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冠路 613 兩周年祭

作者 ︰ 流利瓶

接待趙秀初和林新晴時,華恬有些恍惚。

一眨眼,葉瑤寧去世,竟也有兩年了。

還記得,當初她急急跑到葉府,見到的是身著大紅嫁衣、吐血不止的葉瑤寧。

葉瑤寧用盡生命去成為姚,可惜大喜之日就泣血命絕。

「她走了兩年了,可我總覺得,上個月還見過她一般。」林新晴搖搖頭,幽幽地說道。

華恬伸手拍了拍林新晴,安慰道,「她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趙秀初點點頭,「她生前最記掛姚卓,如今姚卓平步青雲,她泉下有知,定會高興。」

葉府痛失愛女異常的悲傷難過,後來更是將一腔心血放在了被女兒深愛的姚卓身上,利用職權和人脈,將姚卓頂了上去。

如今姚卓雖然不算身居高位,但是對比起當初和他一起進京、與他一起參加科舉的人,已經好了很多。

「咱們可得記著,好好宣揚一下姚卓對瑤寧的情深不壽。」華恬說道。

「兩年了,他並無與哪家女子有瓜葛,的確是稱得上情深了。」林新晴點點頭應道。

趙秀初跟著點頭附和,她不求情愛,不求一生一世一雙人,求的是相敬如賓。但是慘死的葉瑤寧與她不一樣,葉瑤寧終其一生,求的就是一份情。如今姚卓做到了,葉瑤寧泉下有知一定會高興的。

華恬沒有再說什麼,開始轉移話題。商量著去拜祭需要買些什麼。

關于這些,趙秀初和林新晴一早就命人準備好了,這回見華恬提起,便將一張紙條子交給華恬,讓她按照上頭寫的來買。

一切都商量畢,三人又約定了到時見面的時間地點,便準備散了。

臨別之際,林新晴突然低落起來,幽幽道,「若是流朱在。她肯定也會與我們一起去看瑤寧的。」

「她若是好了。比什麼都強。」趙秀初怔了一會子,搖搖頭說道。

看葉瑤寧,也不過是懷念一場,並無太大的實際意義。如果簡流朱從此改了。正常過來。那才是好事。

華恬沒答話。送她們上了馬車,直到馬車駛出去遠了,才扶著來儀的手回去。

她回到房中不多久。收到從西北寄過來的書信,心情馬上變得異常愉悅起來。

拿過信細細看了一遍,見上頭寫的多數是鐘離徹的日常。可這日常讓華恬異常心動的是,無論鐘離徹做到什麼,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她來。

她將信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心滿意足之余,又將兒子抱過來,對著兒子念上一遍,這才罷休。

睡了午覺起來,她听著檐下燕子輕語,開始給鐘離徹寫回信。

回信寫完,她又將信看了一遍,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須知男女書信來往,歷來是男子的豪邁,有事說事,不著細情的,而女子,寫的多是日常生活瑣事,帶上各種感悟並相思。

如今看看,鐘離徹寫的倒像是女子寫的,細致纏綿。而她寫的,卻是京中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大事,並無一處閑筆。鐘離徹收到信,心里不知道會做如何感想。

這般想著,忽听得睡在自己身邊的兒子突然咿咿呀呀說起話來。

他年紀還小,滿口都是難懂的嬰語,咿咿呀呀的,幼兒特有的嗓音听得人心里發軟。

華恬將兒子抱在懷中,頓時思如泉涌,干脆一手抱著兒子,一手快速地寫起來。

雖然這個姿勢極不方便,可華恬累了便歇一陣,竟硬生生地又寫了三頁紙。

這紙上也並無太多訴說相思之意,只是閑話家常。但華恬知道,鐘離徹肯定能夠看得出滿腔愛意的。

信寫好,當日就讓人帶往西北去了。

三日後,京城一片小樹林里,葉瑤寧墓前。

華恬、趙秀初、林新晴來到時,見到已經有人在拜祭了。

此人正是姚卓,他穿了一身素衣,面容悲傷,正跪在墓前低語。

華恬等人手提著各種物事走上前來,腳步聲很快驚醒了姚卓。

只見姚卓一下子回過頭來,露出了通紅的雙目和滿臉的淚。緊接著他似乎覺著有些不好意思,很快轉過頭去,慌亂地拭去臉上的淚。

華恬三人知道姚卓是不好意思,便都沒有出聲,等到姚卓自己收拾完了回過頭來,這才上前去。

將各種祭品放上去,華恬又看了看靈前,見上頭有兩枝開得正艷的梅花,一時愣住了。

這分明是真花,此刻離得近,甚至能聞得到陣陣幽香。

姚卓順著華恬的視線看去,低聲道,「這是淑華公主府里的臘梅,我與瑤寧便是在那臘梅園中識得的。瑤寧說喜歡,可到了如今時節哪里還會有臘梅。」

「那這是怎麼回事?」華恬不禁問道,心中卻微微有些不喜。

姚卓繼續道,「這是今年雪後,我專門去了淑華公主府求的。折了十枝,用了許多秘法,放在冰窖里,到了如今,只剩下兩枝。」

華恬听畢,說道,「姚大郎倒是有心了。」

這時林新晴在旁回道,「他去年也做了這樣的臘梅前來,的確是十分有心。」

華恬看了姚卓一眼,點點頭。

華恬三人放好了各種祭品,便上前拜祭。

拜祭畢,眾人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在墓前席地而坐,輕聲說著話——也許,這樣葉瑤寧能听得到他們在,不會太過孤單。

姚卓道,「明年我估計得回老家一趟,想把瑤寧的墓遷回去。」

華恬三人住了話頭,看向姚卓。

姚卓看著墓碑。悲傷地說道,「瑤寧愛我,臨死前也喜歡有人叫她一聲‘姚’,我想她定是很想進我姚家祠堂的。明年我回去,正好完了瑤寧的夙願。」

林新晴在旁听得眼淚汪汪,一邊拿著帕子擦眼淚一邊低聲地叫著「瑤寧。」

趙秀初看了華恬一眼,嘆道,「她是當真愛極了姚你,幸好姚你對她,也是情深一片。」

「是啊……」華恬點點頭。看向姚卓。「只是葉疼愛瑤寧,若明年起再不能拜祭,不知是否舍得。瑤寧去了那時,葉哭得肝腸寸斷。幾次厥……」

趙秀初的眼楮也紅了。哽咽道。「葉確實是將瑤寧當做眼珠子一般,少時瑤寧到我家里留宿一晚,葉也極是舍不得。若是遷墳。不知葉是否願意……」

「說真的,便是我,也是舍不得。瑤寧在此,我每年還能來見一見。若是離了京城,怕是十年八年都不得相見了。」華恬拿著帕子,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

姚卓見三人皆是拿著帕子拭淚,忙道,「都是我的不是,引得三位傷心了。只是若明年不回去,往後我怕也沒有適合的時間了……」

「你待瑤寧真心一片,到時專門騰出時間來送瑤寧回去,不是很方便麼?」林新晴抬起臉來,看向姚卓。

姚卓一愣,搖搖頭,充滿自責道,「正是這個道理,可嘆我竟一時沒想到。」

說著臉上尷尬之色異常明顯,又不住地,似乎是亟需將自己的尷尬化掉。最後他估計也知道那尷尬是化不掉了,臉上慢慢地紅了起來。

華恬三人好似並不在意,姚卓說什麼,便跟著說什麼。

彼此不知所雲地說了不知多久,姚卓一下子站了起來,臉上通紅,眼楮通紅,「是我、是我對不起瑤寧,竟沒有想到……」

他心中愧疚至極,覺得無論說了多少話,總還是對不起葉瑤寧。

華恬嘆息一聲,看向姚卓,正色道,「你無需如此,一時顧不到那是人之常情。便是神算子,也總有算不到的一天。何況,我們只是靠記憶。」

「沒錯,你待瑤寧的深情我們都看在眼內,遷墳之事便是一直腦子轉不過來沒想好,也不是什麼大事。」林新晴也在旁安慰道。

趙秀初也跟著安慰了幾句,說了些好話,姚卓雖然還是黯然,總歸卻冷靜下來了。

他收拾好了自己,低聲道,「不知可能與我說一說,瑤寧識得我之前的事?」

趙秀初和林新晴忙點點頭,一起回憶葉瑤寧的事,一件一件地說出來給姚卓听。

華恬入京不過三年,與葉瑤寧相識也是三年,她對葉瑤寧的了解和認識,還不及姚卓,便靜靜坐在一旁听著。

這一日直到夕陽西下,天邊滿是燒紅了的火燒雲,眾人才乘了馬車回京。

因約定好一起坐馬車回去的,因此趙秀初和林新晴的馬車一早打發回去了,三人坐華恬的馬車回去。

上了車,趙秀初和林新晴看向華恬。

華恬凝神听了一會,沒听到有人在,這才微微點頭。

「這姚卓迫不及待地想將瑤寧的墳遷回去,我覺著有些不妥。」趙秀初首先低聲說道。

「可我覺得他說的也有理,瑤寧一心要做姚,早些讓瑤寧進姚家祖墳,想必也是瑤寧的心願。」林新晴搖搖頭說道。

華恬道,「瑤寧已經去了,死去的許多東西無需再爭,她肯定會有的。可活著的,卻不能輕易就沒了。」

「且你看他,似乎卻已經有些不將瑤寧放在心上了。若是放在心上,怎麼連專門遷墳也想不到,滿腦子只是順便?」趙秀初不快地說道。

一般來說,若是嫡妻,不管是否恩愛非常,要遷墳的,必定也是專門去遷的。有事回去,干脆順便將墳也遷回去,哪里來的這種說法?

「可你看他制作那臘梅,從年初到如今年中,這麼多個月,那臘梅保管得那麼好,說是不用心,誰也不信。」林新晴著急道。

「那他那個順便,又怎麼說?注意得到的地方,表現得再好,也不算真心。無意中泄露的東西,才耐人尋味。」趙秀初堅持道。

林新晴反駁,「不過是一時沒想到,哪里來那麼多的思量?我愛極了我阿娘,有時不還是將她生日給忘掉了?」

兩人爭論起來,誰也說服不了誰。

很快,馬車便入了城門。

華恬長嘆一口氣,道,「你們不用吵了,我問你們一句。姚卓是否應該對記著瑤寧?」

趙秀初和林新晴停止了爭執,忙不迭地點頭。

「好,這是我們的共識。」華恬正色道,「那麼姚卓在三五年內,好生記著瑤寧,可也應當罷?既然如此,讓瑤寧的墳留在京城,當個見證,這總可以罷?畢竟深情不深情我們看不出來,莫如看實際的。」

趙秀初和林新晴听了,思索一會便點點頭。

「姚卓當初說終身不娶妻,但是納妾總不妨礙的,我們也沒有要他一直沒有子嗣。只是瑤寧畢竟是因他的丫鬟而慘死,他怎麼著也得表個態,將瑤寧放在心上幾年罷。」華恬又說道。

趙秀初和葉瑤寧繼續點頭附和。

「那麼就是了,回頭咱們多與人說一說,姚卓是如何的深情。他制作那些臘梅,大家也都說出去罷。他如此記掛瑤寧,我們定能讓他的記掛被人贊頌。」華恬最後拍板。

趙秀初和林新晴對此自然是支持的,畢竟這是去年便說好的計劃。

華恬見林新晴神色輕松,甚至在談及臘梅時有些向往,不由得暗嘆一口氣。

男子自古薄幸,想來這姚卓也避免不了的。

那臘梅,姚卓本來可以不說,由林新晴和趙秀初來解說的。可他太急了,宛如想要在她面前表現一般,將臘梅的如何難做說了出來。

這般作態,必然是有所圖的。想來這次,姚卓圖的,就是讓她們三人幫他勸葉,讓他將葉瑤寧的墳遷回他的故鄉。

葉瑤寧下葬兩年,並不適合遷墳。姚卓突地這麼焦急,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

華恬將種種可能都猜了一遍,覺得最有可能的,便是姚卓想讓葉瑤寧從他的生活中淡去。

葉瑤寧的墳遷走了,葉家肯定無法使人去拜祭。而她和趙秀初、林新晴也是不能。這麼一來,逐年下去,還有誰會記得葉瑤寧——那個在大喜之日慘死的女子?

華恬心中暗嘆一聲,對趙秀初和林新晴道,「葉理應不會同意的,但若是她上門來問你們意見,你們記得將意見說清楚。」

趙秀初和林新晴听了,自然又是連連點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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