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冠路 675 殺人凶手

作者 ︰ 流利瓶

兩人坐上了馬車往杜府趕去,路上不時听到趕車的聲音,也許都是去杜府吊唁的。

華恬坐在馬車上,不時看向藍媽媽。

藍媽媽一動不動,看著一個地方出神,目光悠遠,似乎看向久遠的。

「想不到,已經五十多年了。」半晌,藍媽媽幽幽地嘆息道。

年輕時候的種種,似乎並不遙遠,然而卻已經有五十年光景。昔年大家年少青蔥,發絲黑亮,臉龐如珠似玉,如今彼此白發蒼蒼,滿臉皺紋。

時光催人老,一日一霜刀。

「是啊,藍媽媽來到我身邊,也有十多年了呢。」華恬說道。

那時她五歲,藍媽媽已見老態。現在,又是十多年了,藍媽媽已經很老了。

藍媽媽點點頭,看向華恬,然後伸手握住華恬的手。她很用力,似乎要從華恬身上獲取一些能量。

「我一直知道他在等我,知道他在找我。可我一點也不想將自己的消息告訴他,我要他不知我是死是活,日日擔心我。這是他欠我的。」藍媽媽聲音很低,可是卻咬牙切齒。

說不怨說不恨,那都是假的。怎麼能不怨,怎麼能不恨呢?

兩小無猜,少年生情,可是卻是那麼個慘烈的結局。

痛失愛人,痛失親人,痛失曾經錦繡繁華的生活,天上地下,一切從此都不同了。

「嗯。」華恬抱住藍媽媽。

如果是在平時,她一定會提醒藍媽媽。她不能傷悲,不然到了杜府,會讓自己限于被動的位置。

可是這個時候,藍媽媽那麼難過,她不想再說什麼。和藍媽媽同時代的人,應該都不在了。還要和誰爭一口氣呢?

藍媽媽的身體抖了起來,她抱著華恬,如同寒霜十月只穿了單衣,冷得發抖。

華恬心里發酸,抱緊藍媽媽。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外面來儀低聲道,「少,藍媽媽,杜府已到。」

「嗯。把車趕到旁邊。我們等會兒再下去。」華恬答道。

藍媽媽這樣。只怕是哭了的,肯定得收拾過才能進去。

卻不想,藍媽媽抬起頭。「不用了,直接停在府門口,我們馬上進去。」

華恬看去,藍媽媽仍是滿目悲傷,可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她有些好奇,又專門看了一眼藍媽媽的眼楮,之間里頭連血絲和水光都沒有。

方才,她並沒有哭泣。

「走罷,我們下去。」藍媽媽對華恬說道。

華恬點點頭,扶著來儀的手下去了。

另一邊,茴香扶著藍媽媽下了馬車。

鐘離徹有事,遲些才會去杜府,到時大家在杜府見面。

華恬才進門,就遇見了那日那個叫做思蘭的老婦。

那個老婦面上悲戚,見到華恬,點點頭,然後看向藍媽媽,目光中帶著好奇。

「這是我藍媽媽……」華恬低聲介紹道。

思蘭臉色一下子變了,她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

幸好她身後有個小丫鬟扶了一下,不然她肯定得倒在地上了。

在這里引路的人不少,思蘭這里出了意外,許多人都好奇地看過來。

華恬低聲道,「還請引我們前去吊唁。」

思蘭點點頭,深深地看了藍媽媽一眼,開始引華恬和藍媽媽往園中走去。

華恬注意到,思蘭引她們走的路,和其他人走的並不是同一條。

她心知思蘭可能是有話要說,便默不作聲,扶著來儀的手跟著走。

走了一段,見四處無人,思蘭的腳步慢了下來。

華恬抬頭看去,見思蘭已經轉過身來,默默地望著藍媽媽不出聲。

「有事麼?」華恬問道。

思蘭沒有看華恬,仍舊看著藍媽媽,「家主昨日吐血身亡,是沐柔害的。」

華恬的臉色一下變了,她連忙看向藍媽媽。

藍媽媽臉上神色不動,只是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你與我說這些事有何目的?」

「家主等了你五十年。」思蘭臉上很是氣憤,雙手握成拳,似乎要沖過來和藍媽媽打上一場。

「所以我今日前來吊唁了,一炷香,足以抵得上五十年。」藍媽媽一張臉古井無波。

思蘭雙目噴火,氣得臉都紅了,「你果然是個沒有心的人!」

然而華恬卻知道,藍媽媽此刻肯定是很難過的。只是面對思蘭的時候,她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你不過一個老僕,難不成要罵到府上吊唁的貴客麼?」藍媽媽冷笑起來。

「你……」思蘭面色猙獰,咬牙切齒,「他真是有眼無珠,才會和兩個狠毒冷漠的女人糾纏幾十年。」

「你若心痛,這麼多年來,為何不自薦為妾,服侍他,安慰他?」藍媽媽雙目如冷刀,看向思蘭。

思蘭狂怒,一下子沖過來,舉手就打向藍媽媽。

藍媽媽沒有動手,她身旁的茴香抬手一擋,就將人格開了。

「你不過僕人,竟敢出手傷貴客,你不想活了麼?」茴香冷喝。

思蘭這才回過神來,但她對藍媽媽實在恨極了,仍舊是目光凌厲地瞪著藍媽媽。

華恬上前,看向思蘭,「我倒不知,我安寧縣主在杜府上,還得看一個僕人的臉色。」

思蘭看向華恬,一臉正色,「縣主昨日見過我家家主,自知道我家家主的心思,知道他苦等五十年的苦楚。難道能眼睜睜看著有人將他的一片心血如此糟蹋麼?」

「當年之事,思蘭親身所歷?親眼所見?親耳所听?」華恬問。

思蘭不知華恬為何變了話題,一愣之後還是老實答道。「全為听說。」

「既然只是听說,自然是不知道當初彼此之間誰對誰錯了。我是敬佩杜老爺子五十年的等待,但換個角度想想,難道不是杜老爺子做錯了,甘願付出五十年的等待作為謝罪麼?」華恬說道。

思蘭一怔,但很快搖頭,「不,家主他沒有錯。雖然我不知具體事情如何,但到底我家家主並未做過什麼對不住蕭見藍的事。男歡女愛,喜歡哪個。誰也控制不住。至于蕭家被抄家流放。與杜家無關,且家主也苦尋多年。」

「你服侍杜老爺子這麼多年,在你看來,他肯定是千好萬好了。」華恬搖搖頭。話鋒一轉。「你方才說是沐柔害了杜老爺子。此話從何說起?」

听華恬提起這件事,思蘭的注意力一下子跟著轉移了。藍媽媽雖然讓杜老爺子苦等五十年,剛才又說了難听的話。但好歹沒有殺人之仇。

而沐柔,是殺害杜老爺子的凶手,思蘭難以原諒。

「昨日安寧縣主也在的,沐柔來了,說要見家主。她走了之後,縣主才走,想必縣主記得罷?」思蘭一邊說,一邊看向華恬。

華恬一愣,原來昨日那個沐就是沐柔麼?她以為是年輕一代的,怎麼也想不到竟然就是沐柔本人。

「那個不是沐家年輕的麼?」她皺眉問道。

思蘭搖搖頭,「不是,就是沐柔。昨日她走後,四郎並四進去看家主,沒多久四郎就臉色沉重地出來,說家主中毒了。」

「當真是沐柔?」華恬臉上色變。

當時她還沒走,就听說沐要見杜老爺子了。在明間,她還曾看見過沐柔的身影。

「正是她。」思蘭臉色難看,「我們去請大夫,四郎用內力救治家主,可家主還是止不住地吐血。他一邊吐血一邊說,就算見不到蕭見藍,他杜三也不會看沐柔一眼。縣主你說,這般負氣的話,難道不是說明了正是沐柔下手麼?」

華恬仔細品味杜老爺子的話,不得不承認,思蘭說得有道理。

「你們沒去沐府找人算賬麼?」華恬問道。

思蘭咬牙,滿臉不甘,「我不過是一個老奴,哪里有我的份?大家都知道是沐柔下手的,可卻不打算算賬。說是我們杜府,也算欠了沐府的。」

「哈哈,你們杜府竟然也知道虧欠麼?怎麼竟然還有些良心?」藍媽媽在旁冷笑。

思蘭對藍媽媽怒目而視,憤恨不已。

「當年我蕭家有難,杜家和沐家爭相撇清,現在卻說杜家有良心,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了。」藍媽媽繼續說道。

思蘭忍無可忍,「夠了——便是你不能回報他五十年,也請你不要侮辱他,侮辱杜府!」

「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藍媽媽冷哼,「沐柔深愛杜三,這次卻狠下殺手,手不定是杜三做了什麼對不住沐柔的事。」

「你……」思蘭看向藍媽媽,暴怒,眼看著就要再次出手。

華恬不得不站出來,「你先帶我們去吊唁罷,到時我再問問你們杜府上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思蘭點點頭,狠狠地瞪了藍媽媽一眼,當先走在前面。

華恬擔心地看了一眼藍媽媽,見她沖自己搖搖頭,表示沒事,便扶著來儀的手跟在思蘭身後。

藍媽媽走在最後面,腳步不緊不慢。

到了靈堂,華恬和藍媽媽一起去上香。

幾個年輕的正在哭靈,偶爾抬頭看見了華恬和藍媽媽,都是一愣。

上完香,華恬和藍媽媽被請到一個側室里坐著。

他們坐了沒多久,杜氏便來了。她臉上帶有淚痕,臉色並不好。

杜氏是已經嫁出去了的人,不用和本家的人一樣哭靈,所以走動起來比較方便。

她走到華恬跟前,看了看藍媽媽,「這是?」

「蕭見藍。」藍媽媽不用華恬介紹,自己就先說出來了。

杜氏的眼淚一下就出來了,「您、您來了……叔祖他……」再也說不下去了,淚水直流。

藍媽媽冷哼一聲,「我並不感動這樣的等待,眼淚也太過廉價了。你來此事若有事便說事罷。」

杜氏想不到藍媽媽會這樣說,一下子愣在了當場。

半晌她整了整臉色,看向藍媽媽,「我想,即便不是當事人,知道一個人等了另一個人五十年,終身不娶,也會感動罷?我自感動我的,無論對誰,說起這件事,我總是感動的。」

「你要不要也到靈堂上感動得大哭去?」藍媽媽冷冷地道。

杜氏看了看藍媽媽,移開了目光,看向華恬,「昨日你前來,我們杜家都很高興,覺得叔祖肯定能多活一些時日的。沒想到,沐家的人竟然這般歹毒……」

華恬皺起眉頭來,「這麼說來,當真是沐柔下手的?」

杜氏點點頭,「四叔猜測,是沐柔下的手。當時四叔用內力幫叔祖逼出身上的毒,曾听叔祖提起,就算你沐柔殺了我,我也半點不將你放在心上。」

「那你們不打算報仇麼?」華恬問道。

杜老爺子畢竟是杜家的泰山人物,屬于碩果僅存的老一輩。這麼一個人,結果在沐家手里,杜家難道不生氣麼?

杜氏滿目冷意,「並非不想報仇,而是不能報仇。」說完長嘆一聲,「在蕭家出事之後,沐柔曾經被許配過給叔祖的,後來叔祖悔婚,沐柔終身不嫁。此事畢竟是杜家理虧,所以沐柔做出這樣的事,我們杜家也不能將她怎樣。」

說來說去,都是幾十年前三個人之間愛恨情仇的糾|纏。

杜氏見華恬不,便又道,「想不到蕭見藍這麼快就上京來了,叔祖但凡多等一日,便能得償所願。五十年啊……」

她幽幽嘆息起來,等了五十多年,還是失之交臂,而且僅僅是差了一日。

藍媽媽冷笑,「我上京來,並不會馬上來杜府。若我來,就是在杜家報喪之後。」

杜氏霍然轉身,看向藍媽媽,「蕭見藍若不在乎,不會多年避而不見,此刻還這般斤斤計較。蕭見藍若在乎,今日失之交臂,心中肯定難過。且蕭見藍是長輩,無論如何,我也不與她爭吵。」

她明明是和藍媽媽,卻偏偏用了第三人稱。藍媽媽听得勃然大怒,看向杜氏的目光更冷。

華恬幫藍媽媽,「有時放不下,並非是還想著那個人,也有可能是因為仇恨。當初受過傷,所以想以牙還牙。」

「沒錯,當年他對不住我,讓我傷心了。這五十年來,我避而不見,就是為了傷他,讓他夜不成寐。」藍媽媽說著,漸漸笑起來,

「不要以為我遠走他鄉,便是一個失敗者。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杜家,我和杜三,始終勢均力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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