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寵妃 第十六章

作者 ︰ 唐梨

「大人、大人,報!樂軍那邊有書信傳來,是給您的。」眾人還未離去,一個小兵就匆匆忙忙跑了進來,把一封信交到月淮手上。

月淮飛快把信掃視一眼,俊逸臉龐終于因信中內容浮現一抹惱怒,沉靜如鏡的眼眸也開始有小小火苗在燃燒,「什麼鬼東西!」

信被揉成一團扔到地上,剛好扔到假寐中的南宮玄腳邊,南宮玄怕幾個跟他家爹親相熟的武將拉他敘舊,說一大堆沒完沒了的嗦嗦,軍議結束後就躲到月淮這里,他是被月淮的吼聲吵醒的,哆嗦一下,俯身撿起令月淮憤怒的元凶,徑自閱讀得一臉興味盎然。

「嘖嘖,原來那小美人被孫弋抓去了呀,還以她要挾你退兵,我只听說過拿對方親屬、部下要挾,沒听說拿自家妹子要挾的。」

月淮在戰場上毒發兵敗那日,孫弋也沒佔到多少便宜,樂軍負責斷後的穆副將和武志以月淮寫在錦囊里的計謀狠狠擺了一道,後來又跟他們交戰兩次,仍被月淮所敗,樂軍死傷慘重,與其說樂軍佔領了圖州城,倒不如說他們是灰溜溜躲進去的。

不知誰听後插了句話,「這……不是跟當年秋彤姑娘的情形很相像嗎?」

南宮玄把雙手藏回衣袖,只開了一只眼覷向月淮,「你怎麼說?」

「由他去。」

「咦?真的沒關系嗎?我听說樂國的門戶之見很嚴重,據我派出去的人調查所得,她娘是名在酒館中賣唱的歌女,她出身如此之不好,恐怕孫弋沒拿她當妹子對待吧?」之前還喜歡得要死,現在是怎麼了?嘖嘖,南宮玄完全閉上眼直搖頭,打算搖回周公的夢鄉。

「秋彤算是半個皇親,還有些利用價值,她呢?」她什麼也不算,只不過是他曾深愛過卻把他狠狠背叛、傷害了的可恨女人,「誰也不許把這件事說出去,閻將軍的水軍已經封鎖了圖州水路,傳令下去要各將好好準備,明日照常出兵。」

「其實把你的退路告訴孫弋的不是她,而是被擒住,險些當了俘虜的崔倫呀。」南宮玄看似睡了,卻仍清醒著。

通敵賣國,害月都督險些命喪圖州是大罪,雖然崔倫的所作所為有違陛下當初的本意,不過得到這種能除去崔侍中的借口,也算是相去不遠了吧?

「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會改變她對我下毒,背叛我的事實。」更不會改變她把他的心狠狠摔碎一地的殘酷事實。

四面楚歌,孫弋站在城樓眺望,被氣紅了眼,「月淮那個混蛋居然沒有退兵!」

之前听說月淮中毒吐血倒下命令全軍撤退,他還以為是追擊的好機會,沒想到月淮竟然偷偷派兵部署,在峽谷對他們進行奇襲,樂軍損失了兩千多的兵力,又沒能比斐軍先一步找到月淮,取下月淮的項上人頭。

後來他听說月淮活了下來,又傳授計策讓其他武將領兵跟他們交戰了兩次,樂軍依然大敗,斐軍步步緊逼,樂軍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躲進了圖州城。

孫弋命部下抓來城中所有壯年、青年男子充當兵力,可還是不夠,比起三次與斐軍交戰損失的總和,遠遠不夠。

圖州位處斐、樂、舜唐三國的交界處,是三國之間防線,如果能佔領圖州,自然能威脅到斐國與舜唐國。

這分明是個大好機會,可月淮從一開始就有心斷他後路,不只是援軍補給的路線,現在就連預計逃跑用的水路也被閻濤堵死了,混帳,無能的軍師,不懂得動腦子的援軍,再這麼下去他就要死在圖州城里了!

「月淮,你就不要這個女人的命了嗎?」孫弋揪住敏兒的長發把她拉起來,讓遠處的月淮能看清遭到縛綁的對象是誰,那蘊含焦躁的咆哮也隱約含糊地傳到斐軍所在之處。

孫弋在等月淮的回應,敏兒或許也在等,可當月淮做出那個攻城手勢,斐軍從幾個方向紛紛向圖州城移動而來時,她半點也沒有覺得驚訝,更不會為自己感到半點可憐可悲。

她于他不過是對象,對象遺失了,被毀了,還能命人去尋,花上銀錢再買回來,心愛的女人卻是無法取代的,很顯然她不屬于後者,光瞧月淮完全不及思索的下令方式,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放箭,給我放箭!」

羽箭紛紛如雨,樂軍中有大半都是抓圖州城的百姓來充當的,幾乎完全射不中策馬而來的斐軍,月淮更是毫發無傷,騎著馬直直地朝城門這方奔來。

「都怪你這個女人,要是你在斐國之時就殺掉月淮,哪還會出這種亂子?」孫弋一手掐在敏兒的肩上,把她面朝月淮奔馳而來的方向,一手把銀光霍霍的鋒利大刀駕在她脖子上,「月淮,給我停下,不然我就殺了這個女人!」

馬上的月淮似乎听見了這聲叫喚,他抬頭朝城樓的方向展露微笑,那個笑是冷的,就跟她頭一回見到他那天那個不願投注任何感情,眼底根本不存在任何笑意的笑容一般。

「你還是省省吧。」敏兒閉上眼,不去看月淮無情的笑,不去想心中迫使自己落淚的酸楚,「我沒有你所想的,對他有那麼重要,況且我還是你的妹妹,名副其實的大樂人,你覺得他有可能會為了敵國之人而退兵嗎?」不可能。

可孫弋不是這麼想的,「放屁,他要不喜歡你,得知你身分之後還會把你留在身邊,而不是第一時間把你凌遲處死?」

「那是因為他……」只是想囚禁她、折磨她。

敏兒的話還沒說完,孫弋就拉起她讓她站上城樓的圍牆,對著下方咆哮道︰「我數到五,你若再不退兵,每數一下我就砍下她一只胳膊或一條腿,最後把她腦袋砍了丟下去給你!」

她不要在月淮面前死得如此難看,月淮根本不在乎她,孫弋現在的舉動跟羞辱她毫無區別,她又何必迎合他自取其辱?敏兒咬了咬牙,倏地掙扎掉轉方向,自己向刀尖撞去。

就在這時,銀色寒芒忽地從她眼前劃過,隨著孫弋的一聲淒慘痛叫,大刀應聲落地,而她頓時失去重心,朝城樓下方急速墜落。

「月淮你這混蛋、混蛋!」剛才的銀色光芒是一支羽箭,瞄準的是孫弋握刀的右手。

下墜之時,敏兒忍不住望向月淮,迷蒙的眼中,景象和她臉龐上的淚花被風帶走,飛散在半空,縱使如此他的臉仍是好模糊,她無法看清……不,是她不要看清,她害怕那會是一張對她只有淡漠無情的臉,如果對他而言她真的只是對象,來日他一定會另娶他人,與其失去陪伴在他身側的資格,還不如現在就摔死在這里。

圖州城的城樓真高呀,到底之時那一下一定會很痛……敏兒閉上雙眼,深吸口氣,靜靜等待落下的那一刻。

可是最後迎接她的不是任她摔得頭破血流、四肢全斷的冰冷土地,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敏兒倏地睜開眼,映落瞳心的那張熟悉容顏讓她在驚訝的同時,再次讓溫熱淚珠一顆接一顆滾出眼眶,「月……淮?」

那張俊魅的臉龐並非淡漠無情,上頭堆積著她不敢妄自想象的深沉怒意,她感到腰上一緊,更貼近他一些,這個擁抱宛如確認她的存在一般。

然後在兵荒馬亂的各種吵雜聲中,她听見他依舊令她甘願沉溺的醉人嗓音,靠在她耳邊這麼說︰「敏兒,你居然敢逃跑?」

她沒有要逃,她嘗試解釋,可他沒有听,人的嘶吼、兵刃相交的刺耳嗡鳴把她的聲音掩蓋過去,一直到那場戰役結束他才願意聆听,雖然是被迫的。

「我沒有要逃。」敏兒把藥一匙一匙地喂給坐在床上的月淮,至今仍重申著在戰場那時說過的話。

她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人,月淮肩上的傷一直沒有痊愈,為了救她,他親自彎弓射箭,攻城之時還舉著劍砍殺了不少敵人。

察覺到他的傷口迸裂是很早之前的事,她一直為他右肩上那抹有擴散跡象的鮮紅感到觸目驚心,他每回都推說是敵人的血然後轉身加入混戰,直到將敵軍鎮壓完畢再次回到她身邊,他先前的若無其事在瞬間露出破綻,身體失去過多血液,腳步不穩地倒在她身上。

她仍然陪伴在他身邊不願離去,不管在眾人眼中她有多厚顏無恥,被武志說有多陰魂不散,她只是擔心他,想要在他養傷之時……不,是很貪心地希望能一直佔據他身旁的那個位置。

除了在床上做那種令人羞澀之事,他幾乎不會理睬她,敏兒最近已經很習慣,繼而續道︰「我只是在鎮上看見一個背影很像我娘親的人,一時沒忍住追了過去,這才發現把人錯認了,想要回去找武志他們的時候卻發現跟他們走散了。

我又不識路,在街上找人時就遇上兩個偽裝成百姓進城打探消息的樂軍,他們曾跟著孫弋把我們逼上山谷斷崖,看見那日你護著我,以為我是你的妻妾,便把我擄走帶去樂軍軍營。」

「你娘不是因為我當年一聲下令,被大火燒死在黍城了嗎?」月淮終于應答,可語氣有些些諷刺。

「我不知道,事情的起因是因為不久前新帝登基,听聞早已看不慣孫弋,想藉這次圖州的敗戰把他眨至邊疆,孫滎才把娘的事告訴我,把我送到西斐。」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只是孫滎的片面之詞,娘到底是否真的死在黍城,她根本一無所知。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甘心受人擺布?」藥很苦,她喂太慢了,月淮一把奪過,仰頭飲盡。

「我娘身分卑微,注定一輩子都進不了孫家,我十歲那年,孫滎的人找到我們,強行把我帶回孫家,鎖進廢院,從此我再也無法得知娘的消息,在遇見你之前,娘就是我的一切,你教我如何能不信?」

「真可憐。」說著可憐,卻不見得有在可憐她,「然後呢?如果能確定你娘的生死,你要怎麼做?你要跑到我面前告訴我這一切都只是誤會,你對我之前做過的可以一筆勾銷?」

「我並沒有那麼想。」他果然不願意原諒她,那麼在戰場上的那些行為又算是什麼,「既然不管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願意相信,當時為何你要從孫弋手上救下我?」讓她死了不是更好?總比要她哪天看著另一個女子取代她的位置要來得快樂。

「我跟某些人不同,學不來口蜜月復劍、狼心狗肺,就是別人不惜一切代價出賣靈肉給我陪睡的恩情,我也得還。」他曾給過他的心、他的感情,是她不要的,是她決定摔在地上踩得稀巴爛。

「是、是嗎?」敏兒何嘗听不出他的嘲諷,艷美小臉上的細微期待仍是被擊垮,換上絲絲蒼白。

 的一聲,月淮把碗放到一旁的木凳上,躺回床上閉上雙眼,要休息的意圖很明顯。

敏兒也不吵他,只楞楞瞅著他的睡顏許久,久到確認他已經入睡了,她才躊躇著俯身,在他唇心輕輕一吻,又貼在他耳邊,嗓音輕幽,「我喜歡你,是真的喜歡你……」

她不曾注意到他的雙手,在她小聲呢喃之時緊緊握成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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