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的雲翠差點把整間屋子翻了新。
看著光線還不錯，沈妙容打算畫畫，今天的功課還未完成。正巧來了新地方有了方才的那一幕，可以用來練習。
柳佳音是知曉沈妙容的習慣，見狀就帶著柳佳敏離開，听著走遠的腳步聲，兩姐妹是回了一屋。
這才是血親。
小娘子低頭笑了笑，在紙上打著稿子，準備等一下的畫。
天黑後，春來俏出現了丫鬟們，請小娘子們用餐。
沈妙容沒有出去。
雲翠送走丫鬟，從帶來的箱子里翻找出一只紅泥小爐，塞了銀炭進去，煮了一壺女乃茶，放到小娘子的右手邊。
聞到香味，沈妙容問︰「哪里來的牛女乃？」
「奴婢在廚房那邊看到，這邊有養了女乃牛。听說是以前就一直在養，沒有人喝，平日都是拿來泡澡了。奴婢就討要了一些過來。」雲翠笑眯眯地說道︰「還讓她們明早送一桶過來，姑娘也泡一泡。」
原以為來了這里，許多都不方便。現在的話，雖然不方便的地方有，但也以前好上許多了。
雲翠笑道︰「帶來的糕點還有一些，姑娘要不吃一點？」
沈妙容嫌棄地皺了皺鼻子
「你吃吧。」
「姑娘就是不餓，也吃一些吧。」雲翠想得明白，小娘子不可能真的不吃。只怕是嫌棄這邊類似一鍋飯的那種，自家姑娘挑剔著呢。不好吃的東西，是寧可挨餓的。只是這里不比沈家，不會有人因為小娘子不吃而挖空心思地想法子。
雲翠想著等一下就去廚房那邊套套關系。往後幾日，總是少不了麻煩她們。這些都是來之前王婆子再三囑咐過的。雲翠一點點記著，是以跟著來了陌生地方心里倒也不慌亂。
房門被從外面敲響，雲翠放下綠豆糕，去開了門。過了一會兒，就端著一碟山藥糕和一碗雞蛋羹進來。
是柳家姐妹听說沈妙容沒有吃晚飯，特意送過來的。
沈妙容喝了一口女乃茶，吃了兩塊糕點就不愛動了，那雞蛋羹更是踫也沒有踫。雲翠沉默地收到一旁，自己就著吃了一小半。
夜幕降臨，天色暗下來，屋子里點了燈後，春來俏迎來了最後一位客人。
沈妙容收回目光，從窗戶里看到的身量，似乎與自己相仿。
雲翠在屋子里等了一會兒，機敏地推了門出去。
柳佳敏打著絡子的手停了下來，傾身听著外面的腳步聲。
柳佳音頭也不抬地說道︰「阿香嬌慣一些，怕是這回餓了。等一下讓珍珠也拿了銀子去，就說我們想吃片兒湯。」
「兩碗，到時候我們兩人一碗。」剩下得自然是給了翡翠和珍珠。
珍珠笑嘻嘻地應了，拿了碎銀子也模索了過去。
新來的小娘子的身份很快就打探出來了。
正如沈妙容猜測的那樣，是懷慶長公主的女兒。徐嗣徽是徐家唯一的子嗣，來人是懷慶改嫁後生的女兒。年紀比沈妙容小了一歲，她的父親是定國公的幼子。定國公是懷慶的外祖家，嫁的是比她小了幾歲的表弟。
沈妙容不免想到了小九叔，低頭取下腰間的荷包，里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糖果、小物件，還有那串碎石手鏈。
……
蕭嬤嬤蒙蒙黑的時候就已經洗漱完畢，鬢邊的碎發用頭油抹好，這才開了門從後頭繞到前面去。
「這是我昨日就定下的。」
「有什麼大不了，要多少銀子。我給你就是了，我們縣主是每日都要用牛女乃泡澡，從未有那一日落下。沈家小娘子可沒有听說過有這個習慣。」瞧這態度是一定要搶了對方那桶牛女乃。
雲翠通過這人的話，雖未見，但已經猜出對方的身份，而且對方更是明確地知道小娘子的事。她雖不欲在外頭招惹是非，可也知道如今她代表的並不是個人。
是小娘子，也是世家。
一桶牛女乃對方若是客客氣氣地要，送了也就送了。
偏對方那頤指氣使的派頭實在令人不喜，雲翠不卑不亢地說道︰「小娘子在內宅的事情，從沒有宣傳地人盡皆知的道理。」
眼下之意，自然是指對方不應該大聲嚷嚷。即便此刻看著這個地方似乎就只有她們兩個人，可天未亮，若是有人躲在暗處也很難發現。
且……
「什麼時候寄暢園連多一桶的牛女乃也沒有了。」蕭嬤嬤從黑暗中走出，話音未落，就有其他人陸續出現在雲翠和那丫鬟的面前。
「你……你們怎麼在這里。」那丫鬟大驚失色，嚇得臉都白了，色厲內荏地嚷道︰「好大的膽子，你們竟敢偷窺縣主的私事。」
沒有人回應她的話，蕭嬤嬤目光一掃，看得其他人都低下了頭。
她們固然有看熱鬧的意思，可也是這兩個人雖說是丫鬟但背後的主子都不是她們能惹的。
卻忘了這個時候，蕭嬤嬤就該起來了。
以前蕭嬤嬤都是在園子里別的地方，倒是讓她們松懈了警惕。
那丫鬟還在叫嚷。
雲翠朝蕭嬤嬤福了福身子，先一步離開。
寂靜的夜里，後頭的動靜听得不甚分明，但也知道是和雲翠有關。沈妙容戴了披風正要推門出去，雲翠就回來了。
雲翠眼眶紅了，飛快地低了頭。
「是奴婢讓姑娘擔心了。」想想小娘子的脾氣，若非為了自己，這個時候準該繼續賴在床上睡個心滿意足。
「誰擔心你。」沈妙容輕輕哼了一聲，等雲翠進了門反手一關。「我只不過是換了地方睡不習慣。」
雲翠討好地笑道︰「那正好泡一泡牛女乃浴。」
沈妙容想著她也辛苦，到了這邊就她一個人忙上忙下的，就扭了臉說道︰「提都提過來了，為此都還同縣主的丫鬟吵了一架。怎麼不洗？」
本想著對方和小九叔有那麼一點關系，小娘子還想著對方若真的無理取鬧，就讓一讓她。她也不總是欺負小姑娘的人，哪知道對方竟是直接找上門來了。
堵著雲翠，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小娘子心中不悅，那一點愛屋及烏的情緒頓時化為烏有。
「你說那蕭嬤嬤一說話，其他人是大氣也不敢出？」
雲翠低頭想了想，肯定地說道︰「奴婢剛來府里見了季婆子和王婆子只是有些膽怯，可剛才蕭嬤嬤一出現，奴婢是心生畏懼。」要不是對方的氣勢突然一斂，她怕是也要軟了腿肚子。
沈妙容敲鼓了鼓臉。
「姑娘，我們怎麼辦？」雲翠問道。
小娘子拍了拍手︰「當然是沐浴了。」
雲翠張大了嘴巴，看沈妙容真的要月兌衣了，忙上前︰「熱水還沒有送過來呢，姑娘等一等。」
生怕小娘子任性起來直接洗冷水澡，雲翠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巧遇了翡翠和珍珠，三人一道去了廚房那邊讓人送了熱水。
至于那丫鬟，卻是沒有見到。
沐浴過後，廚房那邊送了早食過來。
雲翠掀開食盒看了一眼，笑道︰「是熱粥和幾碟小菜。」底層是小娘子們能一口吃下的香菇餡和羊肉餡的包子。
雲翠自覺地把羊肉包留給自己。
沈妙容洗了手，看到桌上的東西一挑眉，就接過勺子吃了起來。
雲翠見了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走之前窗戶反鎖了，房門也用帶來的銅鎖鎖上，鑰匙就掛你脖子上。」想了想，沈妙容又道︰「去問問柳家姐姐那邊的情況。」
雲翠應了一聲，從匣子里取了一對銅鎖直接出去了。
……
柳佳音和柳佳敏雖是姐妹，但長得並不像。一個是婉約秀氣，一個則是清秀活潑。兩人的容貌都比沈妙容要好。
不過听說還不及宮中那位青妃的三分之一。
有時候沈妙容就會盯著她們兩個人的臉發呆，想象著青妃的模樣。
今日要去拜見安貴妃，姐妹二人穿著相同樣式的衣裙，姐姐是穩重的魏紫色，妹妹是活潑的姚黃。
兩個人看到從房間里走出來的沈妙容，均是一怔，隨即笑著上前，一人拉了一邊的手︰「好一個綠野仙子。」
「什麼仙子，我這是有自知之明，低調行事。」她的容貌只是中人之姿，比不上柳家姐妹，也比不上風細細甚至昨日那位甄安淳。
沈妙容可以預見今日眾人會盛裝打扮，她既然壓不過去，還不如另闢蹊徑。
總是不能落得平平無奇就是了。
小娘子從不是低調的主，但更懂得因地制宜。
敞廳里，風細細看到並排走出的沈妙容三人，在對方的頭上沒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不免有些失望。
「真是嘩眾取寵。」說話的人是個眼生的，，昨天並未見到過她。但看她是同風細細坐在一處，在看著身量，已經可以猜出這個人應該就是懷慶長公主的女兒方靜芝。
小九叔的便宜妹妹！
「的確是令人笑話。」小娘子眯了眯眼。
兩道視線在半空中對踫，旁邊的人就感覺到似乎有火星四濺。
沈妙容心里冷哼，明明只是初見，就表現出對自己的敵視。就憑這一點，甭管她是誰的便宜妹妹。
反正小九叔可從來沒有承認過。
希望這人別犯在她的手上，否則看她到時候還笑不笑得出來。小娘子是債多了不發愁，不過是又多了一位縣主。
方靜芝從沈妙容的話里听出了譏誚，立時拉長了臉。
風細細在旁邊看得微微皺眉，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方靜芝，目光一閃，很快又表情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