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夫 141 血償

作者 ︰ 蕭七七

至于太後和劉瑜——

如果劉瑜還想保武康伯府,在彈劾之際就會站出來阻攔,甚至很可能隱瞞此事不報皇上。

劉瑜如今作壁上觀,證明武康伯府對劉瑜而言已經沒有利用價值,證明劉瑜已經放棄了武康伯府這顆棋子。

而太後,本朝約束內宮甚嚴,內宮不得干政,是清清楚楚寫在宮里的。

齊允鈞慘淡一笑︰「是,比起你,我有太多事情不確定不了解。」

「仁和大公主府,也算半個劉瑜的親信,但你好像還不知道劉瑜的態度,你先去自己搞清楚吧!你的職責,是錦衣衛,錦衣衛的職責,是听命于皇上,保護皇上。下去吧!」盛陽說得極其嚴肅。

齊允鈞嘆息著行禮告退︰「我的職責是錦衣衛,錦衣衛的職責是听令于皇上、保護皇上,卻不是讓皇上蒙蔽視听。」言罷他轉身退出。

盛陽無奈搖頭︰真正讓皇上蒙蔽視听的,是皇上自己。

錦衣衛的刑罰,從來都令人談之色變。

杖刑、夾棍、腦箍、攔馬棍、釘指等等不一而足。

因此,沒有費太大功夫,武康伯就招認了謀殺老定遠侯管路一事。

「你們怎麼在定遠侯府下毒的?」盛陽坐在陰暗的審訊室里,臨近屋頂的高窗透進唯一的一道陽光,照在他身上,輝煌之中又帶了些許的詭異,與漆黑一片的詔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是杜思牽的線,我只知道。她找到了定遠侯府的二太太,其他的我都不清楚……」武康伯奄奄一息。

「不清楚?那就繼續上刑,」盛陽冷冷擱下茶盞,轉身離去,「審到他知道了為止。」

乾清宮內,盛陽把武康伯府一案最新的結果呈給皇上。

皇上初看還不覺得什麼︰「既然如此,一命償一命吧,朕倒是沒想到,武康伯這麼大膽子。」

盛陽恭敬行禮︰「皇上,臣以為此事不簡單。已故的定遠侯。再怎麼說也是朝廷封的超品二等爵。又有重要的官職在身,武康伯居然說殺就殺。朝廷命官、超品爵位之人尚且手刃如此輕易,那對待更重要的朝臣呢,對皇上呢?」

這番話讓皇上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謀殺朝廷命官。真是好大的膽子!連定遠侯這種身份的人說殺就殺。下一步豈非要謀反了……數罪並罰。滿門抄斬!」

轟動一時的武康伯府大案,短短幾日便出了最終結果。

滿門抄斬,誰也沒有料到。幾件宮中之物引發的案子,會牽扯出如此多的貓膩,引發了京中百姓的無數議論。

「你們听說了沒有,老定遠侯,居然是武康伯府謀殺的!」

「這麼大的膽子!這都敢謀殺,那真是活該!」

「你說武康伯是不是不夠聰明呀,直接用謀殺,來點嫁禍什麼的,豈不是更安全?」

「武康伯府除了謀殺老定遠侯,還有那麼多罪證,收受賄賂,偷拿宮中之物,結黨營私,哪一條都夠受了。我看老定遠侯是個正直之人,說不定是抓住了武康伯府的什麼罪證,才被他們殺人滅口的!」

「很有可能,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這麼多隱私勾當,說不定就是被人抓到把柄,要急著殺人滅口。否則,也不會用謀殺這樣的手段吧?」

「哎,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錦衣衛詔獄里,盛陽把聖旨放在一旁,沒有拿給武康伯。

「最後一次機會,招還是不招。」盛陽語意森冷。

「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罪證在定遠侯手里……是你們拿到了……」武康伯早已奄奄一息。

盛陽搖搖頭︰「也罷,你不說,或者你不知道,我都總能夠查到,」他轉身離去,眼角帶了嗜血的瘋狂,「行刑吧!」

血債血償。

寂靜的夏夜,格外漫長。

盛陽將空掉的粥碗擱在床頭的案上,輕嘆一口氣。

綠豆黑豆粥,有利于解毒。

這些日子,他每日親自喂管沅吃粥服藥,然而她還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今夜是最後一天,明天,他就要如約將她送回定遠侯府。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肩上的傷口在漸漸好轉,證明身體機能還未完全喪失。

盛陽握著她的手,想說些什麼,卻最終沒有開口,就這般靜默呆滯著,直到明月東升。

「世子爺,您已經連續守了好幾天了,去休息一下吧,這里交給丫鬟們就好。」寧護衛嘆息著。

盛陽搖頭拒絕︰「不必勸我了。」

寧護衛無奈地退下去。

盛陽拆開她左肩的繃帶,幫她換藥重新包扎。

雪肩在燭光下越發清惑,盛陽情動卻無心旖旎。

問題到底出在哪里,為何這麼多解毒藥下去,始終沒有很大的改善?

他再一次把脈。

如果不是解毒的問題,就是阿沅自身體質的問題。

陰虛肝旺,隱有濁氣。

盛陽迅速寫下方子,交給底下人煎藥︰

犀角先煎四錢.羚角先煎四錢.酒沙知母四錢.川貝母杵八錢.生石膏先煎一兩六錢.酒炒梔皮三錢.酒炒翹殼三錢.

凝視她緊閉的美眸,盛陽微微嘆息。

阿沅,你一定不能有事。

當初母親離世,是我無力;但如果你也棄我而去,便是我無能了。

翌日清晨,管沅乘坐的軟轎停在定遠侯府門口,幾個婆子抬進府內。

前廳內,管洌神色復雜︰「你既然說毒已解,為何妹妹還是沒有醒來?」

「我在嘗試調理她的體質,」盛陽鄭重地回答,「如果管世子不放心,還可以請太醫來看。」但是太醫的水平,他再清楚不過。

管洌深深看了盛陽幾眼︰「杜思已死,武康伯府也滿門抄斬。何況若不是定遠侯府自身有問題,也不會被武康伯府利用;如果不是二太太,妹妹也不會中招。我沒有立場再對你要求什麼,畢竟,對于你,我妹妹也是自願的,」他的語氣中有濃濃的悵惘,「也許她在選擇你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要經歷什麼。」他拿出一封信,交給盛陽。

盛陽疑惑地接過。

這是管沅親筆所書,清麗姿婉的台閣體,清澈如流水。

然而內容卻如此沉重——交代身後事。

「這是哪里得到的?」盛陽銳利的雙眸情緒翻滾。

「靖恭坊給我的,我妹妹寫好了,存放在靖恭坊,並交代若是她出事,就把這封東西給到我手上,」管洌無奈地搖頭,「她知道父親心腸比我冷硬,也知道母親性子過于溫和,所以她選擇了交給我。」

兄親啟

人生在世,多少悲歡。行走于間,無人知曉葬于何方,何時歸命。若有不測,亦是天意,無關其他人事。

靖安侯世子,乃吾一生之決定。擇此路而行,便定莫測之結局。早有所預,並非偶然。然其亦是無辜,孰願背負孤煞,淒冷世間,換一世遺憾?

萬望吾之至親,勿以個人恩怨犧牲障目;國之久安,重于一命。從前吾之目光亦狹隘非常,總以個人安危、親友平寧為足。然今既知,一人一事,皆為虛妄;無舉世清明,豈有一人一族之安泰?

莫令追憶,但望前看。

妹,謹上

盛陽捏著雪宣,微微垂眸。

阿沅的苦心……

她就是怕自己出事以後,旁人特別是父母兄長會把罪責怪到他身上,才留此一書。

她始終都在考慮他,始終。

「阿沅就交給你們照顧了,若有什麼情況,希望能即刻通知我……」盛陽隱忍著滿心的悲戚。

她在知曉他是誰的那一刻,就已經下定決心。

誰也不能保證他們一定能夠成功改變歷史,扭轉乾坤。

又或許,能扭轉乾坤,卻救不了自己的命。

但是她早已準備好了一切。

一人一事,皆為虛妄;無舉世清明,豈有一人一族之安泰?

她才是真正的胸襟廣闊,他自覺做不到,至少做不到,去犧牲她,換舉世清明。

若阿沅不在了……

前世西北,最後的記憶。

滿門抄斬的聖旨抵達西北時,京中的靖安侯府已成了血流成河的廢墟。

他左手握著明黃的聖旨,在眾人的惋惜聲中被送上斷頭台。

那天的陽光尤其好,沒有風沙,也沒有雨雪。

他自嘲地笑了。

竇娥冤死時,六月飛雪。

他的死期,靖安侯府的死期,居然是這樣的好天氣。

天也要亡了他們嗎?

還有她,始終是被他連累了的她。

她又經歷了怎樣的最後?

而她始終是不在了,白受了他的連累,步入黃泉。

只是不知,若有來生,她還會記得他嗎,會原諒他嗎,會選擇他嗎……

又或許,再也不能遇見,那個花朝節里蘭心慧質的女子,那個廬陵禾瀘水邊清婉淡然的女子……

原來他最怕的,不是她已經不記得他,而是他已然忘卻了她。

若再相遇,他不能認出她,只是擦肩而過——

為何心如此痛,痛到連呼吸都帶著苦澀?

他只是不想讓自己經歷,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遺憾,只有蒼天會知道的遺憾。

但最終,此生的一切,還是成為了遺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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