和未婚妻說上幾句貼心話。

「我早就听說安州這里風景秀美,你為何不讓你八姐一起來這里小住呢,唉。」

林安兒覺得吧,孔七遇到八姐,真是他的造化。讓他那顆被楊夢旖凌虐至碎的老心重又完整。

「宥兒善良。看似柔弱,實則外柔內剛,和她在一起,只覺歲月靜好。花開錦繡。」

林安兒瞬間感動。小資文藝男很令人作嘔。但這番話從孔七嘴里說出來,卻聞不到一絲腐酸味道,反而讓人覺得很舒服。如同冬天里微雪的天氣,雪花清清涼涼灑下來,不覺寒冷只覺浪漫。

她取出一只小包袱,里面是一堆東西,有扇子套、荷包、香囊、還有冬日里焐手用的暖套。

「臨來這里之前,我回娘家住了兩日,這是八姐讓我帶給你的,都是她親手繡的,你快點拿走,相思去吧。」

孔七傻呆呆地捧著那堆東西,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真的躲進客戶睹物思人去了。

見他走了,金玖走過來,低下頭湊到林安兒耳邊,輕聲問道︰「若有人回京城,你也可以讓他給我帶些東西。」

這人也真不要臉,哪有自己開口要東西的,她可沒有八姐的手藝,再說咱倆好像還沒有那麼難舍難分吧。

又過了幾日,金玖便離開安州,回京城去了,孔七卻還在,安州水天一色的景致,正適合吟詩作畫。

得知這里是林安兒的嫁妝,孔毓涵更不客氣了。這既是林安兒的地方,那當然也是林家的,而他恰好就是林家,金玖能住在這里,他當然也能。

不過為了避閑,他還是離開城里的宅子,住進了臨湖的農莊,話說那里的景致更好。

林安兒認識孔毓涵這麼多年,早就習慣這人白吃白喝的作風了,她現在就是憋著一股勁兒,孔七和林宥兒成親後,總不會除了衍聖公府里自己住的院子就沒有別的私產了吧,到那時,她就使勁吃拼命吃,把這些年孔七花他們的錢全都吃回來!

金玖走了,孔七住進莊子,林安兒一下子寂寞下來。

安州雖然不比京城,但也很繁華,只是林安兒在這里兩眼一抹黑,誰也不認識。

最貪玩的紅豆留在了京城,好伊亭也在京城,就連常常來找她玩的金瑤也不在,沒有小伙伴的林安兒形單影支。

安州三面環水,白水澱子上承九條河流,下流入海,將南北西東的水系在這里貫通。已是初冬天氣,這里比起京城多了幾分潮氣。這里的房子沒有地龍,但是有火炕和火牆,屋子里並不冷,但林安兒還是更喜歡出去。

她穿著銀紅色杭緞繡花棉襖,下面是月白棉裙,帶了紅霞和紅雲出門逛街。

安州不是京城,這里的大戶人家也沒有太多講究,女眷們也不避諱,街上常能看到帶著丫頭婆子出來閑逛的千金。

林安兒只戴支銀簪子,打扮得像個小家碧玉,她年紀幼小,走在街上並不引人注目。

安州有她的兩間鋪子,卻並非是經營絲綢和胭脂水粉之類的女性店鋪,而是令林安兒引以為豪又雙眼發光的。

干貨店,經營著南方干貨、海味料理。

別的大家閨秀是不喜歡干貨店的,從門口經過也會捂著鼻子做作得要死。林安兒卻對這里的味道喜歡得不成,不論是帶著腥味的海味,還是帶著霉味的霉干菜,總之,這些都是能令吃貨想入非非的味道,林安兒很喜歡。

兩家鋪子全都叫林記,一個在街頭,一個在街尾,門口就是安州最繁華的安華街。

兩家鋪子是一個管事,管事性石,是安州土生土長的人,據說從他爺爺那一輩就給林家干活了。

也就是說,這兩家鋪子已有多年歷史,在安州是響當當的老字號。

林安兒在街上轉悠了一圈兒。給自己和兩個丫頭每人買了一根冰糖葫蘆,便進了干貨店。

石掌櫃沒在這家鋪子,這個時辰應該正在街尾的那一間。

林安兒把胳膊肘拄在櫃台上,看著伙計們招呼客人。

張大娘︰「那是誰家小姑娘,沒听到石掌櫃有這麼大的閨女啊?」

小伙計︰「那是咱家大,是這里的東家。」

張大娘眼楮亮了,立刻上前幾步,銀盆似的大白臉在林安兒面前晃蕩著︰「我說大啊,您初來乍到不知道吧,這安州城里提起我張大娘。那就沒有不知道的。我這輩子說成的親事,沒有五十也有四十九。我說大啊,您訂親了嗎?」。

嘿嘿,原來您是媒婆!

林安兒猛眨幾下眼楮。她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媒婆呢。

上輩子她死得早。還沒到找媒婆說親的年紀;這輩子又太早,還沒出生就訂親了,也沒有媒婆什麼事。

林安兒很想告訴張大娘她還沒訂親啊沒訂親。你快點找幾個美男讓我相親吧,我可想見識見識長姿勢。

可是根本沒有輪到她張口,紅霞已經搶在她前面了,這閨女真沒規矩。

「咱家姑娘早就訂親了,及笄以後就成親,您老就別惦記著了。」

好在她沒說自己是個童養媳,還真挺給面子的。

張大娘那張抹了三斤香粉的臉蛋皺起來了,就這麼皺皺臉,掉下來一堆粉沫子,林安兒看著挺心疼的。

張大娘的眼楮從林安兒的臉上移動,落到紅霞和紅雲身上,對著她們左看右看,皺著的臉慢慢抻平,又掉下來一堆粉沫子。

「兩位姑娘,你們也不小了吧,訂親了嗎?」。

林安兒懷疑要麼是這位張大娘肯定是好久沒開張了,要麼就是安州城里光棍特別多,否則怎麼會把媒婆大嬸逼成這樣,看到年輕姑娘就像犯了花痴一樣盯著人家看呢。

紅霞和紅雲臉蛋紅了,別看她倆平素里也算端莊大方,可說到婚事時,也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咱們在這里只是暫住,不會多待,再說咱們的親事也要主子說了才算,大娘您就別操心了。」

听說這三個漂亮大姑娘都只是暫住,張大娘的興趣明顯減弱。滿臉不高興地稱了半斤黑木耳,又趁伙計沒留意,多抓了一把黑木耳掖到袖子里,這才扭著水桶腰走出鋪子。

這一年來,林安兒常在各家鋪子里走動,也懂了些經商之道。像方才張大娘偷抓黑木耳的一幕,不但她看到,伙計們當然也看到了,大家之所以沒有說破,還不就是為了讓貪小便宜的張大娘日後還來這里光顧。偷的只是零碎兒,買的才是大頭兒。

林安兒對媒婆的日常很好奇,便問那伙計︰「這位張大娘看到生面孔就想給人家說媒嗎?」。

小伙計笑得眼楮都看不到了︰「回的話,咱安州轄著三個縣,其中最大的一個縣是葛城縣,離這里不過二十里。葛城縣令有位千金,誰也相不中,就看上縣里的張秀才了,可張秀才相不中縣令,偏又是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便想著快點訂下親事,也好讓縣令別在惦記了。可是整個葛城縣的人都知道這回事,誰也不敢應下這門親事得罪縣令大人。張秀才沒了辦法,就托了自家姑姑在安州說親事。」

林安兒秒懂︰「張大娘就是張秀才的姑姑,她這麼想說親是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伙計點頭,真聰明。

「張秀才貌比潘安?才高八斗?富得流油?」

小伙計搖頭,其實別說葛城縣,就連安州城里的人也奇怪,為毛縣令就是相中了張秀才,可那張秀才也古怪,這樣從天而降的大好事,別人求都求不來,他卻偏偏死活不答應。

就這樣一件小事,林安兒並沒有放在心上,她也只是當八卦听听而已,男未娶女未嫁,這種事戲本子上多的是,听听而已,大家嚼舌根子樂呵樂呵。

石掌櫃來了,看到林安兒,連忙把賬簿拿過來,林安兒擺擺手︰「帳簿每月交給我便可。」

今天鋪子里的生意一般般。不及平日里熱鬧,石掌櫃便讓伙計們整事貨物,趁著有太陽,把干貨拿到後面晾曬。

林安兒也沒有別的事,索性坐在櫃台前看大門外過來的人流。

有個人掉了錢袋,後面的人撿起來揣進懷里,掉錢袋的人也不知道怎麼的很快就發現了,轉過身找錢袋,看到後面的人的手正從懷里拿出來,掉錢袋的就讓撿錢袋的交出錢袋。撿錢袋的不承認他撿了錢袋。掉錢袋的就打了撿錢袋的一巴掌,撿錢袋的掄起拳頭和掉錢袋的拼命。

有位老者正從這里路過,兩人廝打在一起,掉錢袋的把老者撞了一下。老者險些摔倒。撿錢袋的那個連忙把老者扶好。然後兩人重又打在一起,並相約去報官,很快便走得無影無蹤。

林安兒嘆口氣。默默為這位老者點根蠟。

這老者目測非富則貴,掉錢袋的和撿錢袋的都是賊,這兩人費心又賣力演出雙簧,就是為了偷老者身上的東西。

林安兒是司空星的女兒,這些伎倆她多多少少也懂一些,是以一眼就看穿了。

再看門外,那位老者竟然走進了干貨鋪子,敢情這位還沒發現身上少了東西。

林安兒于心不忍,萬一老者想買點什麼的,一掏口袋身上沒錢,那是多尷尬的事啊。

果然,那老者真的要買東西,伙計們都沒在鋪子里,那老者看到櫃台後面的林安兒,就對林安兒道︰「小姑娘,給我稱兩斤蝦仁,兩斤海參。」

當然不用林安兒動手,紅霞已經手腳麻利給老者各稱了兩斤,老爺面上帶笑,從懷里模索,林安兒的眼楮直了,她緊盯著老者的手,唉,您八成已經沒錢了。

沒想到,老者從懷里模出來一只錢袋子,林安兒看得清楚,這只錢袋子分明就是剛才那兩個人假裝打架的道具啊。

這事真是蹊蹺,她原以為那兩人合計算計這位老者,沒想到這老者才是個中高手,非但沒讓他們算計了,還把那個道具錢袋子順手牽羊拿過來了。

正在這時,外面又跑進兩個人,就是方才唱雙簧的兩位仁兄。

這兩人一進來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各自扇了自己幾記耳光︰「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您,還請您老人家大人不計小人怪,饒了咱們,方才的銀子就當是小的們孝敬您的,給您喝茶的。」

老者微微一笑,揚起手里的錢袋子,對那兩人道︰「卻之不恭,你們都出去吧,別嚇壞了人家小姑娘。」

那兩個小子又磕了幾個響頭,根本不敢去看老者的臉,屁滾尿流地跑了出去。

老者看他們走遠了,這才轉過身對林安兒道︰「小姑娘,沒嚇著你吧。」

林安兒的心砰砰直跳,她站起身來,對老者道︰「老爺子您客氣了,小號打開門做生意,怎會害怕呢,我家臨湖有個莊子,那里的海味更新鮮,老爺子若是感興趣,明日未時可到莊子里選貨,那莊子我還沒有去過,听聞就叫林家莊,您一打听就能找到了。」

老者似是對她的話很滿意,付了蝦仁和海參的帳便揚長而去。

待他走遠,紅霞和紅雲這才緩過神來︰「啊,這老爺子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大俠吧?」

林安兒笑而不答。

紅雲又問︰「,您沒去過莊子,怎麼知道那里的海味更新鮮呢?」

林安兒依然笑而不答。

紅霞和紅雲對望,自家今天這是怎麼了,忽然神秘莫測起來了。

次日,林安兒便去了莊子,莊子並不近,出了城還有十幾里,依湖而建,和別的莊子不同,這里沒有田地,卻有百多畝葦塘。

孔七恰好沒在莊子里,他的師傅葉夫子來安州開詩會,他進城捧場了。

別看孔七長了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其實林安兒和金玖都知道,孔七就是個裝逼的,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多嘴多舌,不過這個愛好別人不知道,只有金玖和林安兒最清楚,孔七在他們面前毫不掩釋,極盡毒舌本能。

孔七不在,林安兒放心了。否則她還真的不好向孔七解釋,話說那人聰明伶俐,要騙他也並不容易。

蘆葦都已收割,湖面上光禿禿的結了冰,陽光照在冰面上,亮晶晶的,如同灑了水銀。

初來安州時還是中秋剛過,此時已是冬日,幾個農戶穿著厚厚的棉襖,蹲在冰面上鑿冰捕魚。這個季節魚兒難得。能賣個好價錢。

林安兒坐在岸邊的草亭里,四周無風,倒也不覺得冷,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丫頭們都被她留在前面大屋里。她避開所有人。獨自坐在這里。

「你這丫頭越發機靈了,懂得和爹爹打玄機了。」

眼前一光,草亭里多了一個人。正是昨日的老者。

林安兒嘻嘻一笑,跳起來抱住他的手臂︰「爹爹,您怎麼知道我在安州的?」

這位老者就是司空星,他精于易容,昨天林安兒起先並沒有認出他來,只是看到那兩個小賊給他老人家磕頭時就像見到自家祖宗,林安兒明白了,定是他方才給那兩個小賊身上留了什麼記號。

當今世上,能被偷兒們尊為祖宗的,除了爹爹司空星再無他人。

那兩個小子有眼不識泰山,竟然偷到了司空星頭上,這又是在自家女兒面前,司空星當然要教訓教訓他們。

林安兒猜錯了,司空星來到安州還真的不是看望她的。

金玖把林安兒藏在這里,除了他自己和孔七以外再無人知道。昨日司空星從安華街上走過,正好遇到那兩個小賊算計他,偏巧他不經意地往路邊鋪子里看了一眼,就看到櫃台後面正在看熱鬧的小人兒了。

司空星原本心里不太高興,金玖這小子怎麼搞得,怎麼讓自己女兒在這里拋頭露面站櫃台了。

他進了鋪子卻沒看到金玖的影子,正好林安兒又認出他來,讓司空星挺高興,女兒是爹爹的小棉襖,小丫頭最會討爹爹的歡心了,看到女兒,他就硬不起心來,就連對金玖的怪責也少了幾分。

「金玖呢?」當爹的還是不依。

「金哥哥在京城,我自己住在安州,不過有丫頭和乳娘,金哥哥還留了幾個保鏢給我,所以爹爹您不用擔心,我挺好的。」

司空星是老江湖,一听就知道這事不太尋常,遂問道︰「金家出事了?」

林安兒點點頭又搖搖頭,把前陣子金家被人告密的事說了一遍,又道︰「金哥哥查出來他爹娘都是被人害死的,他擔心有人害我,就把我藏在這里了。」

司空星嘆口氣,他有些後悔把閨女給金玖了,早知道金家的爛事這麼多,還不如給她換個婆家。

他是江湖人,看待這些事遠比別人看得開些,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金玖和閨女從小就在一起,青梅竹馬的感情最是難得,沒有之一。

「過了年你就十四了,這些事你都能自己做主,爹爹只需讓你記住一件事,無論遇到什麼事,爹爹都會幫著你護著你。」

林安兒心里難受卻又甜甜暖暖,她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但爹爹卻對她視如己出,如果沒有爹爹,她早就是蔡大頭手中的小小孤魂,永遠不能長大,更不能像現在這樣,悠然自得地和爹爹說著家常。

她又問起爹爹為何會來安州,司空星嘆口氣,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原來司空南路遇一個小孩,見他骨骼清奇,便收了這孩子在身邊。後來他被鐵鷹抓住,這件事也便無人再提。

多年後,司空星回來了,這才知道他早已棄文。司空星也未曾多想,他從未教過這孩子,隨他去吧。沒想到前不久,他卻看到這孩子求救的標記,便來到了安州。

司空星的這個徒弟,姓張,名安生,是土生土長的安州人,不到二十便中了秀才,在這一帶小有名氣。但家道清貧,並不富裕,他只是小時候跟著司空星學過一招半式,無法保護自己,這才留了暗記,向司空星求援。

林安兒眼前一亮,問道︰「這個張秀才,就是被縣令看中的那個嗎?那也只是交了桃花運,不用找您來救命吧。」

司空星長嘆一聲︰「如若只是桃花運也就罷了,他的事哪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他是去偷縣令府的時候被縣令擒住,那縣令早就看中他,葛城縣令無子,就想讓他入贅,他有把柄被人抓住,自己也想了辦法可卻沒有結果,這才向我求援。」

話雖如此,林安兒是把這位張秀才看扁了,一個男人連這點小事都辦不了,甚至還要找曾經的師父幫忙。自己爹爹是偷王之王啊。哪是雞毛蒜皮的事就能請的,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切。

看到林安兒臉上的不屑,司空星笑笑︰「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這樣簡單。爹爹行蹤不定。能看到暗記的機會渺茫。他若不是迫不得已,是不會找我求援的,我既然看到了。便要幫他,昨夜爹爹已經幫他辦妥了,想來以後也沒事了,這事你不必掛在心上,安安穩穩在這里住上一陣子。」

林安兒知道爹爹不想再多說張安生的事,記憶中的爹爹就是這樣,他很少說起他在外面的事,今天能說這麼多已是難得了。

「爹爹,您在這里多住兩日吧。」

司空星微笑道︰「爹爹這就走了,昨天露了行藏,這里不能久留了,你長大了,安心等著給金玖做娘子,那些紛紛爭爭不要管了。」

司空星對金玖沒有惡感,只是老丈人看,總是不那麼滿意,這個不是他挑的,是女兒與生俱來的,所以,唉,你懂得。

可他想來想去,也沒有找到哪個既能配得上女兒,又能把女兒捧在手心里的,所以雖然金家的爛事太多,他還是覺得女兒嫁給金玖還算湊和。

他是那種風里來雨里去的人,說走就走,也就是一轉眼便走得無影無蹤,林安兒咂舌,她自傲的輕功和爹爹比起來不值一提。

慢吞吞回到莊子里的大屋,丫頭們便張羅著擺上飯菜,莊子里沒有廚子,做飯的就是管事王順找來的幾個婆子。

一碗鹽煎小魚,一碗加了蝦干的白菜豆腐,蒸咸魚,還有幾枚冒了油的咸鴨蛋。

王順在莊子里做了十幾年,還是頭一回見到林家的人,沒想到來的還是東家,他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雖然前陣子在城里見過東家,可沒想到會來到他這里,前陣子那個嫡仙似的來了,吃用都不用他來張羅,人家帶著小廝呢,可來了,他這個做管事的卻一定要過來。

今天林安兒看到有人在冰上捕魚,覺得也是件挺有趣的事,便想在這里多住幾日,看到王順緊張的樣子,笑著道︰「王管事不用客套,這些飯菜我吃著挺好的,以後不必麻煩專人來伺候我,我自己也帶著丫頭了。」

她又問起冬日里莊子的事,王順這才不再緊張,對答如流。

林家莊子依水而建,靠的是賣蘆葦和魚蝦,冬天澱子里凍了冰,單靠冰上取魚只能維持日常生計,並不能算做收成,每年的冬季冰融之前,都是最閑的時候。葦塘有大半都租了出去,收的是兩成半的租子。

這里是靠水吃飯,比起土里刨生活的略微好些,莊戶里卻也不是很寬松。

王順走了,紅霞和紅雲便張羅著伺候歇息,這里比起城里又冷上幾分,王順讓他婆娘送來幾床簇新的被褥,林安兒看這被褥都是紅紅綠綠的被面,一問才知竟然是王順婆娘準備給兒子辦喜事用的。

林安兒不好意思,硬逼著拿回去,換了幾床半新不舊卻挺干淨的。王順婆娘緊張得直搓手,讓京城來的東家睡自家的舊被子,當年的一定要罵她了。

「啊,我方才在外面打听過了,這王順是咱家大少給提拔的,原本這里的管事欺上瞞下,從中間撈了不少油水,大少看出帳目有問題,就提了原本在莊子里幫管農事的王順,把原先那個給轟走了。」紅霞邊鋪床邊念叨著,她也是金玖精選出來的人,懂得每到一個地方就去探听消息。

林安兒記憶中,金玖從沒來過安州,隔著這麼遠,他也能發現底下人搞鬼,這人真是做生意的好手。

屋子里燒了火炕,圍著被子坐在炕頭上,暖烘烘的,林安兒翻看著王順送過來的帳本,直打瞌睡。

「,孔七覺得這里風景好,我看到處都是冰,也覺不出有啥好啊,要不明天我們陪您回城吧。」

紅霞心疼自家,在京城時,大少專門從采芝堂請了面點師傅給做糕點,還聘了個江南廚子專門做些愛吃的吃食,來到安州雖不如在京城舒適,可大少早有安排,府里也是應有盡有,可在這里,就是些咸魚和粗茶淡飯,听說想吃豬肉也要等到趕集時,到幾里外的集上才能買到。

一一一

昨天睡著迷迷糊糊,上傳得有問題,現在改過來了,真對不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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