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修仙錄 第310章   夜談

作者 ︰ 雨階

劍意堂的夜空,似是漆黑的帷幕般,只掛著幾顆寥寥的殘星,星光黯淡,月光被厚厚的雲層擋住,只有一絲微弱的光輝落在附近的山巒上。

黑沉沉的太清山上,偶爾傳來一聲蛙鳴,卻又像是怕被人發現似的,只「呱」的一下便又驚得縮了回去。

劍意堂的後山,有一片茂盛的紫竹林,這片紫竹林是劍意堂的禁地,只因這是夕雨最常來的地方,也是她用來研究法陣的地方。

自古以來,修士們便喜歡在竹林之中用竹子作為掩護,又以竹作為布置陣法之首選場地。

修竹萬竿松影亂,山風吹作滿窗雲,這柔中帶剛的竹,盡顯優雅太極之風,剛中帶柔,又顯英雄之豪情萬丈。

以往她總是喜歡在這紫竹林中呆坐著,一坐便是一整天,心無旁騖的想著自己的事情,無論是布陣,還是感悟,或是撫琴,又或是打坐修煉。

此時,她的面前依然擺著一把瑤琴,她就端坐在瑤琴的後面,一個人靜靜的撫著音。

琴聲淙淙,纏綿悱惻,血色紫檀的曲調淒美,一抹淡淡的憂傷從她的指尖逸出,仿佛穿透千年萬年的歲月,要把那些淒怨清幽的哀傷傳到千里萬里之外。

紫竹林里傳出幽幽的琴聲,如泣似訴,如夢似幻,如真似假,淡淡的琴音,伴隨著淡淡的月光,氤氳在清冷的夜色之中。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

月光下,白衣女子素手輕揚,晚風徐來,有暗香盈袖。

一把瑤琴,一曲殘音,一襲惆悵,她的憂傷難平,她的哀愁難寄。情到深深處。心卻被傷透。

種種,皆是過眼雲煙,如煙,如夢。都去吧。去吧……

只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一切,都能抹去嗎?

能抹去嗎?能抹平嗎?

幽幽的琴聲突轉直下。如同河流在低嗚,泉水在傾訴,每一下每一下都具有穿透人心的悲傷,那種悲傷似乎有魔力般,幾乎要穿透到你的心里來。

錦琴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糊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

「 當」。

清亮的琴聲驟然停下,如同湍急的河流被堤壩堵在原地,激流急退中,夕雨雙手無力的趴在琴弦上,整個上半身軟軟的俯下,似乎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

她的嘴角有殷紅的鮮血流出,腦海中一片凌亂。

所有關于紫語的一切,所有關于她的回憶,一幕又一幕,似是潮水般不停的涌來,在她的腦海中不停的回放再回放。

人生哪,若只如初見,那該有多好。

那時的她還只是一個七歲女童,初見紫語的那一日,她正在與一只白熊對抗。

那一天雷雨交加,而身處雷雨之中卻毫發不濕的紫語,耀目得像是九天而降的仙子般,美麗而清純。

那是她們初見的第一日,第一次。

也正是由于那一次,紫語引領她走上修真的道路。

後來,紫語帶她進入七寶學院;再後來,紫語帶她上太清山,拜元北天為師;再後來,紫語成了魔王,對她卻始終如一。

只是如今,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夕雨顫抖著一只小手,輕輕的撫在自己的胸膛,張口又是一大口殷紅的鮮血……

沒有什麼,比心傷更讓人難受的。

……

蕭寒雖然很不放心她,可是在這一刻,他卻只是在遠處靜靜的看著她,靜靜的看著她憂傷的撫琴,看著她思緒難平,看著她回憶雜亂,看著她心痛莫名,看著她心頭壓抑,現在還看著她吐出心頭血……

可是,這是必經的啊,她必須要經歷的,以後才會有面對紫語的勇氣。

兩個好,一夜之間反目成仇,她如果不認清自己的感情,不理清自己的思緒,對她以後的路,是沒有好處的。

修真修真,修的不僅僅是修為,還有個人的心境感悟,如果心境跟不上,無論你修為多高,最終也會從高處摔下來,並且摔得很慘。

如果夕雨不垮這個坎,那麼紫語以後便會成為她的心魔,而這,是蕭寒最不願意見到的。

這道坎,其實只存在于她的心里,需要她自己邁。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長鳴,在這靜寂的夜晚顯得格外的刺耳。

蕭寒微微皺眉,下意識的朝著那聲音的方向看,他的神識很是強大,附近五千里的範圍,只要他想看,就絕無可能遁出他的視線。

強大的神識鋪天蓋地的搜掠開來,他很快就發現了聲音的來源,因為那個人並沒有刻意的躲藏起來,他看起來,更像是故意讓蕭寒發現。

收回神識,看了看像是一癱軟泥般趴在琴弦上的夕雨,蕭寒決定還是不去管那個人了。

他突兀的出現在這里,又故意引他注意,而夕雨現在如此狀態,可是對方有什麼陰謀就不好了。

雖說此地是劍意堂地方,這紫竹林亦是有強大的陣法保護,不過蕭寒仍然是不放心。

可就在此時,夕雨抬起頭虛弱的看了他一眼,還對他做了一個手勢。

蕭寒看明白了,這是讓他放心,讓他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好吧。既然如此,那他就去看看。

蕭寒出現在安痕羽身邊時,安痕羽一點也不驚訝。

的確,這是他故意的,所以也沒有什麼好驚訝。

「故意把我引來這里,你想干什麼?」蕭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單槍直入的問道。

安痕羽眯起好看的桃花眼笑了笑,「蕭殿主不要太緊張,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找個人陪我喝喝酒。」

他說著。居然真的從懷里掏出一大壇靈酒。兩只大海碗,順便又扯出一塊帕子,那帕子見風就長,越長越大。最終成了一張四四方方的大坐墊。

安痕羽很是優雅的坐到那墊子上。然後把兩大酒碗擺好。再斟上滿滿的靈酒,伸手作出請的姿勢。

「請。」

蕭寒冷著臉看著他做這一切,估模不到他的真實想法。只是片刻後,他一撩袍子,也在那墊子上坐了下來。

安痕羽哈哈一笑。

「蕭殿主果然是痛快,看來我找這個酒伴倒是沒找錯,我先干為敬了!」

他說完便把那海碗高高舉起,仰起頭「咕嘟咕嘟」一大碗倒進了自己的口中。

有酒從他嘴角邊溢出來,不過他卻渾然不覺。

安痕羽喝完後,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感嘆道,「好酒啊!」

他喝完後又看了看蕭寒,見他只是坐著,並沒有真的喝,不由得又笑了。

「怎麼?難道蕭殿主還怕安某下毒不成?」

蕭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也舉起酒碗,「咕嘟咕嘟」的把酒都倒進了嘴里。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蕭寒喝完,把酒碗放下,冷冷的說道,「我沒時間听你說廢話。」

安痕羽搖搖頭,嘆氣道,「不要這麼粗鄙嘛,在我印象中的蕭殿主可不是這麼粗俗的人。」

蕭寒不置可否,根本不想搭理他。

安痕羽似乎也沒有期待他能回答,于是便開始了他的自言自語。

「你說,我們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結怨的呢,還成了仇人。」

又是廢話!

蕭寒拿過酒壇自己倒了滿滿一碗靈酒,「這世上本就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有的只是利益和目的沖突。」

蕭寒拿起海碗喝了一口酒,說道。

安痕羽皮笑肉不笑,「對啊,所以我們後來為了利益不是還合作過嘛。」

所以才說,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

蕭寒想到夕雨和紫語,不禁又有些許煩躁,原來不僅僅男人之間是這樣,連女人之間也是這樣的。

其實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只要是個人,他就會這樣。

這個道理蕭寒一早就明白,他夕雨也是明白的,可為什麼當有些事情真的發生了的時候,還是會覺得莫名的難以接受?

人他畢竟是個人,是個有感情的人,有時明明需要理智的事,卻被感情凌駕于理智之上,明知道很不理智,可是卻又無法控制。

想到這些,蕭寒還真是覺得,越來越想喝酒了。

于是他搶過安痕羽的酒壇,索性就把壇口對著嘴巴倒了一大口。

安痕羽笑了笑,「看來今晚蕭殿主也挺想喝酒的。」

蕭寒放下酒壇,看著他一瞬,突然也笑了。

「你也是喜歡她的,對不對?」他問道。

雖然他沒說名字,但那個她,他們都知道是誰。

安痕羽默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對呀,不過她只喜歡你。」

蕭寒點點頭,又搖搖頭,「她也不喜歡我。」

「呵呵。」安痕羽很哥們的拍了拍蕭寒的肩膀,「她喜歡你的,要不然那時候她也不會找我,讓我不要幫你做事了。」

那時候啊,就是他在玄天大陸拼命殺人的時候吧?那時候她雖然很生氣,但更多的,卻是擔心。

他造了那麼多的殺孽,其實她是擔心他的。

蕭寒眯了眯眼,「是嗎?她還找你了?」

安痕羽很嚴肅的點頭,「找了,就差嚴刑拷問。」

蕭寒冷漠的雙眸中終于有了點點柔波,一點一點的蕩漾開來。

原來她,即使是在生氣的時候,也是會關心他的呢。

蕭寒覺得有種小小的歡喜從心底深處溢出來,一點一點的溢滿他的心。

安痕羽又笑著搖搖頭,「其實我真的很不想和你成為敵人,以前我自視過高,覺得有個旗鼓相當的敵人真不錯,後來才發現,原來敵人太強大也是不好的。」

他說著又哈哈一笑,搶過蕭寒手里的酒壇喝了一大口,「敵人太多,也沒有了,哈。」

蕭寒眯了眯眼,上上下下審視了他一番,目光略帶危險。

「說吧,你今晚找我有什麼目的?」

廢話了這麼久,還是沒有進入正題。

「清風真人在玄天大陸拉攏各方勢事,所為何事你知道嗎?」。安痕羽問道。

蕭寒想了一下,「說是為了救人。」

至于救什麼人,就是為了救那個傳說中的聖女。

安痕羽點點頭,又搖搖頭。

「對外,他說是為了救人;可是對內,他說是為了……」他說著壓低了聲音,「為了幫助南宮耀和季雲道長搶回劍意堂。」

蕭寒眸子一沉,臉色冰冷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你是怎麼知道的?」他問道。

安痕羽漫不經心的搖頭,「他以為我是可以拉攏的人物之一,當然和我說了。」

蕭寒面色瞬變,好家伙,這老家伙,隱瞞得可真是好!差點連他都給瞞了。

可是那清風真人,他到底想怎麼樣,卻誰也不知道。

他到底是想要救聖女,還是想要劍意堂,又有誰知道?

如果他是真的為了搶佔劍意堂,又為什麼要幾次三番的去求夕雨幫他救聖女?

這似乎有點自相矛盾了不是?

他既要求夕雨幫他救聖女,又要找人去搶佔劍意堂?

蕭寒眯著眼,渾身上下卻發出森寒的危險氣息。

他突然抬起頭,深遂的眸子發出冷冷的光芒,那雙眼楮似乎要一直看到安痕羽心底里去。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他問道。

面對他身上這種森寒危險的氣息,安痕羽只覺遍體生寒,有種恐怖的感覺從腳底一直躥上來,直冷得他遍體生寒。

只不過,他依然咬著牙,臉上的笑意也絲毫未減。

「因為我不想再和你做敵人。」他笑道。

這話可信,也不可信。

蕭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已然回復了最初的冷漠。

「安痕羽,記住你今晚所說的。」他站起身,丟下這一句話,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管他說的話可信不可信,但總讓他心生了警惕,也有了應對之策。

安痕羽看著那個背影良久,苦笑的搖了搖頭,這才顫魏魏的站起身,收拾了地上的東西,轉眼也消失在無盡的黑暗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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