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冠路 470 雪原尋人

作者 ︰ 流利瓶

當遲來的信息傳到帝都之後,聖人震怒,將軍中所有人物都臭罵一頓,又責令出兵搜尋鐘離徹。

朝堂上針對此事炸開了鍋,和鐘離徹交好的,都幫著問責。而和鐘離徹無交情的,則接連質問鐘離徹為何孤軍深入敵陣奮戰。

兩派人物你來我往,爭得不亦說乎。隨著時間,那些原本有些委婉、深怕鐘離徹回來秋後算賬的敵對黨,甚至撕破了臉,什麼話也敢往外說。

老聖人的怒火都對著西北軍營的將領而發,對朝堂上詆毀鐘離徹的官員,卻沒有做任何發落。

他如此立場讓許多人都覺得,鐘離將軍十成十是凶多吉少了,不然向來維護鐘離徹的老聖人為何竟沒有幫鐘離徹說一句話?

事發至今,已經十多天了。即便鐘離徹用兵如神,只怕也要熬不住。畢竟用兵如神,卻也不能不吃不喝、且在敵人圍剿之中活下去。

華恆、華恪听得很是焦急,兩人心知華恬的心思,生怕華恬听到了要受不住,絲毫不知道華恬不但知道了,甚至已經北上了。

西北這邊,華恬一行人已經在在茫茫大雪中找了數日,可是一直沒找到絲毫線索。

太難找了,大雪過後,任何蹤跡都會被掩蓋。

這日天黑,華恬一行人找了地方搭建帳篷休息。華恬雖然恨不得不停歇地找,可是她不能拿那些護衛的命來開玩笑。更何況,她被冰雹砸傷了的頭部至今仍隱隱作疼。護衛甚至已經開始干預她的決定了。

生怕找到人之後。沒有食物和傷藥,華恬一行每個人身上都有負重。背著這許多東西在茫茫雪地上找人,有多累可想而知。

但為了找到人之後有足夠的食物,能夠做最基本的御寒,他們身上的負重是必不可少的。

「,你洗洗手,擦擦臉,我一會幫你傷藥。」陳方搬來一盆水,放在華恬跟前,說道。

如今出門在外。彼此都狼狽不堪。華恬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了。在這種地方,根本也不會有人約束這個。

華恬點點頭,又低聲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雖說此地苦寒,她沒有出過汗。不會有體味。但是她素來是愛干淨慣了。這麼一路過來。風餐露宿,很是讓人不舒服。若不是因為找不著鐘離徹,滿心愁苦。她早就被身上的髒污弄得發瘋了。

更何況如今她頭頂上有傷,隱隱帶著血腥味,難聞至極。

華恬捧起水盆,走到帳篷後面開始洗手洗臉。這里極度寒冷,水燒不開,溫度並不高。稍作停留,原本燒熱的水,也會馬上變成冰。

把手和臉洗干淨了,華恬望著水盆里的髒污出神。

這種狼狽而髒污的日子,只有第一輩子嘗過,如今看著,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

只是隔了兩輩子品嘗,那種痛入骨髓的感覺,竟然是等量的。

「已經十多日,只怕……」

「噓——此話莫要在跟前說……」

「可是,沒有人能夠在如此環境中活下去,更莫說有追兵……千金之體,可不適合在這種地方逗留。」

華恬被這聲音拉回了神智,原本不願意想的東西瞬間侵佔了她的大腦,讓她失去了控制。

 ——

水盆被踢翻的聲音,緊接著,又是「啪」一聲細響。

兩個正在低聲討論的護衛瞬間變了臉色,彼此急促對視一眼,當中一個揚聲喝道,「誰?」

口中說著,人已經施展輕功沖向帳篷後面。

到了帳篷下面,兩人都看到華恬臉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上,裝水的盆子歪在一邊,里頭的水已經被潑出去了,在盆邊形成噴濺狀的冰。

「——」由于護衛那一聲大喝,陳方也帶著人趕過來了。他看到華恬如此萎頓,跌坐在地,頓時吃了一驚,忙上前去,想要扶起華恬。

可是他人才靠近華恬,華恬已經木然抬起頭,看向了他。

「我、我找遍這個草原,若是……若是……」她的聲音顫抖起來,幾不可聞,陳方凝神听去,華恬櫻唇慘白、顫抖,卻是沒有再吐出半個字。

陳方看得鼻子發酸,說道,「大少爺將我們派來保護,去哪里,我們也會跟到哪里。」

「好。」華恬說了這個字,竟從地上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往她的帳篷走去,「再幫我燒些水,我想洗一洗。」

方才面色淒愴、萎頓在地的,似乎不是她一般。

陳方和其余幾個護衛看著華恬挺直脊背走進了帳篷,仿佛看到那身形身上籠罩著的無限孤寂。

「請稍等——」陳方答應一聲,便帶著人去燒水了。

在等熱水的過程中,華恬一直靜靜地坐在炭盆邊出神。她腦子里想的,全是鐘離徹。想他曾經來到桃樹下,幫她挑起被桃枝掛著的青絲,想起他沒話找話,到淑華公主府的小園里堵著自己,想起……

不知想了多久,陳方帶著幾個護衛,捧著幾盆水來到華恬帳篷,將水盆放在火盆旁邊,便出去了。

華恬拿了屏風遮擋著簡單擦干淨身體,換上干淨的衣裳。

你就要死了,我卻不緊不慢地洗漱換衣衫,你不生氣麼?你肯定要生氣的,快些出來呵斥我罷?

我在這麼多男子中間月兌衣洗漱,你定然是受不了罷。既然受不了,快些出來,出來狠狠說我一通罷。

華恬目光在地上的水盆移來移去,淚水從雙眼紛紛跌落。

她又何嘗不知道,經過這麼長一段日子,鐘離徹的生還機會是如何的渺茫?

可是她不願意,一點都不願意!

哭了一陣,華恬紅著眼楮將水盆都收起來,然後強迫自己去睡覺。

她一定得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找鐘離徹,一定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

第二日,帶著寒氣的陽光從地平線那邊升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華恬帶著護衛,繼續往前趕路。一行人橫排著,一邊走一邊低頭注意腳下的情況,有時甚至停下挖開積雪,看雪下是否留有線索。

一如既往,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線索。

差不多天黑了,又到了扎營的時候。

陳方看著華恬目光望著前方,咬咬牙,道,「咱們再往前半個時辰,……到時再扎營。已經是草原的邊緣了,明日再走一日便能走出草原,探查剩下那一半草原……」

說到這里,他看著華恬顫抖的雙肩,再沒有往下說。

半個時辰之後,一無所獲的眾人無奈之下,開始扎營休息。

華恬也幫忙搭建帳篷,她需要忙碌,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等到帳篷搭好了,她坐在一旁,見沒有什麼需要自己做的,便從包里掏出一把米,一粒一粒地數著。

吃完了飯,安排了人守夜,華恬照例回到自己的帳篷內數米粒。

數了許久,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華恬按時上床睡覺。

「啊……」寧靜的夜里,突然傳來一聲驚叫。

「什麼事?」隨著一聲急喝,連成一片的帳篷紛紛傳來聲音,大家都急急忙忙地從帳篷中跑出來。

華恬睡得不踏實,一听到聲音便翻身而起,往發聲處躍去——那是火堆的方向。

她離得最近,又是最先听到動靜反應過來的,到了之後,只看到火堆旁兩個護衛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下。

「發生了何事?」華恬問道。

其中一個護衛抬起頭來,看到華恬,目光中閃過喜悅,結結巴巴道,「小、,這里、這里有血跡……有、有大周朝士兵衣物的碎片……」

華恬渾身一震,她強行壓制住滿心的沖動,一步一步走到那護衛身旁。

這里原本是燒火堆的,鄰近的積雪都因為火的溫度而消融,雪地下原有的足跡便露了出來。華恬看到的,便是已經干涸了近乎黑色的血塊,以及一些碎布。

「沒錯,這些碎布正是大周朝士兵所穿的!」陳方也來到了現場,盯著地上的碎布驚喜道。

「如果他們來過這里,先前咱們怎麼一點蹤跡都找不著?」華恬覺得這是一場夢,一場真實到近乎虛假的夢。

他們是一路走來的,每隔一段就會停下去挖開積雪,看雪地下是否有人活動過的痕跡。如果這當真是鐘離徹等人帶兵走過的道路,怎地一路上沒有任何線索?

「或許是我們疏忽了,或許是鐘離將軍帶兵並不走常規的路線……」陳方回道,接著欣喜地看向華恬,

「想必我們很快會找到人,莫要擔心。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或許會是一場硬仗呢,需要坐鎮指揮。」

華恬默默地點頭,目光看向前方,目光中焦急、擔憂種種感情閃過。

她很想馬上出發往前方而去,看一看鐘離徹是不是就在不遠的前方。可是這里有狼出沒,在夜里很容易遇上狼群。經歷過一個冷冬,春天仍未到來,狼群必定是餓得狠了。若是單人遇上,只有一個「死」字。

華恬強迫自己回到帳篷睡覺,可是終究還是一晚上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

第二日一早,華恬言下有些青黑,但她的精神看起來好極了,臉上甚至帶上若有若無的笑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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