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醫號 第一百三十五章病

作者 ︰ 古代言情

這話……顧晚晴又听不懂了,平日在營里,孫將軍待袁授雖不熱情,卻也有求必應,袁授對他看著也敬重,只是里里外外都透著客氣,不像有私交的,可今天這話,卻是另有隱情。

想到這里,顧晚晴又不免想到左東權與她提過的那件「大事」,是與那有關嗎?袁授對鎮北王斷然是不服的,可畢竟是父子,袁授現在也佔著世子的位置,將來的一切不還是他的?還是說她想得不對,袁授計劃的事根本與那無關,而是針對袁攝,和其他兄弟的?

顧晚晴越想越多,不知什麼時候屏風外已經安靜下來,極輕的腳步聲消失在床邊的氈毯上,顧晚晴張眼一瞧,立于床邊正轉瞬不眨地看著她的人,不是袁授又是哪個?

裝睡被發現,不及之前那樁羞事讓顧晚晴臉紅,袁授含笑坐于床邊,歪頭看著她頰邊的紅團,「呀?臉怎麼這麼紅?莫不是病了?」

顧晚晴剛想否認,又听他壞壞地說︰「還是听見了馬車聲?」

顧晚晴雖然惦記著劉思玉那事,但架不住袁授這麼使壞,當下臊得厲害,抽了頭下葉顧氏特別制給她的軟枕就朝袁授扔過去,可手上無力,枕頭轉眼落至地上,袁授撿起來,也不還她,人倒是貼了過來,聲音極輕,「還沒勁兒?下午都使光了?還好那時並無人經過,否則你叫得那麼歡喜,豈不都讓人听了去?」

「你這壞蛋」顧晚晴的臉上已紅到極致了,燒得就快冒了煙,身子也跟著發緊,「以前倒是裝得出溫柔體貼的勁兒,都是假的,就會使壞,就會笑話我」

「我這麼做也不是沒有緣由的。」袁授正經起來那青澀纏人的勁頭一掃而空,只不過話還是那麼膩耳,「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使壞,也是為了讓你更愛我,如何?我可讓你滿意?你可更愛我了?」

看他板著臉嚴肅地問,再想到他下午那麼使壞,顧晚晴羞得連捶他幾下,卻反被他抓了手,現下帳內只有她床邊這一個炭爐,外頭是很冷的,袁授的手上也帶著涼意,越發襯得她自己的手熱如火燒了。

袁授皺了皺眉,俯身額頭便印到了顧晚晴的額上,再抬頭,臉上已帶了惱意,「你做的什麼天醫?自己燒得這麼厲害也不知道?」

顧晚晴愣了愣,反手模了模自己額頭,果然燙得厲害,身子也熱,果然是發燒了,不是害羞啊……這麼一想,剛剛還很有精神的她瞬間便蔫了下去,頭也暈了。

袁授氣個半死,「你這庸醫」說著扭頭朝外喊,「沈良,快叫大夫」

顧晚晴雖沒精神,但還是「噗」地一聲笑出來,盡力朝外頭喊了聲「不用了」,這才朝袁授招了招手。

袁授也才反應過來,卻並無赧然,而是連連催促,「你快點給自己治啊?」

顧晚晴輕舌忝了一下燒得發干的雙唇,握住他的手,眼含情意地望著他,「阿授,你是真的愛我,是嗎?」。

就這麼一句話,剛剛還那麼不正經調戲人的袁授竟微紅了臉,年輕而英氣十足的面孔紅起來分外好看,也分外地惹人喜愛。

這樣的他顧晚晴又是極少見到了,平日要麼是假正經,要麼是油嘴肉麻,說出來的話酥酥軟軟的,听得人骨頭都化了。

盯著他好好地看了個夠,顧晚晴越看,越覺得他的模樣其實變得不多,凌眉厲眼的還是那個野小子,只不過換了華貴的衣裳,也更會梳頭了。

「說起來我染了病也是怪你。」顧晚晴難得地嘟了嘴撒嬌。

袁授面現懊惱,「的確怪我。」

顧晚晴眨眨眼,「那你可願意替我生病?」

「當然願意」袁授反握了她越發灼熱的手,脾氣倒大了起來,「你怎麼說都好,快把自己治好,才有力氣罰我啊」

「現在就罰你。」顧晚晴抿著唇竊笑,「你發個誓,願意替我發燒。」

袁授本來對誓言一事並不怎麼看重相信,本來麼,若是誓言有用,也不會有那麼多背信棄義之人了。不過現下他心里著急,又架不住顧晚哺磨他,只好發了誓。

他說得敷衍,顧晚晴本是不太滿意的,不過想想一會他的後果,又忍不住壞笑,當下咬著唇握緊他的手,「你這麼說我好感動。」

袁授無語,女人都這麼好哄嗎?正無語著,便覺得頭暈起來,胸口悶得厲害,立時心中一凜,馬上起身就要離開這里。

顧晚晴拉著他不讓他走,笑得像個賊,「怎麼啦?是不是誓言應驗了?」本就是想鬧一鬧他,顧晚晴那邊已將天醫玉握在手中準備替他醫治,口中還挖苦他,「舉頭三尺有神明哦……」正說著,就見袁授的面色驟然由紅轉白,他也緊咬牙關,手臂不住輕抖。

「你……」顧晚晴連忙坐起身,袁授卻已趁機掙了她的手轉到了屏風之外,她急急下地,連鞋都沒穿就追了出去,「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別跟來」袁授勉強保持著心頭一點清明,極力穩了穩顫抖的手臂,怎麼會?自從用了哈家從竭羅國找回的藥,他已經久沒犯過病了。

「沈良」他急吼著沖出營帳,「藥別讓她……」話未說完,人已摔至沈良的懷中。

顧晚晴嚇壞了,赤著腳站在雪地上不知所措,「怎麼會……他……」

沈良自然明白袁授後半句話的意思,可顧晚晴就在眼前,不讓她看、不讓她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況且他自接替了左東權成為袁授副將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的命和袁授是綁在一起的,是絕不會讓他輕涉險境的。

沈良自頸上扯下一條鏈子,盡頭拴著一只密銀小球,他單手一扭,小球已被扭開,一顆顏色鮮紅似血的藥丸現了出來,周圍的空氣中立時充斥著一種奇特的辛辣氣味,沈良毫不遲疑地將藥丸送入袁授口中,單肩頂著袁授站起,特地提高了聲音說道︰「側妃身染重病還是不要外出了,世子日前打獵傷了腳,也不便陪側妃外出。」

他這些話是說給在帳外站崗巡邏的將士听的,幸而現在已經入夜,遠處看得並不真切。

顧晚晴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怎麼跟著沈良回得帳中都不知道,眼看著袁授被放在床上,她就像看慢鏡頭一樣,找不到絲毫真實感。

她是個大夫,這幾年她處理過不少病癥,許多絕癥她都看過,一些慘不忍睹的傷勢她也看過,痛苦的、傷心的、害怕的哭聲她听過不計其數,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她木木呆呆的,只希望有人來按停止鍵。這都是假的,袁授上一刻還活生生的,怎麼會……是她害了他,她那輸入的異能並不常用,或許是出了變故,能害死人了……

「側妃?」

沈良連喚幾聲,顧晚晴才從自己的臆想中掙月兌出來,慢慢地將目光投向他。

「世子……」沈良猶豫了一下,看了眼床上的袁授,還是將實情說出,「世子早有一種奇異之疾,由來無人得知,何時發病也不一定,一旦發作便頭痛難忍,以前也用過其他藥,但大多無效,只有夫人娘家府上尋來的這種血竭丸可暫時壓制,世子上次發作是七個月前,本以為已然痊愈,沒想到……」

他竟有這樣的病?顧晚晴的腦子還處于游離之中,半晌才接收到這些話的真正含義。

他為什麼不說呢?顧晚晴握著他的手,笑了笑,眼淚卻是瞬間而下,為什麼不說?她還不清楚麼?從他剛剛的反應來看,縱然發作,他還是不願她看到,他不願意在她面前展示那樣的一面,他也不願意讓她覺得,他是為了要她醫治,才回來找她。

「你這麼對我,我可傷心死了。」顧晚晴極力保持著語調的平緩,握著他的手,將自己的能力運轉極致。

袁授只覺得通體溫暖,以往每每將他折磨欲死的頭痛並沒有發作多久便被壓下,他听到沈良在說話,也听到顧晚晴的話,他動不了,只能在心中苦笑,這次可是搞砸了啊……

睜開眼,見到的是顧晚晴木然的神情,袁授緩緩坐起身子,但覺自己神清氣爽,當即一笑,「你可真厲害。」

顧晚晴卻還是木木的,呆望著他,眼中突然流下淚來,「沒用……」

袁授連忙起身,這才見到她竟光著腳站在地上,腳尖都凍得發紅,心里當下一怒,可看到她的神情,又硬忍了,拍拍床邊放軟了聲音,「坐這。」

顧晚晴沒動,仍是站在屏風前的燭火下,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沒用……我治不了你。」

袁授皺了皺眉,下地將她拉到床上,英挺的面孔上盡是笑意,「怎麼治不了?我現在好得很,已經全好了。」

「是那藥的作用吧?你以前吃過那藥,定然知道服了藥後的感覺。」顧晚晴的眼楮眨也不眨,讓袁授看著有點害怕。

「就算你治不了,還有那藥呢。」袁授也不和她爭,放軟了口氣,「我知道是我不好,沒早與你說這事,只不過,好了許久了,以為痊愈了,沒想到……不過,我得了你,也是斷不後悔的,就算你怨我恨我……」

「我怎能不怨你……」顧晚晴痴痴地說完,突地像瘋了一樣捶打他,「你怎能不告訴我如果剛剛沒有那藥,我們或許已陰陽兩隔我對你說的那些話或許就是我們說的最後一句話當年你什麼話都沒有就走了,你可知道我怨了自己多久我怕你不原諒我,我怕你一直怪我今天又是如此如果沒有那藥、如果沒有……」

她的話斷斷續續,已是泣不成聲,手里瘋打著,袁授不管不顧地抱著她,生受著那些撕扯錘打,眼眶也跟著紅了,「對,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你傷心了。往後你只管記著,無論我們分開前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我都是開心的,哪怕你怨我恨我咒我罵我,我都是開心的,死了也開心。」

听著這番話,顧晚晴停下手中動作,抱著他放聲大哭,「我不開心,是我,是我險些害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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