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冠路 619 巧言令色

作者 ︰ 流利瓶

「該死的,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李二大怒,順手將桌上的茶壺扔了出去。

茶壺跌在地上,一下子摔得粉碎。

綠衣丫鬟垂首立著,眼觀鼻鼻觀心,什麼話也不敢說。

李二捏緊拳頭,側頭看了看華恬,見她口中叫著熱,正磨磨蹭蹭地月兌著外衫。

雖然好奇華恬為何月兌了這麼久還沒將外衫拖下來,但李二更加焦急的是,鄭言還不來!

華恬被下了春|藥,又吃醉了,若鄭言還不來,哪里有適合的男人?

李二伸手揉了揉額頭,對垂手立在旁的綠衣丫鬟道,「你先扶華六娘進左起第一個房里,不要讓我看見她。」

他們尚書府與裘家,表面上看起來,既不是左丞相一派的,也不是右丞相一派的。但內里,李二一直都記得,自己是屬于&lt右相府一派的。

她和程雲總角時候是好友,但是後來家里長輩調整了從政的方針,便漸漸疏遠了。但畢竟不是真的分了派別,底下里還是有著聯系的。

追溯到總角時候的友誼,也讓她們即便表面上不經常聯系,也依然是。

程雲討厭華六娘,她自然也是討厭的。

這回程雲慘死,她心中是非常吃驚和難過的。她有心為難華恬,為死去的程雲討回些公道,但卻不能置家族于不顧。

然而這次楊太師和程丞相鬧得太大了,他們這個派別分崩離析,也驚慌失措起來。

他們自認這京中諸事。甚至是皇宮里的事,他們大部分也能夠掌握到。可是這次。程雲出事,他們事先竟然沒有收到半點風聲!

原先懷疑出手的人是林丞相。可是林派和他們斗了這麼多年,可從來沒有取得過這麼大的成功。他們不,這次林丞相能夠讓他們吃這麼大的虧。

肯定還有人暗地里出手的,這是他們這一派官員即便吵得面紅耳赤仍然得出的共識。

華家成了他們最大的懷疑對象,他們一邊懷疑,一邊心驚。什麼時候,華家竟然有這等手段了?竟然能讓他們如此忌憚了?

楊太師和程丞相在朝堂上爭個你死我活,兩派中無數的小官員被拉下馬,革職查辦。而他們勸阻不上。便商議著,要不要趁亂的時候,探一探華家的底。

李二得知了這探底活動,便上了心,和自己夫君說了些不如讓華恬身敗名裂,讓鎮國公府和華家反目成仇的話。她那個夫君被她說動了,將這提議在派系的會議上提了出來,得了許多人的支持。

老聖人依仗的,有文和武方面。文如今大多數掌握在翰林手中。也就是華家手中。而武,則是鐘離徹。如果文武兩派相爭,會如何呢?

總不會比今日楊太師和程丞相這場爭執更弱的了。

眾人想到這里,都覺得是好計謀。于是策劃之後,便將之交給了自告奮勇的裘——即李二來安排實行。

綠衣丫鬟本來害怕被李二責罰,這下听了吩咐。連忙起身去將華恬半扶半拖地弄進去了。

等她將華恬弄進左起第一間房,李二又繼續吩咐。「你出去看著點,實在不行悄悄著人去催。讓鄭言快些前來。他若是不來,你當知道什麼後果。自然,你也告訴他,他該有什麼後果。」

綠衣丫鬟俏臉發白,點點頭應聲,然後急步出去了。

李二听著左起第一間房里的呻|吟聲,心里一陣陣煩躁,又一陣陣焦急,便一拂衣袖,出去了。

她到了畫舫最上層,看見不遠處的河面上正緩緩駛來一艘畫舫,那正是鄭言坐的畫舫。

再遠處,有一艘畫舫正緩緩沉下去,如今只剩下最上頭的帆和招牌了。想來,就是沉下去那一艘了。

如今流離河上風平浪靜,也不知為何那畫舫竟然就散了,要沉下去。

李二看著駛近的畫舫,冷笑一聲,想不到這鄭言竟然還有這等好心腸,竟然還願意停了畫舫救人。

她正想著,忽听不遠處有焦急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家呢?裘在此,怎地我家卻不在?」

李二驀地一驚,連忙回過頭去看,只見一個俏麗的丫鬟正一臉焦急地拉著自己身邊一個侍候的紫衫丫鬟急問。

看到那個丫鬟,她狠狠地瞪了自己身邊的綠衣丫鬟一眼,不是說了要將人昏迷麼?怎地這麼快就醒來?

她的目光才從綠衣丫鬟身邊移開,眼前一晃,那俏麗丫鬟便出現在自己跟前了。

「裘,我家呢?你上來了,我家怎地卻不上來?」俏麗丫鬟正是來儀,她來到李二跟前,施禮畢便急切地問。

李二見這丫鬟心中焦急,這施禮的禮節卻半點不缺,心中有些動容,面上露出笑容來,「六娘還在下頭看戲呢,我听說這流離河上有畫舫沉了,上來看一看呢。」

來儀裝作松了口氣的樣子,神色緩過來,嘴巴翹起,露出點笑意,「我家果真在下面看戲麼?」

李二點點頭,笑道,「她說是許久不曾吃酒了,著我拿了酒來,便自個一邊吃酒一邊听戲了。」

「噓——」來儀此刻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然後臉上露出十足的笑容來,「我們府上老不許吃酒,還請裘莫要聲張。」

李二點點頭,臉上露出會保守秘密的神色。

這邊來儀左右看看,臉上帶上紅暈,低聲問道,「敢問裘,與我一同來的其他都到哪里去啦?原先還一起玩耍,後來我鬧肚子,去了茅房。回來就不見了她們。」

因為這鬧肚子鬧得要去茅房一事,說出來未免不雅。所以來儀覺得很是尷尬,看向李二的大眼楮里便流露了出來。

李二听了笑道。「這我卻不知了,得問一問我的丫鬟才是。」

她話才說完,身邊那個綠衣丫鬟便開口了,「這位,那幾位與我們這邊的到一旁玩牌去了。你若是想玩,也可一同玩。」

來儀听畢,臉上露出些不快來,搖搖頭道,「還是不了。我家還需要我服侍呢。」

李二在旁笑道,「真是個好的,若我身邊的丫鬟有你這丫頭的一半好,我也就開心啦。」

說著,便又勸來儀,說華恬只是在听戲,用不著服侍。便是需要服侍,她身邊也有丫鬟。她身邊的丫鬟熟悉這個畫舫,服侍起來也更妥當。

這個借口十分順當。來儀听了便點點頭,又說了些表示謝意的話。

李二抬頭瞧見鄭言的畫舫已經漸漸逼近,便故意拉著來儀到另一側,說了不到幾句。又對紫衫大丫鬟使了個眼色。

紫衫丫鬟于是上前來,拉著來儀的手,笑道。「這位想來是在安寧縣主身邊侍候的罷?之前見過幾面,但一直不曾說得上話。這會子正好可以好好說會話。」

說著,不等來儀答應。笑著將來儀拉到右側靠近岸邊那頭去了。

來儀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也不說破,臉上做出有些受寵若驚的神色,跟著紫衫丫鬟走了。

這時畫舫逐漸近了,李二扶著綠衣丫鬟的手,從左側走了下去。

畫舫左側甲板處,已經有婦人拿著木板橋等著了。

等那畫舫走近,婦人眼疾手快,一抖手就將木板放了下去,兩艘畫舫之間,便多了一條橋。

鄭言踏著木板橋,快步走了過來。

見鄭言過來了,婦人將木板收起來,放回甲板上。

鄭言看向李二,施了禮,笑道,「裘有禮了。」

李二對于鄭言來遲,心中甚是惱怒,當下就道,「什麼有禮無禮,你快些罷。」說完扶著綠衣丫鬟的手,走到鄭言前頭去了。

鄭言眸光一閃,看著李二的背影,眸光漸漸陰鷙起來。

一朝虎落平陽,就連個禮部尚書的女兒,也敢欺負到自己頭上去了。

他握了握拳頭,閉上眼楮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方才在河面上,看到端宜郡主的畫舫沉下去了,為了救人,所以才來遲了。」

他討厭這種叫人瞧不起的生活,討厭極了!

而這一切,是那個安寧縣主帶來的。

如果不是她,他怎麼會這麼慘?一個沒落的二流世家的女兒,得罪了人,乖乖入局便是了,只能反抗?如果她不反抗,如果她乖乖認了,他就不會過得這麼慘!

努力將心理的恨意壓下去,鄭言踏上了木梯。

李二走在前頭,听到鄭言說端宜郡主乘坐的畫舫沉了,有些吃驚,便問道,「郡主沒事罷?好好的,畫舫怎地就沉了?」

「郡主洪福齊天,一早便過了我那畫舫上,並無任何意外。」鄭言答道。

李二在前頭松了口氣的樣子,「郡主無礙就好……」繼而嬉笑出聲來,「莫不是你運氣差,就連郡主的畫舫也因遇著你而沉了?」

「裘說笑了……」鄭言拳頭捏得緊緊的,恨不得一拳將前面那個女人打死去。

如果他還是以前的身份,這個賤女人敢如此跟自己麼?

可都一年多了,他已經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南安侯世子了,他如今是不能隨便的。

李二听到鄭言的話,有些無趣地撇撇嘴,加快了腳步。

都是京城里權貴圈子里的,按理說她不會這麼直白地擠兌人的。畢竟京中官宦沉浮,誰也說不準。今日鄭言落魄了,焉知他日他不會再度爬起來?

可她從她父親那里,從自己夫君和家翁那里知道,這南安侯府,已經再也不可能爬起來了。

既然再無翻身機會,那麼她順勢上去踩一腳,欺負欺負當初橫行京城的南安侯世子也就是十分自然的事了。

不過,這鄭言也忒無趣了,便是被她奚落,竟然也默默接受了。

想到這里,李二心中更加煩躁,腳步再度加快。

「啊……」

「砰——」

隨著一聲尖叫,李二重重地跌倒在畫舫上。

這一跤摔得極重,李二痛得眼淚也流了出來。

綠衣丫鬟大驚,連忙上前去扶李二。她有些拳腳功夫,所以平常即便是一個人,也能將李二扶起來。

可惜的是李二摔得狠了,渾身沒有半點力氣,導致這丫鬟一時竟無法將人扶起來。

後頭的鄭言心中一頓暢快,又瞧了會熱鬧,見李二扶著丫鬟在那里鬼哭狼嚎,這才快步上前來,幫著扶了李二一把。

李二好不容易站穩,回頭一甩,就甩了鄭言一巴掌,罵道,「你是不忿我麼?竟敢暗算我?」

說完,禁不住又哎呦哎喲地叫起來。

鄭言驟然被扇了一巴掌,心中暴戾差點洶涌而出。他緊緊咬著牙齒,將目光中的殺氣深深隱藏好,這才緩緩去看腳下的木板。

「怎地,你這是要跟我發脾氣麼?」李二鄙夷地說道。

「裘說笑了,某怎麼敢跟裘發脾氣?裘如此國色天香,便是罵某一頓,某也是心滿意足的。」鄭言忍住氣,張口就是一連串好話。

他以前混跡京城,最是會哄小娘子的,這會子為了不再觸怒李二,不得不將那哄人的話說出來。

李二听到這話,心中怒火竟無端消了,當渾身的疼痛襲來,她竟有些委屈起來。

突然地,李二便一驚,自己怎能因這隨口的好話就生出小女兒嬌態來?她便是心里委屈,那是對自己夫君或者父母委屈才是。

還沒等她心中想明白,那廂鄭言又了,「裘沒事罷?若是摔得痛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心疼。」

「你胡說什麼,誰準你跟我家如此的?」綠衣丫鬟越听越覺得不像話,便開口斥道。

李二心中一陣不快,但自己丫鬟是為自己好,她倒也不好開口,一時便沒有作聲。

這時鄭言忙道,「這位姑娘說得是,裘冰清玉潔,如天上仙女,實在不能叫我這等粗鄙的語言折辱了。」

李二听到這里,心中那委屈漸漸小了,甚至,就連身上的痛,那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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