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生香 第274章  畫地為牢

作者 ︰ 紫蘇落葵

江帆不語,只是直勾勾地瞧著她,神色呆愣愣的。

「江公子,門外有人,天寒地凍。」陳秋娘瞧了瞧門外衣著單薄的侍女正匍匐在正廳外的毯子上,便出聲提醒。

江帆這才收回眸光,朗聲說︰「綠歌進來伺候。」

那門外匍匐的女子拜了拜,才起身踩著小碎步進了正廳,跪在了案幾旁邊,輕言細語地說︰「公子,讓綠歌來幫你泡茶吧。」

江帆忽然不耐煩起來,說︰「不像,一點都不像。下去,下去。」

陳秋娘不明江帆為何發脾氣,便只是瞧了那綠歌一眼,綠歌低著頭便是看不清面目。江帆揮手讓她走,她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跪在地上抽泣,幽幽地問︰「是綠歌做錯了什麼麼?」

「你沒做錯,一會兒去找紅梅領一百兩銀子,找個人家自己過日子去。」江帆一臉興趣`.``缺缺的模樣。

綠歌卻是幽幽哭起來,說︰「綠歌從小無依無靠,淪落風塵,以為就此零落,了此殘生,幸得小公子相救,贖了身,月兌離苦海。綠歌早就當公子是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倚靠,如今,公子若是嫌棄了綠歌,綠歌就去做個粗使的丫鬟,不在公子面前出現,只求公子別趕走綠歌。」

綠歌抽抽搭搭哭得甚為淒慘,陳秋娘亦知這種風塵女子的身世都極其淒慘,若是自己出去了,難免是被人看不起,又吃不得苦,還得走上老路。她便出言相勸。說︰「江公子。佳人在側。切莫可意氣用事了。」

江帆抬眸很不友好地掃了她一眼,說︰「你個小丫頭,什麼都不懂,就不要說話。」

陳秋娘啞言,便緊緊抿了唇,那綠歌還是小聲抽泣,跪在地上不肯離去。江帆終究是嘆息一聲,說︰「綠歌。你先且下去休息。」

綠歌一听,立刻匍匐拜謝江帆,爾後又拜謝陳秋娘,這才緩緩站起身來。陳秋娘這會兒才瞧見了她的容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綠歌長得跟陳秋娘一模一樣呢。不對,這綠歌使用了易容術,應該是說綠歌的五官跟陳秋娘十分相像,隨便易容一下就跟陳秋娘一模一樣了,只是綠歌身形比較高大。而那一雙眼到底怯生生的,有了風塵的世故。

「丫頭。你看什麼呢?」江帆問。

陳秋娘這才從步出廳堂的綠歌身上收回了視線,說︰「看美人啊。」

「你看不出那一張臉是易容的麼?」江帆好奇地問。

陳秋娘長眉一展,笑嘻嘻地說︰「我以為是江公子看不出來呢。原來公子是知道的。」

「梅園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江帆說,繼續開始泡茶。

陳秋娘嘟著唇,說︰「不見得吧。這位應該不是知根知底了。」

江帆眉頭一展,很訝異地說︰「蘇丫頭還不錯啊,挺聰明的。不像張佑祺說的那樣,腦子缺根弦。」

「哼,他說的話能信?」陳秋娘嗤之以鼻,心里卻是真想哭啊。張賜是真是妖孽啊,她要來北方他算到了,她要來滄州府他也算到了。那麼她來干啥,他還是不是也算到了?

「哈哈哈,都沒人敢質疑他說的話啊。」江帆心情大好。

「神也有出錯的時候,何況他不是神。」陳秋娘端過紅茶一飲而盡,做了個鬼臉鄙視張賜,但她心里卻明白,張賜沒有將她的真實身份透露出去,只是告訴別人她是浮光公子蘇清苑的徒弟蘇櫻。

「哈哈,對對對,不是神,不是神。」江帆不知道為何听到陳秋娘說張賜的不是就特別開心的樣子。

「你也同意的了。」陳秋娘嘟囔一句,又八卦地問,「剛才那美人那一張臉甚美,不知道那張臉是誰的呢?看起來有些不協調。」

「你也看出來了?」江帆問了一句,不由得又自言自語,「對了,你是浮光公子的徒弟,這些易容術的事,你定然是知道的。」

陳秋娘點點頭,說︰「我師父的技藝,我學到了皮毛。」

「皮毛也是夠了,你可否幫我瞧瞧那綠歌那一張臉,如何才能調整得自然。」江帆連忙問。

陳秋娘搖搖頭,說︰「骨高可削骨,肉多可減肉,眉目眼角皆可修,眼神可以訓練,但有些內里的東西很難掩飾的,綠歌的眼神太風塵。」

「是。她那一雙眼若是你的,那便是好了。」江帆嘆息。

陳秋娘听這話听得不是滋味,她知道江帆是真心對她好,不計得失與利益。但那時,她也以為只是屬于小孩子的固執,是屬于小孩子的友誼。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在江帆的心里竟然是這樣一種存在。在她故去之後,他這梅園里,像是集郵一樣,無論是剛才見到的綠衣婢女,還是那紅梅,都或多或少有陳秋娘的影子,或者是眼楮像,或者是嘴巴,或者是鼻子。而那個綠歌卻是五官都像大號的陳秋娘,只是眼楮神情不像了。

這樣的舉動,到底該有多深刻的情誼才能這般啊。

她心里起起伏伏,兀自端杯低頭,江帆卻是不死心地說︰「若是把她訓練成你的那一雙眼,不知可否?」

「理論上可以,實際上未必可以。」陳秋娘抿了抿唇,心情復雜地看了他一眼。

「可我听說你師父的易容術獨步天下,幾乎沒有人可以看得出來。」江帆有些不死心。

陳秋娘嘆息一聲,說︰「公子何必執著于不可能的過去呢?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江帆不語,只是兀自擺弄茶具,一舉手一投足全然是她創辦的雲來飯店的招式,連那些茶的滋味都是。她從這里嗅到了屬于她的濃烈氣息。在這個北方邊城,這個眉宇緊鎖的沉靜少年,把周遭全都銘刻上她的記號。陳秋娘只覺得震驚。又覺得心酸慚愧。更覺得難過。因為無論她死了。或者活著,都注定要辜負這個男子的深情。

「公子,放下執念,恕我斗膽,若是你的那位故人看到你這樣的紀念,恐怕不會安心的。」陳秋娘等了良久,手中的熱茶已冷得如冰,才緩緩地說。

江帆抬頭直直地看過來。目不轉楮地盯著他很久,才說︰「是我沒有盡到責任,是我太年輕,是我太任性,是我不夠強大。她才會遇見歹人,才會沒了的。你知道不?」

江帆的語氣里全都是歉意,說著說著那眼眶就紅了。陳秋娘張著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她不知道原來江帆對于她的死竟然有這麼深濃的愧疚。這關他什麼事呢?那些勢力是那樣強大,即便是張賜也要絞盡腦汁,幾番計算才終于鋌而走險贏了那個局面的。

「那關你什麼事。」陳秋娘月兌口而出。

「怎麼不關我的事?如果我沒有離開她。那些人怎麼敢欺她,怎麼敢那樣去逼迫于她。」江帆恨恨地說。一拳打在了案幾上,幾個白瓷杯就那樣跳著蹦到了地上碎裂成片。

陳秋娘垂了眉眼,嘆息一聲,說︰「江公子情深,可敬。但人總要往前走的。」

「不必多說了。」江帆顯然不願再說這話題,揮揮手打斷她的話,徑直說,「不要說這件事,若你真的願意幫我,就幫我教一下綠歌。若是不願意,就速度離開滄州。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公子。綠歌之事,恕我無能為了,不是我不願意,也不是我做不到。而是我不想親自為你制造一個困局,困住你的大好年華。一個人,有今生,沒來世的。」陳秋娘說。

江帆站起身來,攏了攏衣袖,喊︰「來人。」

廳外馬上有幾個綠衣小婢走了進來。江帆指了指陳秋娘,說︰「帶蘇姑娘去休息,好生伺候。」然後,他大踏步就走出了正廳,接過小婢遞過來的斗篷,穿了靴子,大步就走了出去。

幾個綠衣小婢這會兒也改了稱呼,說︰「蘇姑娘,這邊請。」

陳秋娘便拿了包袱跟著小婢七彎八拐地繞到了後院,去了一個院落。院落里的積雪已經打掃干淨,房間里暖爐已經弄好,房里熱乎乎的。陳秋娘月兌了身上的大氅,紅梅笑嘻嘻地說︰「蘇姑娘,已經為了準備好了洗澡水,洗個熱水澡,就能吃晚飯了。」

「哦,你們也這麼早吃晚飯麼?」陳秋娘看了看天空,雖然飄著雪,但看起來也只是黃昏時分。

紅梅說︰「是啊,我家公子的那位故人就是一日三餐,而且晚上還有宵夜。我家公子這些年在梅園就實行的這個呢。」

「他也不怕多開銷糧食。」陳秋娘嘟囔了一句。

紅梅捂嘴笑,說︰「公子這兩年奮勇殺敵,卻是鎮守這一方寧靜,得到不少的賞賜呢,多一頓飯還是養得起婢子們的。」

「嗯,我去洗澡去。」陳秋娘也不多說,徑直跟著紅梅去了。

大木桶里裝滿了水,她月兌了衣衫泡進去,卻發現這水里使用的香花也是豪門盛宴才有的。當時,她為了打造頂級VIP,簡直是把豪門盛宴推上了奢華的極端。

泡在這熱水里,陳秋娘心里也不是滋味,這周圍全是她的氣息,卻是江帆給他自己設置的牢籠,一層又一層,活在她的世界里,要懷念到終老麼?

陳秋娘閉著眼楮,有一種想要跑去向他坦白身份的沖動。但她畢竟是理智的,洗完澡,穿好衣衫,為自己的臉做了處理,那一張臉便是江雲十六七歲的模樣,不如陳秋娘那樣傾國傾城,但那一張臉卻也是江南碧玉的清秀。

她梳妝完畢,走到外間,紅梅已經不在,只有幾個綠衣婢女立在外間,等候伺候飯菜。這些綠衣婢女,每一個都有著跟陳秋娘相似的地方。

「紅梅姑娘呢?」陳秋娘詢問。

其中一個婢女回答︰「公子又出去跑馬了,姑娘擔心,就去尋公子了。」

陳秋娘瞧了瞧屋外,彤雲密布,風更大了,雪花打著旋,暮色四合下來,眼看都要看不清了。這種天氣出去跑馬,真是作死的節奏,難怪紅梅要擔心他。

陳秋娘一顆心也懸了起來,想了想,便對一個婢女說︰「你們去幫我把綠歌找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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