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戲嫣人兒 第十二章

作者 ︰ 季璃

梁聆冬不太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宮的,好像是海勒派人去接她,在進宮見到他之前,宮女們替她徹底地梳洗干淨,依她所吩咐的備好了藥草盆浴,讓她坐在里頭蒸了好半會兒,才讓她穿衣回到寢宮。

當海勒回到寢宮時,只見她一動也不動地蜷在暖炕上,長長的青絲如瀑般迤落炕邊,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白衫,將她原本就白淨的臉蛋襯得更加沒有血色,如雪般蒼白。

海勒褪去外袍,將它交給一旁的祿多,揚手示意他遣退寢殿里的所有宮人,然後他將她一把抱住,躺在她的身邊,讓她的小臉枕在強健的臂膀上。

「你看起來好像快哭出來的樣子。」他俯唇輕吻著她的眼簾,低沉的嗓音溫柔得幾乎教人心碎。

當屬于他的強悍與熱度環抱住她時,梁聆冬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意終于潰決,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從她濕紅的眼眶滾落,「我真的盡力了,可是,兀赤還那麼小,他很喜歡女乃女乃的,為什麼我就是救不了他最喜歡的女乃女乃呢?」

「這不是你的錯,你盡力了。」

「盡了力這救不了人,是我無能,是我沒用,我……」她哽咽得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但收不住的淚水卻如斷線的珠子般,一顆接著一顆滾落,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已經在他的袍服滲出了一灘濕痕。

他以長指輕梳著她的發,柔軟如絲般的長發在他的指尖滑動著,宛如一彎流水般潺潺地滑過他的心底。

但她的淚,卻像有著腐蝕力量般,在他的心底鑿穿了一個個疼痛不已的坑洞,每多一滴淚水從她的美眸淌下,那蝕洞就陷得越深,而他就越感到疼痛,幾乎到了不能承受的地步。

「釋懷吧!懊走的人,我們留不住。」

「我知道,爹曾經要我記住,他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自古以來,沒有人可以改變這個殘酷的現實……為什麼?別離明明就是如此痛苦,為什麼老天爺就是不肯成全人們呢?為什麼?」

說到了最後,她泣不成聲,昂起淚眸瞅著他,希望他可以給她答案,但卻只見他嘆息搖頭。

「歇下吧!睡過一覺之後,你會覺得好過一點。」

「嗯。」她點點頭,知道是自己無理取鬧了,她縴手緊捉住他的襟領,低聲道︰「如果,我們一定會有別離的一天,希望老天爺可以慈悲一點,讓那一天晚點到來。」

「睡吧!我會一直抱著你,不會離開。」海勒沒回答她,但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在這天底下,唯有死亡才能教他們分離。

「抱緊一點,最好緊到讓我喘不過氣,就算抱疼我也沒關系。」她環住他的頸項,不爭氣的淚水再度撲軟滾落。

「好,我抱緊一點。」他吻著她的額心,收緊長臂的力道,緊緊地擁住她,仿佛恨不能將她給揉進骨子里,再也不要與她分離……

他果然遵守諾言,在她清晨醒來時,沒有按照平常的慣例去朝堂,躺在她的身邊,修長的臂膀擁著她,讓她安心地又睡了.

等她再次醒來之時,他已經離開了,就在她還有著迷糊睡意,弄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時辰時,女官們已經進來替她更衣梳頭,吃過了清淡的早膳,她便讓人用馬車給載出宮去。

原野上的風,帶著被太陽曬過的青草味,聞起來沁人心脾,梁聆冬下了馬車,像是出了籠子的鳥兒,昂起小臉,迎著風遠眺天的另一方,感覺臉頰仿佛被藍天織成的毯子拂過,那柔軟的觸感仿佛連心都會融化一般。

「梁姑娘,你瞧,可汗來了!」一旁的隨從出聲提點她,示意她往草原的另一端望去。

只見一陣煙塵飛揚,當她好不容易定楮瞧清楚時,騎在馬背上的海勒已經近在咫尺,她根本就來不及拒絕抵抗,就已經被他長臂一攬,下一刻她已經落入他的懷里,坐在馬背上。

「不!不要!我不會騎馬……不要!」她激動地掙扎,仿佛他要她做的不只是騎馬,而是趕赴死刑。

但海勒不管她如何激動反對,有力的臂膀牢牢地鎖住她縴細的腰肢,附唇低聲在她的耳邊說道︰「放心交給我,我保證一定不會讓你摔下馬。」

「不要,我會怕!」她的身子微微地在發抖,兩只小手緊緊地捉住他的袍襟不放,仿佛那是最後能救她不死的浮木。

「難道我的話在你的心里一點都不值得相信嗎?」他微惱地瞠了她一眼,頗有備受侮辱的感覺。

「不是,但……」她還來不及說話,他已經策馬奔馳,教她只能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袍,生怕自己掉下馬去。

「睜開你的眼楮。」他渾厚的嗓音在她的耳畔輕語著,「你再繼續閉著眼楮不看前面的路,我就真的把你給摔下馬去,你信不信?」

「不要!」她驚恐地睜開美眸,看著他壞心的笑臉,同時也看見了湛藍色的天空與碧綠色的草原隨著馬兒的奔馳而飛逝著,唯有雪白的雲朵好像跟著他們一起馳騁,帶著青草味的風吹亂了她的發,拂在瞼上舒服極了。

「心情好些了嗎?」

聞言,她微微一愣,回眸覷著他,他揚著笑,挑起眉梢等她回答,看起來像是個瀟灑爽朗的大男孩,但眼神之中又有些霸氣,似乎他等著听的是她肯定的答復,等著听她說心情已經好過些了。

她唇畔驀地綻放一朵如花的笑靨,她怎能心情不好呢?讓這男人花了如此大的心思,只為博她一笑,如果是別人做出同樣的事情,她或許還能不領情,但他可是海勒呢!

「你笑了。」而他喜歡看她笑。

「覺得開心,當然就笑了。」她興奮地捉住他的衣袍,像個孩子似地笑了,兩顆眼楮閃閃發亮,「你教我學騎馬吧!能騎著馬在這片草原上奔馳,那將是多麼大快人心的事兒!」

「好,從明天起,我就教你騎馬,還有馴鷹,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還是忍心嗎?」

「嗯?」

「忍心拆散成雙成對的鷹兒,讓它們兩地相思嗎?」

「你不讓我把鷹帶走,是不是也要我留下來呢?」她這句話才問完,驚訝地見他放開手上的韁繩,抱著她一起飛摔在草原上,柔軟豐厚的草地承住了他們的重量,但還是教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海勒——」她抱住他不放,心跳得飛快。

「總算開竅了。」他揚開笑意,一把將她摟進懷里,緊緊地擁抱著,恨不得將她給揉進骨子里,讓她完完全全屬于他。

她幾乎快要被他擁抱得喘不過氣來,但她沒有抵抗,沒有掙扎,只是柔順地依偎著他,他精壯結實的胸膛彷佛就是她生命中最後的依歸。

她懂了,懂了那日他怒氣騰騰的原因。

戍雙成對的不只是鷹兒,還有他們,他想給她馴鷹,卻不讓她將鷹帶走,就是想要讓她在草原上有所牽掛。

但如果她真要離去,牽掛的何止是鷹兒呢?

他才是她心里最熱燙的烙印啊!

海勒吻著她白淨的額心,吻著她細致的眼眉,吻著她軟女敕的小嘴,吻著她小臉上的每—寸細微,仿佛她是他最珍貴的寶貝,讓他就算想多使點力氣,都怕將她給踫壞。

然而,男人的心最是矛盾,明明就想要細心呵疼,但對于最深愛的女人,卻又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愛她、要她,仿佛巴不得將她弄壞,在她的身上鏤刻屬于他的印記。

他的體溫環抱著她,他的氣息也纏繞著她,他明明就比她高大強壯許多,明明稍稍使力就可以輕易將她粉碎,然而在擁吻她的時候,卻絲毫沒弄疼她,溫柔得讓她想要掉淚。

「如果我說忍心拆散它們,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

「是,是很殘忍。」他笑著,眼底的神情絲毫嚴厲不起來。

「那就讓它們永遠成雙成對,永遠不分開吧!」

「好,咱們就這麼辦,永遠成雙成對,永遠不分開。」

她揚起長睫,看著他俊美的眼眉,看出了他的心意,知道他指的不是鷹兒,而是他們。

她偎在他的懷里,將自己的一切全部交給他,抬起瞳眸,靜靜地仰望著湛藍的天空,蒼穹與原野交織成美麗的圖畫,而她就在天與地之間,也是這張畫里的一部分。

如果她心里也有一張畫,那他也一定在她的心里佔了很大一部分,大半個角落都是他,就像蒼穹覆蓋原野一樣,無邊無際,無窮無盡。

她再次回頭注視著他,美眸深處充滿了柔情,不明白自己為何以前會覺得怕他,梁聆冬伸出縴手,以指尖勾勒著他俊挺的五官。

「別用那種眼神盯著我瞧。」他扯開一抹微笑,語帶恐嚇,盯住她的表情仿佛是只要將她生吞入月復的大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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