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冠路 468 華府家訓

作者 ︰ 流利瓶

朝堂之上,華恆昂首而立,對聖人奏曰︰

聖人雲,為人臣者毋以有己,為人子者毋以有己。先父早早去了,可他與家母情深似海,至死不曾納妾。臨終前曾吩咐過某,華家某這一房,不許輕易納妾。妻年過四十無嗣,方可納妾。臣為人子者,自當謹遵先父訓誡。

原本滿腔仁義道德打算駁斥華恆的御史及各官員,頓時都啞火了。

並非他們能力不夠,而是這本身就是華家的家事,他們拿到朝堂上來說,也是扯了些歪理的。如今人家華恆已經明白說了,這是他父親臨終前定下的家訓,這,還有外人置喙的余地麼?

要知道,家族之事,素來忌諱外人指手畫腳的。即便是當今天子,也不能對臣下家族內部的事宜說三道四。

不過,如此勞師動眾,都鬧到了朝堂上,若是就此罷了,也就太浪費了。

因此,還是有人提出質疑,「敢問華家這家訓,安寧縣主是否亦要遵循呢?」

「舍妹婚事由聖人定奪,即已提到,臣斗膽向聖人求一個恩典,求聖人準許舍妹亦能遵循華家家訓。」華恆一抱拳,對聖人行了大禮。

這打蛇隨棍上的本事,讓得想要為難華恆的哪個官員氣歪了脖子。

大臣們你來我往,老生人是門兒清。當下哈哈一笑,同意了華恆的請求。

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說的便是策劃今日彈劾華恆的一幫官員了。

退朝之後。帝都四處都說起了華府的家訓。

面對這個家訓,想著將女兒嫁進華府當小妾的人家直叫晦氣。周媛娘家周府卻一片和樂,還有一些對華恪有好感的小娘子也很是心動,顧不得華恪年齡比自己大,羞澀地對家人吐露自己的心聲,希望能夠嫁給華恪。

一時帝都暗涌陣陣,當然,也少不了嘲笑華恬的聲音。

華恬為女子,若是娶了她,就不能隨意納妾。還有哪家願意娶啊?大周朝講究子息昌盛。若是只娶妻不納妾,如何能夠開枝散葉?

許多人暗中笑話華府沒到高位,就已經擺起了高位的範兒,必定得狠狠摔一跤。

可是這些暗中的嘲笑都沒有什麼作為。很快就淹沒在帝都的繁華之中了。根本掀不起半點波瀾。這讓得暗中推動流言的人差點沒氣死。

失敗了。他們自然得找原因,這一找,很容易便找到了。

作為比男子還要勝三分的才女。華恬的名聲已經超越了許多所謂的才子。在許多人心目中,她是不能被詆毀的。

除此之外,大家都覺得,因為到處的詆毀,安寧縣主已經心生不滿,過度思念故鄉了,若有一日她當真回歸故里,這帝都豈不是少了一名才華橫溢的才女?

華恬的聲望,已經不單單是在士林圈子里了,甚至已經擴散到普通平民。

這一方面是因為華恬的出身,另一方面是因為華恬的才華,還有一方面是因為華府的名聲。

華家祖上雖然曾是世家,但是沒落已久,天下人幾乎都知道他們華家三兄妹算是出身平民。如今這平民竟然如此勵志,被聖人封為了縣主!這多勵志啊,這多有代入感啊!不支持她,支持誰?

才華方面,天下名士展博先生和子期先生,都曾經夸贊過安寧縣主。如此有才華的女子,怎麼可能是傳言中說的那般不堪呢?肯定是那些貴族妒忌她,所以故意散布謠言害她!

最後一點,就是華府普做善事。為天下學子向往的華家書院,那是天下聞名。沒有束修不要緊,核定了之後可以靠著在學院務工或者抄書,在華家書院得到學習的機會。這等深受人民群眾喜愛的做法,無疑是非常得人心的。

基于以上種種,普通平民一听到詆毀華恬的話,首先想到的就是,又有人要害安寧縣主了!

自從華恆御前奏明華家家訓之後,原本籠罩在華府頭上的壓力,再也沒有了。華府不納妾,不僅不會被人詬病,反而很得一些閨閣和各名媛貴婦的支持。

日子一天一天,緩慢地,除了霍祁會時不時上華府騷擾一下華恬之外,許多事都扯不上華府,華府很是平靜。

不過在平靜的華府內,許多人很容易看得出華六心情不大好,時不時發呆、嘆氣。

幸而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並不適宜見外人,一直推托身體不適在家里呆著,就連溫泉莊子也不去了。

並非是她不再怕冷了,而是她在府中,經常賴在床上不願意起來,即便起來了也燒了許多碳,根本冷不著她。

鑒于華恆、華恪一向疼愛華恬,能夠硬得起心腸的藍媽媽又回了山陽鎮,華府內根本沒有人管得了華恬,故而華恬的日子便一直如此逍遙著。

周媛逐漸顯懷,也不再出去應酬,正好和華恬做了伴,一起賴在床上。

下了小雪,慢慢地變成了大雪,轉眼深冬便來了。

然而,一直到除夕那晚,鐘離徹也沒有回來。

守歲的當晚,華恬更加失魂落魄,但是看著周媛顯懷了的肚子,她還是強笑著,直到看不過眼的周媛將她趕回屋中。

回到屋中,華恬原本笑著的臉終于還是塌了下來。

她讓八婢將鐘離徹以前送過來的皮子翻出來,打算看一看,尋思著拿來做一兩件皮裘。

當時鐘離徹將皮子和翡翠雕像一起送過來,還寫了情詩。她看著鐘離徹的一番情意,內心不可謂不激蕩。

可是兩人很快又因誤會吵起來,華恬曾經說過讓丫鬟將鐘離徹送來的東西都扔掉,可是八婢哪里不知道華恬的心思?她們沒有將東西扔掉,而是收了起來。

如今看來,可不是做對了麼?

華恬自收了皮子,只匆匆看過一次,如今除夕,听得到隔壁院子里的繁華,她更覺心酸,便下定決心,好好看一看這些皮子。

皮子幾乎都是極品,處理得很是干淨,看得出處理皮子之人是如何的細心。華恬細細地模著皮子上的皮毛,又將鐘離徹當時與皮子一起送來的信箋看了又看。

信箋上的內容背得滾瓜爛熟了,華恬又拿著皮子,一張一張地想著,這些皮子是如何獵來的。

在那蒼茫的西北苦寒之地,鐘離徹曾怎樣在群山間游蕩,然後將這些狡猾的動物一一捉來——那些皮子,並無意外的傷口。

只是心中如此這般想了一遍,她更加思念鐘離徹了。

這是一種她終于承認的、陌生的感情。

在她的歲月里,是沒有這種牽掛和思念的。

屋中炭火燒得明亮,屋內一片溫暖,可是此刻,屋外卻下起了大雪,那雪聲簌簌簌簌的,在夜里和偶爾炸開的柴火唱和。

華恬拿出琴,隨心所欲地彈了起來。

除夕夜,大雪、琴聲、離人,火爐,一片溫暖,又一片冰涼。

除夕,便是熱熱鬧鬧的走親戚之旅了。

除了應酬之外,還有一個老者常常來到華府上,說是要見蕭見藍。

華恬是不願意泄漏藍媽媽行蹤的,也不喜歡與老者相見——雖然她很想知道,藍媽媽和這老者是什麼關系。可是沒有報備過藍媽媽,私下里打听,叫藍媽媽知道了,她肯定得吃苦頭。

那老者,最後被推給了李直。

元宵節之後,華恬在京中拜會了一番好友,便思量著回山陽鎮去了。

可是帝都這邊,春節後,還會有鵝毛大雪,華恆、華恪和周媛都不放心,死拉著不讓華恬走。

華恬無奈,只得又在帝都住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華恬鐵了心要出去散心,拜別家人好友之後,便往山陽鎮而行。

華恆、華恪和周媛無奈,只得備齊各種所需的,又讓八婢盡皆跟上,這才放了行。

華恬帶著八婢,一路出了帝都,往山陽鎮慢慢而行。

其實她並不是很想回山陽鎮,而是想去西北一帶。可是沒有人掩護,她是不可能一人傻愣愣地往北方而行的。

離了帝都兩日距離之後,華恆私下里派來的死士也跟了上來,一路護著華恬而行。

雖然已經漸進春天了,但是一路上還是頗為寒冷,不時會下小雪。

華恬一行人只要為了散心,也不用心急趕路,一路上幾乎是游蕩著往山陽鎮而行。

一日天上下起了小雪,一行人來到鹽城恰好天黑了,便在城上最大的酒樓投宿。

鹽城是一個分界城市,自鹽城向北,能夠一路往北方而去,向南則一路直奔江南。

華恬一行人打算在這里停留兩日再做打算。

因為華恬胃口不好,晚飯是由帶著的廚子親自下廚去做了華恬愛吃的口味,不過華恬仍舊吃不了多少。

吃完了晚飯,華恬坐在火盆邊看書,八婢在旁或是做針線活,或是低聲說笑,或是練字,屋中一片暖洋洋。

眼見天快黑了,丁香去吩咐人燒熱水,準備讓華恬泡澡。

華恬放下手中的書,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正準備去沐浴,忽听得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惶急的敲門聲響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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