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冠路 657 小產

作者 ︰ 流利瓶

華恬醒過來,沒看見鐘離徹,就知道人進宮去了,心中松了口氣。

都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畢竟是忠于老聖人的,太過拿捏態度總是不好的。

穿好衣服,華恬連水也沒來得及喝,就去看胖牙牙。

新來的乳母還有些拘謹,看見華恬連忙彎身行了個大禮。

華恬也沒心思管她,對身後的檀香示意之後,就坐到胖牙牙的小床上去。

檀香很快將新乳母叫出去了,打算再教一教規矩。

小床上,胖牙牙睡得很香,在睡夢中還吐著泡泡。

華恬忍不住伸出手去,模了模胖牙牙的肉臉蛋,感覺到嬰兒那熟悉的觸感,才放下忐忑的心來。

從昨日到現在,她一直都有一種不放心感,每次都得重新模到胖牙牙,才會徹底放心。

胖牙牙這一次肚子不舒服,吃了三次藥就好了,但華恬還是接連三日都讓他待在自己視線里,三日了,見胖牙牙精神越來越足,這才徹底松口氣。

之前那個乳母貪吃蓮子羹的事也查清楚了,原來是那乳母家里出了事,窮得揭不開鍋了,她又不敢向華恬這里開口再要旁的,就將自己的口糧省下了,偷偷托人帶回家里。

人要女乃著個孩子,就特別不經餓,吃的東西營養不足,女乃水也稀。如果女乃水稀了,胖牙牙就得多吃幾頓,乳母擔心會被華恬識破,所以也不敢不吃東西。

她也不傻。想了個好主意,就是到廚房里尋吃的。

華恬是主持中饋的,乳母想自己女乃的是華恬長子,廚房的人見了自己肯定不會起疑。事實也如她所料,廚房不僅不會懷疑她,還友善地要端好東西給她吃。

這乳母並不壞,覺得自己已經吃了自己的份額,不該再吃好東西,便推辭了。等沒人再去,就拿些剩下的東西來吃。

她貧窮的時候。是吃慣了隔夜食物的。一點兒事也沒有。可是不曾想,她經過這一年來的好日子,肚子早就受不了一丁點不好的食物,一吃就出了問題。

乳母是大人。那蓮子羹也不算壞了。只是不新鮮。所以乳母吃了。自己不過是肚子微微抽了一下,很快就沒事了。但喂給胖牙牙吃,當下就出了問題。

華恬問清楚原委。心中惱怒,卻也覺得乳母這人不算壞,就只是糊涂。到廚房里吃剩下的,她竟然認為不是偷吃,只不過是不浪費。

人是不能再給她帶的了,華恬爽快地付了銀子,就讓丁香將人隨便分派了個職務。乳母畢竟已經賣身鎮國公府了,這麼做不過是道義。

乳母听說華恬不讓她在屋中女乃胖牙牙,當場哭得死去活來。但後來見華恬並無改變主意的意思,便求著丁香,來給華恬和胖牙牙磕了幾個響頭才走,又說了許多對不住的話。

華恬抱著什麼也不懂的胖牙牙,說了幾句話,又賞了她二十兩,道,「你也是為人母親的,自然知道母親心疼兒子。這事我不怪你,但卻不能再讓你帶孩子了。你去罷。」

說完,就讓人下去了。

那乳母卻紅了眼眶,又是連連磕了幾個響頭才走。

新的乳母自那日胖牙牙病了就已經找來了,華恬將胖牙牙交給她喂。

胖牙牙初初吃這個乳母的女乃,並不是很喜歡,一直皺著小眉頭。但吃了幾日,也就不再挑剔了。

等華恬空出心思關注京中的事,才驚覺,林新晴娘家那里,竟然出事了。

她這才想起,那日林新晴和趙秀初前來探望胖牙牙,臉色並不好。當時她一心關心兒子,所以才沒有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里,華恬心中又著急又內疚,剛要讓人備車去探望林新晴,就見鐘離徹帶著鄭齡一起進來了。

因鄭齡和鐘離徹是發小,感情親厚,所以進來這里並不需要避嫌。

華恬抬頭看去,發現了鄭齡的不妥,當下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鐘離徹扶著有些醉醺醺的鄭齡進來,使了個眼色,對華恬道,「你安排個人去鄭府跟司徒珊說一聲,就說高昌在我們這里。」

華恬點點頭,吩咐人去了。

等她吩咐完人之後回到明間,卻見鐘離徹和鄭齡在喝酒,鄭齡醉得更加厲害了。

「他這是怎麼了?」華恬又問。

鐘離徹看了鄭齡一眼,起身走到華恬身邊,半抱著華恬,面上帶了些擔憂,

「你那個林新晴的娘家出了點事,林新晴想要幫娘家,氣急之下和她夫君吵了起來,一激動滑了一跤,竟小產了。听說夫家都不知道她有孕,這一摔見大出血才知道。」

「什麼?」華恬只覺得挨了驚雷一般,她驚訝地看向鐘離徹,急問道,「那新晴有沒有怎麼樣?她沒事罷?不是說她夫君,那國子監祭酒之子待她很好的麼?」

「別急,恬兒你別急,林家娘子小產了,雖然凶險,但人總算沒事的。」鐘離徹安慰華恬,「至于他們夫妻之間好不好,肯定是好的。但是怎麼好,總有口角的時候罷。」

華恬這才放下心來,又問,「這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昨日申時……當時也晚了,我怕你擔心,所以不敢告訴你……今日一早出去了,來不及告訴你……」鐘離徹說著,可還是見華恬面上是壓制不住的憤怒。

華恬非常生氣,「你怎麼能忘了?新晴她驟然遇到那樣的事,心里不知道多害怕呢。我去了,好歹能跟她說句話啊……你混蛋!」

鐘離徹有些無奈,「她驟然遇到這樣的事,心里只怕想靜一靜罷?且你們另一個趙秀初昨日就了。你今日再去才合適。」

「回來再跟你算賬——」華恬擰了鐘離徹一把,然後轉身出去,命人備車,打算去看林新晴。

鐘離徹連忙讓茴香和來儀跟上,叮囑兩人務必護好華恬。

華恬則吩咐了丁香去庫房找藥材,什麼人參、燕窩啊,還有各種藥材,都帶上了。

很快車子準備好,來儀和茴香陪著華恬,一起出門去。

到了姜祭酒府門口。華恬才想起忘了遞帖子。不得已,她讓來儀出去打招呼。

幸而馬車車身上有鎮國公府的標志,這府上的人也知道林新晴的好友安寧縣主就是嫁到鎮國公府上的,所以沒有多問。就客氣地將華恬迎了進來。

華恬進了府待在會客廳里等了一會子。這才等來了人將她帶進去。

華恬認出這人是林新晴園子里的。不由得問道,「你們二少今日身子好了些不曾?」

那僕婦微微頷首,面上卻帶著憂色。「二少醒過來了,但心情卻不好,不怎麼願意。容正在陪著我們二少,現在縣主來了,指不定二少會開心些。」

一路到了林新晴的園子,華恬已經將當時發生的事問清楚了。

事實並不如鐘離徹說得那樣輕松,事實上是異常凶險。林新晴大出血,差點沒救過來。趙秀初昨晚過來,根本沒見著醒過來的林新晴。

趙秀初是臨時趕過來的,沒帶換洗衣服,且容府上也有事,她不敢留在姜府,憂心忡忡地趕在宵禁前離開。她擔心林新晴,今日一早就過來了。

而林新晴之所以小產,的確如同鐘離徹所說,是和姜二郎起了口角,生氣起來沒看路,摔了一跤。

華恬心中嘆口氣,林新晴娘家落難,如果姜家不願意幫忙,難怪林新晴心涼、生氣的。

不過事實到底如何,得見過林新晴才能知道。

園子前,站著一個四十多的婦人,一臉書卷氣,正是林新晴的婆母姜。

姜身旁,則站著一個白著臉的年輕男子,他面上帶著痛苦和懊悔,見了華恬根本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有些恍惚。華恬卻知道,這人是林新晴的夫君姜二郎。

姜見了華恬,微微扯了一下姜二郎,就迎了上來,「安寧縣主前來,老身和犬子不曾去迎,真是失禮,還請縣主莫怪。」

華恬道,「姜無須客氣,我是知道怎麼回事的。」

她說著看向姜二郎,見他這時才看見自己的樣子,口中見禮道,「見過縣主……縣主來了正好,可以幫我安慰晴兒……」說著他忽然頓住了,臉上閃過痛苦,

「都怪我……都怪我……晴兒肯定不會原諒我了……」

姜在旁看得紅了眼眶,對華恬道,「還請縣主莫怪犬子失禮,他只是擔心晴兒……」

華恬搖搖頭,「我明白的,姜二如此都是為了新晴,我怎麼會見怪?」

姜見華恬當真不怪,這才轉過身,引華恬進去。

姜二郎卻比姜更快,腳步急匆匆地走在前面,「走,我們去看晴兒去……」

華恬也心急,對姜歉意地施了禮,便跟在姜二郎身後行去。

卻不想,姜也加快了腳步,跟華恬幾乎並排而行。

華恬急急走在園中,隨意打量了一眼,見園中丫鬟婆子一聲不出,都在乖乖干活,看著倒是整整有條的。

姜二郎親自掀了簾子請華恬進去,又引華恬往林新晴臥室走去,而他自己,則失魂落魄地留在了明間。

姜和華恬一道,一直走到林新晴臥室。

臥室里,林新晴怔怔躺著,目光看向窗外。而趙秀初坐在她身旁,一臉為難。趙秀初另一邊,站著幾個丫鬟。

听見腳步聲,林新晴沒動,趙秀初卻站了起來。她看見華恬,竟露出松了口氣的神色來。

華恬心中一動,趙秀初的情緒很少這樣外露,難道林新晴真的很不好麼?

姜進來,問了服侍的丫鬟林新晴的狀況,見那幾個丫鬟搖搖頭,露出苦澀之色,便不由得嘆了口氣,拿了帕子擦眼淚。

她將眼淚擦掉,又向趙秀初道謝,這才招呼丫鬟一起出去了。

華恬見姜出去了,走近床邊,伸手去搭林新晴手腕上的脈搏。

林新晴一動不動,任由華恬施為。

華恬搭完了脈,眉頭皺得緊緊的。

女子小產,由來非常傷身,而林新晴的脈象,比普通小產之人的脈象還要差許多。

「怎麼樣?我這里听到大夫說,新晴這次身體起碼得養個三四年才能養回來……」趙秀初說著,紅了眼眶,「你是不知道,昨日救了許久才救回來的,我當時在這里嚇壞了,就怕新晴會離開我們……」

華恬見狀,忙拿了帕子去幫趙秀初擦眼淚,口中安慰道,「放心,我方才把了脈,新晴身子雖然糟糕,但卻沒有生命之憂。好好養一養,總會好的。」

趙秀初這才放下心來,但她的目光看向林新晴,又再度擔心起來,「新晴她現在不大願意,我說二十句她才嗯的應我一聲,該如何是好?」

華恬握了握趙秀初的手,靠近去看林新晴。

林新晴臉色十分差,蒼白中帶著蠟黃,向來有神的雙目中,此刻宛如一潭死水。

看到那個一向活潑明里的少女變成了這個樣子,華恬的心抽痛起來。

這時趙秀初拉了椅子放到床邊,對華恬道,「恬兒,你是雙身子,趕快坐下來。」

華恬的目光還在林新晴身上,見趙秀初說完話之後,林新晴竟怔怔流下淚來,頓時也紅了眼眶。

她回頭對趙秀初點點頭,就坐了下來,對床上的林新晴道,「新晴,我是恬兒,你不回頭看我一眼麼?」

林新晴微微回頭,看了華恬一眼,接著又掃了華恬凸起的肚子一眼。

華恬見狀,繼續道,「你莫擔心,我方才幫你檢查過了,你養好了身體,還能再生孩兒的。」

林新晴搖搖頭,眼淚流得更急。

「你若不信,我幫你去將孫大夫請過來。」華恬遲疑片刻,又道。

林新晴閉上眼楮,「已經不是他了……」

華恬和趙秀初相視一眼,林新晴對那個孩子肯定很內疚。

「你肯定是愛他的,他沒了,你可曾幫他挖了墳?」華恬問道。

林新晴一怔,很快痛哭起來,「我忘了,對不起……我忘了……」

外頭姜和姜二郎听見,很快跑了進來。

趙秀初連忙使眼色,示意兩人不要出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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