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仙機 第136章 三色幡

作者 ︰ 月下箜篌

夜極深,影飄搖,狂風亂卷的竹林中,一股毀天滅地的威壓突兀而來。

天羅臉上一片血紅,雙腳一軟,忍不住就想跪下去。見安雲依然站的筆直,哪肯在女子面前示弱,強行站穩了身子,抵抗天塌般的壓力。

好在這股壓力來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半息時間,便悄然消失。星光柔和,紫竹林平靜下來,除了滿地殘枝亂葉,與先前別無二致。

傀儡呆滯的臉頰上,幽深黑暗的眼眶漸漸明亮起來,先前安雲指間一縷清輝落在傀儡空蕩的眼眶內,並沒有熄滅。

此時在東海臨仙島最高處的望江石上,一高大魁梧的男子面對著腳下濤濤巨浪安然打坐,忽然,他睜開了雙眼,眼中就有電芒橫生,眼珠一轉便是月升月落潮來潮去。

他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轉頭遙遙望向中山國方向。他先前寄懷于天地,突.+du.然感受到一縷強大無匹的威壓,怪異的是,這股威壓似乎還有些熟悉。

身為元嬰中期修士,這男子的修為隱隱要突破至後期,臨海州元嬰修士不多,彼此都很熟悉對方的神念。然而這股神念雖然隱隱有些熟悉,卻絕不屬于臨海州任何一名元嬰修士。

莫非有哪派金丹長老突破了元嬰桎梏?

不對,這神念的威壓比之他也不差,怎會是新晉元嬰同道?難道是有哪位老駕臨臨海,那倒是要見見。

中年男子沉吟片刻。喝道︰「端木元珊。」

一白袍大漢立刻現身在他身後,執禮甚恭︰「弟子端木元珊在,師尊有何吩咐?」

「有高人造訪臨海,你可去中山國一行,代為師拜見,順便請他到听潮閣一見。」中年男子沉聲道。

端木元珊毫不猶豫的立刻應了聲是,轉身迅速離開,心里卻在暗想︰何方高人駕臨臨海,竟然驚動了師尊?

與此同時,玄元宗萬謝樓上。青驊真人同樣看了一眼中山國方向。又向東方看了一眼。

「師伯。」玄元宗掌門清虛見他神情有異,奇道︰「可有什麼事嗎?」。

青驊真人微微一笑,指了指東邊,笑道︰「能有什麼事?就算有事。那人也會第一個去管。我們就別多事了。」

「是。師伯。」清虛恭敬道,心下卻也有些失望,暗道師伯還是不肯與那人正面沖撞。我玄天宗還得繼續被他听潮閣強壓一頭。

「對了,清虛,你來找我是為何事?」青驊真人開口問道。

清虛連忙恭敬道︰「師伯,還是因為龍陽少羽之事,你看如何處理?」

青驊真人拂袖道︰「我已看過此人,五系雜靈根也就罷了,偏偏沒有一系靈根超過10,如此資質,我即便是元嬰中期,又能如何?」

「可是師伯,現在龍陽少羽儼然成了我玄天宗之恥,別派多有暗中嘲笑我宗無能。若是不能解決,日後對我玄天宗的名聲分外不利。」清虛苦笑道。

青驊真人皺著眉頭不悅道︰「當初我就對你說過,龍陽少羽斷無可能結丹成功,就算花費再多在他身上,能築基就算僥天之幸。你呢?你非不听,一听那龍陽皇帝願意以龍陽原作為報答,就不管不顧的攬下這個廢物。現在解決不了,反而給宗門抹黑,又是何苦來哉。」

清虛神情尷尬,慚愧道︰「師伯,當初是我財迷心竅,想著若是我玄天宗能夠將駐地修建于龍陽原,借龍陽原醇厚的天地靈氣以及兩條巨大的靈石礦脈,只需百年時光,我派弟子修為必然能超越听潮閣,重掌臨海仙門之首。可惜……哎!」

青驊真人無聲嘆息,他知道自己這個師佷心心念念想要將玄天宗發揚光大,力壓听潮閣,為此殫精竭慮,日夜思慮不休。也因此,原本清虛大好資質,百十年卻毫無寸進,依舊只是金丹七層修為,這一生凝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願意為了玄天宗放棄修行,雖然失了修道的本分,但對于玄天宗來說,他這個掌門做的卻是不差。

玄天宗十年一度大比,正是青驊真人千年壽辰之日。

清虛掌門之所以這麼安排,便是要借助青驊真人大壽之時,臨海洲以及其余仙門都會派人來觀禮,屆時,宗派大比正好向各個仙門展示玄天宗年輕一輩弟子的實力,矛頭直指听潮閣。

玄天宗要向各大仙門證明,如今的玄天宗實力不輸于听潮閣,臨海洲修道界,今後不再是他听潮閣一家獨大。

清虛掌門這些心思,青驊真人心里都清楚。盡管他是元嬰修士,地位超群,然而一日是玄天宗弟子,一輩子都是玄天宗弟子。所以哪怕他不想與元朗為敵,哪怕他如今是玄天宗地位最尊崇的人,也要為了玄天宗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

清虛掌門對此次的宗門十年大比分外看重,苦心安排思量了許久,確定任何意外都有應付之策。唯有……玄天宗之恥龍陽少羽,他卻是百思也無良策。

若是尋常弟子也就罷了,這等廢物,逐出宗門就是。然而龍陽少羽身份敏感,又是他自己貪圖龍陽原,才向世人夸下海口,只要龍陽少羽入了玄天宗便有結丹希望。他當時以為有青驊真人為他灌頂,再加上玄天宗不惜成本的給予龍陽少羽資助,結丹不是不可能。

誰知這小子是塊木頭不開竅,十五年的不計代價的苦心培養,修為不過練氣中期。說一句不好听的話,有那麼多金丹修士為他以修為灌頂,就算是只豬也該築基了,更何況還有無數珍貴異常的靈丹妙藥讓他吃飯一般吞下肚。

清虛掌門有苦難言,有心想要放棄。但此時龍陽少羽已經成了玄天宗之恥。這恥辱一天不解決,他玄天宗便要受人嘲笑一日,又何談與听潮閣一爭短長?

「你呀你呀,真是下了一招昏棋。」青驊真人搖頭嘆道︰「據我所知,修道界還有一種辦法或可讓龍陽少羽不受資質所限,結丹也有可能。」

清虛聞言眼神一亮,急切道︰「師伯何不早說,究竟是何方法?」

青驊真人不悅道︰「你倒怪起我來了?不是我不說,而是這種辦法極為凶險,沒有相應的功法口訣配合。便是取死之道。」

清虛掌門連忙賠罪︰「師伯恕罪。不知是何方法。」

「種劍之術。上古乃至遠古便有劍修一門,一生只修一劍,不結金丹,不凝元嬰。只修本命飛劍。不過種劍之法太過凶險。歷來成功者極少。就算成功了,在斗法中與人比試,動不動便是劍折人亡。因此自古以來劍修成大器者少之又少。我臨海洲修士沒有劍修,青冥大陸是道源之地,倒是偶有劍修出沒。」

清虛略一思索,便問道︰「那師伯可懂種劍之術?」

「不懂。」青驊真人干脆利落的說道︰「如今懂這門功法的人少之又少,我玄天宗功法秘訣無數,學之尚且不盡,哪里需要去看別派的凶險法門?」

清虛點頭稱是,凝神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看來只能去青冥大陸找尋劍修,讓其傳授龍陽少羽種劍之術了。然而大比之日在即,時間上卻來不及了。不過也無妨,只要龍陽少羽能夠成功築基甚至結丹,我玄天宗之恥這樣的傳言自是不攻自破,說不定我宗門名聲更勝,還能獲得龍陽原,正是一舉三得。」

青驊真人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見清虛越想越投入,臉上神色也越發狂熱,不由搖搖頭,心道真是瘋了,由他去吧,只要不來煩自己,怎麼都好。

紫竹林內,安雲和天羅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面前的傀儡。尤其是天羅,他有一縷神識融入了傀儡,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傀儡的不同。

的確不同,以前的傀儡雖有器靈,但畢竟是死物。而現在的傀儡,天羅竟能感受到傀儡身上有一絲神念波動。這一絲神念,輕易的壓過了他留在傀儡身上的神識,卻又並不抹除他的神識。

安雲取出紫金葫蘆,雙手施訣,打開了葫蘆的封印,乾指一引,一縷三色火焰箭一般刺向傀儡面部。

傀儡眼楮精光大盛,張開大口,源源不絕的吞掉了三色火焰。直到安雲手中的紫金葫蘆再無火焰飄出,傀儡才閉上了嘴。

「你干什麼?」天羅驚叫道。

安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取出各類煉制材料,符筆重重的點在符墨內,然後提筆在一面潔白的小小陣旗上迅速勾描符線。

「我用封神法咒打開了傀儡的一絲封印,接引出一縷天羅前輩神識,這一縷神識可以引出暗藏在傀儡深處的元陽之火。不過一縷神識太弱,離不得傀儡身軀,只能將天風火送入傀儡口中祭煉。」

天羅張口無言,許久才低聲道︰「傀儡身軀暗藏元陽之火?你的意思是這具傀儡的身軀就是我祖父?」他忽然怒道︰「是誰?是誰如此惡毒,竟敢將我祖父煉制成傀儡?」

他先前听了安雲的話,還以為安雲是指有人將他祖父的神魂封印進了傀儡之中,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安雲說的‘傀儡就是天言’是這個意思。

安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天羅心里一跳,忽然想到谷中藏經樓里一本禁書中所記載的禁術,不由遍體生寒。他記得他只偷看了一眼,結果被父親發現,不由分說便用抽神鞭抽了他百下,差點讓他神魂俱滅。要不是小姑姑聞訊趕來,將他摟在懷里護著,不讓父親抽打下去,他早就死了。

當時小姑姑抱著奄奄一息的他,哭著朝父親說道︰「你打他做什麼,你要打死他嗎?你要是真怕他去學父親,你為何不一把火燒了干淨?你留著這惡毒法門打算做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有臉打他?」

年幼的天羅听不懂兩人的話,只看到父親臉色陣青陣白,許久才狠狠的扔下抽神鞭走了,當天便開始閉死關。

當年那一幕印象太過深刻,以至于天羅依然歷歷在目,甚至還記得那本禁書第一行字。

紅花谷,傀儡術,非人非妖木頭人。

天羅臉色蒼白,血色褪盡,呆呆的坐在地上,如同一具傀儡。

安雲沒空理他,見傀儡眼中精光漸漸暗淡,心知時間不多,不由加快了速度。雙手化作道道殘影,不斷打出煉制手訣,以靈力牽引符墨與陣旗融合。符墨在靈力的牽引下快速的在陣旗上勾描出一個又一個奇異的圖形,很快又消失不見,繼續勾描出另一個圖形,反反復復,無有終結。

約莫過了一刻鐘,安雲滿頭大汗的停了下來,抬眼望向傀儡,陣旗無風展開。傀儡于此時張口吐出一道三色火焰,噴射在陣旗之上。

紫竹林中頓時火光漫天,周圍的紫竹一瞬間便被蒸發了所有水分,幾欲燃燒。安雲盤膝施法念咒,借助傀儡噴出的三色火焰祭煉三色幡。

幾息過後,傀儡閉上了嘴,眼中的精光徹底熄滅。安雲依舊不停施法,將煉制過的三色火銘刻進三色幡內,這是煉制三色幡最後一道工序。

東方露出一絲魚肚白,天色漸漸亮了。

安雲終于緩緩的收了法訣,一枚火光彌漫的三色小幡出現在她手中。

七階法器!

安雲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竟是七階法器,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她和別道生累死累活煉制了三首幡、寒冰刃以及天風火雲旗,最高階的寒冰刃也不過六階法器。誰知這一次她一個人施法煉制,卻能煉制出一件七階法器。不過也能想得通,元嬰修士的元陽之火比之金丹修士的三昧真火強的太多,煉制出七階法器也不奇怪。

既然得了好處,安雲感激的朝傀儡拜了拜,誠心誠意的謝道︰「前輩大恩,安雲不敢忘記,必銘感于心。」

她轉頭去看天羅,見他形容憔悴,面容呆滯的坐在地上,眼神散漫無光。安雲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試著叫了他兩聲,見他不理會自己,便暗嘆一聲出了紫竹林。

有些事情,終究需要當事人自己去面對,去想明白,現在的天羅應該不希望有人在他身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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