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醫品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作者 ︰ 柳嫵瑟

常忠領著莊子里的散工進進出出的解藥材,李氏帶著人分類入庫。

祁嫣打開幾袋看了看,滿意的點了點頭,都是上等的好藥材,心想著這林七娘做事的確牢靠。

她哪里知道,和燕佐盟做生意,不守規矩,就是自尋死路。

祁嫣看著大量的藿香,這里沒辦法提純,自然沒有辦法制成藿香正氣水,只能做制成散劑,急用的時候,也只能制成湯劑。

不過這些也足可以解暑消熱,應對暑熱之癥了。

「少夫人!」祁嫣正想著忽听身後有人叫她。

祁嫣淺笑回頭,不禁一愣,常忠領著三老爺,鄭擎,鄭威,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子站在不遠處。

這幾個人怎麼都跑這來了?!

祁嫣心里納悶,面上卻無異色,緩步上前一福身,淺笑著道:「嫣然見過三叔,您怎的有空來此,可是來看青梅和鸞哥的?!」

祁嫣淺笑淡然,自然有禮,沒有一絲異樣。

「嫣然!三叔是來求你救命的!」三老爺這會兒那還顧得了客套,直接說明來意,說著就要施大禮。

「三叔,您這是做什麼,可折煞我了!!」三老爺如此,祁嫣著實嚇了一跳,連忙將人扶住。

「嫣然!小六今晨月復痛不止,回春堂的徐先生說是患了癟螺痧,我們確是來請你回去救命的……!」三爺鄭威怕三老爺一時情急說不清楚,先將要緊的說了一遍。

「三哥。你無需再說了,我已經听明白了!」

一听癟螺痧,祁嫣面色微變,未等鄭威說完,祁嫣已經開口道。

「可曾吐過了?!」祁嫣接著道,直接問到了重點。

「吐過,我們來之前吐過!」三老爺這時急忙回道。

「三叔,您听我說,」祁嫣略一沉吟開口道:「此病凶險十分,一刻也耽擱不得。您的馬快。你現在快回府,將小六送到我家藥房,嫣然將這里交代一下,隨後就到!」

祁嫣語速奇快。但平穩清晰。一听已經吐過。祁嫣心里一突。

三老爺一愣,他沒想到祁嫣如此痛快就答應,沒有一絲遲疑其他!

「好。我這就回去!」三老爺連忙應道。

回頭看著看鄭擎,又看了看鄭威,見鄭擎沒有和自己一起離開的意思。

略一猶疑,拱手正色道:「」有勞兩位賢佷護送嫣然一起上路!」

鄭擎,鄭威,拱手回禮,同樣正色道:「三叔放心!」

三老爺又看了鄭擎一眼,鄭擎垂眸拱手,雖未說話,雖依舊淡漠,三老爺卻明白,心里大安,轉身快步往外走。

三老爺如此,倒不是怕祁嫣出爾反爾,一是怕祁嫣一個女子上路不安全,二!自然是鄭擎!

三老爺的意思,祁嫣怎會不明白!

但她此刻可是無暇想這些。

此病凶險,祁嫣也是一刻也不敢耽擱。

對著身邊的俏雲俏月道:「俏月,你快去請月娘和薛姐姐!」

「是!」俏月應了一聲  跑走了。

「俏雲,你去通知林姐姐,這次的藥單,有多少要多少!」

「是!奴婢明白!」

俏雲轉身之際,俏月領著薛氏和李月娘走了過來。

「三爺,世子你們怎的在這?!」看到鄭威,鄭擎薛氏一愣,說著話福身見禮。

「長嫂!」鄭威鄭擎拱手回禮。

「妹妹!」薛氏狐疑擔心的看著祁嫣。

「姐姐不必擔心,我無事!」祁嫣自然知道薛氏心里所想,連忙道。

「只是我恐怕要在京城住上一段時日,家里一切就要勞煩你操心了……!」

「回京城?!可是侯府……?!」薛氏本就不放心,一听回京城更是先想到了侯府!

祁嫣連忙擺手,「和侯府無關,我是去祁家大藥房,京城有可能發生時疫!」

「時疫!!」薛氏嚇了一跳,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祁嫣點了點頭,「所以,你們在家里也要一切當心,飲食起行皆要注意,解暑消熱的藥飲要定時服用,莊子里人的和藥廠的人這段時日盡量不要和與外界接觸!」

「妹妹放心,我都記下了!」薛氏面有惶色,點頭應著!

「此事還是著人通知時先生和蘇雲飛一聲,如果可以和時先生說說,這些日子鸞哥就不要再去了,宗歸入伏了,讓孩子伏休幾日,這時節孩子跑來跑去終究讓人不放心!」

略沉吟了一下,祁嫣不放心又交代了幾句。

「姐姐知道了,妹妹你就放心吧!」听著祁嫣的殷殷叮囑,薛氏心里突然一陣難受,含淚道。

「妹妹你自己也要一切小心!!」

祁嫣點了點頭看向李月娘,「藥廠的事就交由你了,一切按著咱們日前說好的做!」

李月娘一福身。

「少夫人放心,奴婢記下了」李月娘還是那副輕輕淡淡的樣子,只是眼神比之從前更加有神黑亮。

「咱們走吧!」祁嫣對著鄭威道。

一行說一行快步往外走,癟螺痧發病又急又快,隨時都有月兌水月兌陽猝死的可能,祁嫣心里自是焦急。

俏月早已在大門口備好了馬,祁嫣今晨穿的還算簡便,翻身上馬,動作行雲流水,自有一番颯颯婆娑的美態。

可就是偏偏有人看不慣。

「嘖嘖!!這妙手娘子如今名滿京城,依本侯看,也不過如此,行止粗俗,毫不知禮,哪里像一個深閨婦人!?」鳳脩指看著祁嫣一撇嘴道。

鳳脩聲音不小,自然是故意而為。

其他人听了都是一愣。更是不喜。

尤其是俏月,端坐在馬上,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怒瞪著鳳脩。

「鳳候!」三爺鄭威不悅的看著鳳脩,這都什麼時候了,這鳳脩還在此挑事兒!

唯有祁嫣,不急不怒,微微側首,上下打量了鳳脩一圈兒。淡淡的道。

「淮南鳳候名滿西南。今日一見,也不過爾爾,對他人評頭論足,言辭刻薄無德。哪里像個磊磊男子!」

祁嫣說罷。一夾馬月復。只留下一個目瞪口呆的臉,和幾聲忍俊不禁的笑聲,連三爺鄭威都嘴角微抽。鄭擎的的唇角也似抖動了下。

這個目瞪口呆臉的自是只有鳳脩,回過神兒來,指著祁嫣的遠去的背影對著鄭擎道。

「鄭閻王!你看看,你看看……!!」

未等說完俏月一馬鞭子抽過來,直奔他伸直的手臂。

俏月出手毫不留情,帶著劈筋斷骨的勁氣。

鳳脩側身勒馬,險險躲過,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個女人身邊居然有如此悍婢。

鳳脩又驚又氣,指著俏月一時氣的說不出話來。

俏月俏臉一揚,橫眼道:「指什麼指,看什麼看,八婆的男人比女人更討嫌,死八公!」

末了,俏月又用家鄉話罵了鳳脩一句。

然後催馬馬去追祁嫣。

「鄭閻王,這都是你鄭家的人,你管是不管?!!」鳳脩氣的差點從馬上跳起來,他鳳脩自出生以來,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鄭擎看了他一眼,只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你的嘴的確很討嫌!」然後看也不看他催馬而去。

鳳脩還沒等回過神兒來,三爺鄭威催馬而過也說了一句話。

「你又說錯了,這些人可都不是鄭家的!」

「你們……!!」鳳脩看看鄭擎,鄭威的背影,又看看門口的常忠,薛氏等人。

常忠一拱手,薛氏一福身,也都各自轉身進去不再理他。

鳳脩只覺憋屈至極,委委屈屈的嘟囔了一句:「這鄭家都什麼人吶?!」然後也催馬跟上。

一路疾馳,祁嫣一刻也不敢停歇,一路疾馳著實顛簸的不輕,以至于到了祁家大藥房下馬的時候有些踉蹌!

把俏月唬了一跳,連忙一把扶住。

「少夫人,您沒事吧?!!」俏月擔心的道。

祁嫣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無事,略微平復了一下氣息,快步上了台階。

「吆喝!還真看不出來,除了在西北西南,女子騎馬騎的這樣好的還真是少見!!」

跟在後面的鳳脩又來了一句,鄭擎,鄭威也詫異祁嫣的馬術,此時卻都沒心思搭理他。

見祁嫣如此焦急,也快步跟了進去。

如今藥房的伙計大多是從藥廠挑選出來的,自然都認識這位少夫人。

一見祁嫣和俏月進來紛紛躬身施禮。

祁嫣擺擺手,快步走向後堂。

後宅二門兒外,方子狂正焦急的來回踱步。

一抬頭迎面來了一個俏丫頭,扶著一個身姿如柳,面若芙蓉的美人。

兩人腳步匆匆,根本沒注意到他。

這不就是……?!

「好啊!真是冤家路窄,在這踫上了!!」方子狂回過神兒來猛的想了起來,幾步上前攔著祁嫣俏月怒道。

祁嫣心里正回想著該如何治療癟螺痧,忽听得有人說話,抬頭看到方子狂也是一愣,這個人怎麼會在這里,隨即想到三夫人也是西南方家的,那方子狂在這里一點也就不奇怪了。

祁嫣心里明了,俏月可是不明就里,以為又是哪個不長眼的,見少夫人長得好,故意找茬兒搭訕兒的!

俏月可沒有俏雲的好性情,剛才又和鳳脩惹了些火氣,現在還沒地兒撒。

偏巧方子狂這個時候撞進來,俏月一把揮開。

嬌喝道:「什麼冤家路窄的,誰認識你是哪個,快給姑女乃女乃滾開!!!」

俏月的功夫在俏雲之上不止幾倍,方子狂冷不防還真被揮了一個趔趄。

頓時惱羞成怒,更是怒上加怒道。

「臭丫頭!你跟小爺我裝傻是不是?」

「讓開,我沒時間同你你糾纏!」祁嫣心里著急。對著方子狂厲色道。

生死攸關之際,祁嫣氣勢猶之懾人,連房子狂也被唬了一下。

不由得一陣晃神,回過神兒來正欲開口,鄭擎,鄭威,鳳脩已匆匆趕到。

此時側院的門一開,紅綃匆匆走了出來。

對著祁嫣福身道:「少夫人!人在里面!」

祁嫣繞過方子狂直接進了側院兒。

方子狂愣眉愣眼看著祁嫣的背影,又看了看鄭擎,鄭威。

喃喃地問道:「她就是祁家女兒。元平候府的少夫人!」

鄭威。鄭擎雖然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何事,但他們此刻更關心的是小六鄭鐸!

所以看也不看方子狂,也跟著進了側院兒。

方子狂回過神兒來也快步跟了進去。

腳剛邁進去,就听見方氏一聲悲切至極的哭喊!

眾人緊走了幾步進了內院來到廊下。

房門開著。但已經听不到孩子的**。方氏靠著廊柱坐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哭著。三老爺也癱坐在一旁。

徐回春和錢世鈞站在門口,面色灰敗,一臉頹然。

「三叔!」

「姑父!」

鄭擎。鄭威,方子狂幾步上前一起看著三老爺鄭衡!

三老爺已悲不自抑,看著三人淚如雨下,哽聲道:「小六已然去了!」說完再次大放悲聲。

四十幾歲的人,哭的涕淚橫流。

眾人皆是一驚,他們誰也沒想到會如此快。

紅綃眼眶一紅,低頭垂淚,老夫人在世時最是疼愛這個ど孫,卻不想……!!

「病患具體情況為何?!」祁嫣不死心的問道,只希望還有一絲生機。

徐回春搖了搖頭未曾說話,錢世鈞也未曾開口。

「病患情況為何?!」祁嫣又問了一遍。

聲音之大讓在場之人側目,徐回春和錢世鈞只是頹然搖頭。

倒是一旁的錢正元道:「回師叔,病患已多次急劇嘔吐,現在眼窩凹陷,手指腳趾干癟,氣息脈象全無!」

少年言辭雖有些拘謹,但吐字清晰,還算頗為沉穩。

「紅綃,衣服,正元,跟我進來!」祁嫣簡潔快速的道。

紅綃一愣,難道少夫人還有辦法!

連忙抹了把眼淚,服侍祁嫣穿好衣服,跟著祁嫣快步走進屋內。

室內按著祁嫣的交代,盡量模擬現代的急診室,雖沒有急救儀器,但是其他的一應俱全。

鄭鐸祁嫣是見過的,那個沖自己做鬼臉兒,逗自己笑的小包子,那個家宴上偷偷給自己夾肉丸子的小肉手!

此刻原本生動圓潤的孩童,卻如同失去水分的萍果,足足小了一圈兒,青灰干癟不再靈動鮮活,死氣沉沉的躺在那里。

一直陪著的女乃嬤嬤,也只剩下了躲在一旁哭,淒淒切切,哭孩子也是哭自己。

祁嫣心里一堵眼眶微熱,可此刻她卻顧不得傷心。

戴上自制的口罩,示意錢正元和紅綃也戴上,快步上前,翻來鄭鐸眼楮看了看,又伏在胸口听了听,然後左手搭脈,右手放在鄭鐸的頸側。

不禁微微松了口氣,還好瞳仁還沒有散開,頸脈還有微弱的跳動。

「正元,幫我把孩子衣服月兌掉,紅綃,銀針!」

祁嫣快速的道,一行說一行為鄭鐸做心髒復蘇。

孩童胸骨脆弱,祁嫣不敢用力,只得用巧勁兒按摩復蘇,一行做一行緊緊盯著鄭鐸的面部表情。

幾百下過去了,祁嫣的手臂已經發酸,鄭鐸卻自然毫無聲息。

祁嫣的額頭已經滿是汗水,卻依然不肯放棄,神情專注異常。

門外的人雖不明白祁嫣在干什麼,卻無人阻攔,都無聲的看著,連三老爺和三夫人方氏也已忘記了哭,坐在地上就那麼愣愣的看著,無盡迷茫卻又不願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少夫人!」紅綃端著銀針站在一旁哭著道,這樣的少夫人他曾見過一次,就是姚嬤嬤那次。

又似過了好久,久得紅綃覺得自己已經僵在那里。

呃的一聲,突然貫穿所有人耳膜。鄭鐸又吐了出來,如此惡心的聲音,此刻在眾人人听來,卻仿若天籟。

「活過來了!活過來了!」錢正元畢竟還只是個孩子,興奮的喊道。

「銀針!」祁嫣氣喘噓噓的道。

紅綃連忙將銀針遞過去,祁嫣捻起一只銀針,手卻因用力過度而微抖,根本無法下針。

「少夫人!」紅綃擔心的看著祁嫣。

祁嫣微微活動了下手臂,合眸深吸了口氣,靜氣凝神。再次睜眼運針如飛。中脕、天樞、委中、足三里,足外踝骨尖、承山,一氣呵成。

手上運針如飛,嘴上也一刻不停的道:「正元。通知藥室。黨參八錢。生山藥一兩,生杭芍五錢,山萸肉八錢去淨核。炙甘草三錢,赭石四錢,朱砂五錢,此為回陽湯,草果仁一錢淡豆豉三錢炒山梔二錢省頭草一錢五分制厚樸醋炒半夏各一錢酒炒黃芩一錢五分滑石四錢,此為燃照湯

第一劑煮沸即可要快!第二劑晾涼了再送過來!」

「正元明白!」錢正元應了一聲  跑走了!

病床上的鄭鐸呼吸微弱,祁嫣緊緊注視著,不時的捻動銀針,不敢有一絲大意,室內室外一片靜寂。

好在錢正元動作麻利,一炷香的功夫,提著兩個鶴嘴兒壺就跑了回來。

從藥室到側院有段路程,錢正元心又細,一劑藥分兩個壺裝,跑過來的時候,溫度已經涼的差不多。

祁嫣手托著鄭鐸的後頸,幫助其吞咽,錢正元用鶴嘴兒壺直接將回陽湯喂進去。

又過了約兩炷香的功夫,燃照湯也送了過來,祁嫣錢正元依樣喂進去。

盞茶過後,鄭鐸不但沒吐,呼吸也似平穩了些許。

「師叔!這次他沒吐!」錢正元驚訝的道。

祁嫣來之前,徐回春和錢世鈞也曾嘗試過給鄭鐸用藥,可是每次沒等用完就全都吐了出來。

「這就是針刺這幾個穴位的用解!」祁嫣輕聲道。

祁嫣一行說一行一根一根起針,一邊兒小心的觀察鄭鐸。

銀針全部起去,鄭鐸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似越睡越安穩。

錢正元一直在一旁看著,見此狀禁不住伸手探脈。

甫一搭上,便雙眼睜的老大,看著屋里屋外的人驚喜的道:「脈相漸穩,起死回生了,真的起死回生了!」

祁嫣倒退幾步,虛弱的坐在後面的椅子上,紅綃擔心的想上前,祁嫣擺手表示自己無事。

直到此刻祁嫣才輕舒了口氣。

「真的活過來了!真的活過來了!真的有起死回生!真的有起死回生!!」一直站在門外看著的徐回春喃喃的,似驚喜,似不信一遍一遍重復著這兩句話。

「是真的活過來了,而且不再吐了!」錢世鈞愣愣的也道。

三老爺和三夫人方氏也直到此刻才真正的緩過神兒來,才敢相信他們的兒子真的又活過來了。

三老爺和三夫人方氏欲掙扎著爬起來,怎奈身體綿軟,根本不听使喚。

鄭威,方子狂連忙去扶。

紅綃也出去扶起方氏,祁嫣也起身過去。

「嫣然……!」方氏哭著就要行跪拜大禮。

祁嫣連忙將其扶住。

「三嬸萬不可如此,您這可是要折煞我了!」

「嫣然,今日大恩我鄭衡沒齒不忘!」

三老爺也掙扎著鄭重的深施一禮道。

祁嫣連忙將其扶起。

「三叔,萬不必如此,莫說嫣然自幼養在鄭家,老夫人對我恩重如山,換做任何一人,嫣然既然身為醫者,就斷沒有袖手旁觀之理!」

祁嫣扶起三老爺道。

「少夫人說得好,少夫人德醫雙修,令人欽佩!」

一直站在一旁的徐回春听到祁嫣如此說,躬身道。

說實話,祁嫣當日如何離開元平侯府,徐回春親眼所見,他本以為祁嫣不會肯輕易回來,卻不想一個女子有如此心胸見解。

「徐先生實在過譽了!」祁嫣福身回禮!

「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祁嫣正色看著方氏三老爺和徐回春身上的穢物道。

「紅綃,此疾凶險。準備藥浴為三夫人三老爺和徐先生消毒,換下的衣物直接燒掉!」

「奴婢明白!」紅綃應了一聲吩咐外面侯著的人去準備。

祁嫣一回頭又看見鄭鐸的女乃嬤嬤站在門邊兒,連忙喚住紅綃。

「吩咐下去在多準備些,還有小六的嬤嬤!」

「是!」紅綃又應了一聲出去吩咐下去!

「老奴謝少夫人!謝少夫人……」女乃嬤嬤回過神來才明白祁嫣說的是她,跪在地上千恩萬謝,想不到她一個奴才還有人惦記她的死活。

祁嫣不能扶她,正色道:「現在還不是謝的時候,先跟著紅綃去吧,你和小六同起同住,染上此疾的可能最大。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如有不適定要早些回與我知道!」

「老奴明白!」女乃嬤嬤听祁嫣如此說也顧不得再謝,扶著三夫人跟著紅綃三老爺,徐回春一起下去了。

「三哥,你們雖未和小六直接接觸。但穩妥起見。最好也都到藥室消毒間燻一刻。預防的藥飲和丹藥我會命紅綃多準備些,給府里的人帶回去!」

祁嫣又對著鄭威道。

未等鄭威說話,鳳脩不屑的輕嗤了聲。

「嘖嘖。你也未免太過危言聳听了吧!這里是上京城,可不是西南西北那種蠻荒之地!本候就不信這上京城如此繁華之地也會一戶一戶的死絕!」

祁嫣眉頭微凝,轉身進了室內,這個鳳脩的嘴實在是討人嫌,不過這個時候自己可沒有心思和他計較,自己該說的都說了,他愛信不信。

祁嫣又看了看鄭鐸,情形比之方才又好了許多,才徹底松了口氣。

此病初發時最為凶險,燃照湯服下去,只要不在吐,大多就不會再有什麼大的變數。

「少夫人,如此酷暑之時,你一路顛簸,也去歇著吧,這里有在下和正元!」

錢世鈞見鄭鐸情狀已穩,拱手對著祁嫣道。

祁嫣點了點頭,對著錢正元道:「每隔一個時辰喂一次丹參龍牡湯,助其養陽補元,燃照湯兩個時辰後再喂一次,如有什麼不妥及時通知與我知曉。」

「師叔放心,正元明白!」錢正元恭恭敬敬的道。

「師兄也不必在這守著,也回去歇息一刻,一會兒我還有要緊的事兒和師兄商議!」

「正元甚是妥當,膽大心細,又是個穩得住的,我很喜歡!」

祁嫣一行說一行讓著錢世鈞往外走,錢世鈞卻只半步走在一旁。

「得少夫人青眼是他的福分,不過少夫人還是謬贊了,什麼膽大心細,在我眼里不過是初生牛犢而已!」

錢正元能得到祁嫣的夸獎,錢世鈞自是高興,但身為嚴父,錢正元在他眼里一直有許多不足。

「初生即初心,最為難得,亦最為可貴!」

祁嫣淡笑著道。

錢世鈞一愣,隨後似有所悟,也淺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外面,鄭擎,鄭威幾人還站在原處。

錢世鈞眉頭微皺,方才鳳脩無禮之舉他自是看在眼里,可是他也知道這些事不是他這種升斗小民管得了的。

「師兄,你先去歇著吧!」祁嫣對著錢世鈞道。

錢世鈞見祁嫣既然如此說,躬身道:「我先去前面看看,少夫人一會兒有什麼吩咐再命人叫我!」

祁嫣點了點頭,「有勞師兄了!」

錢世鈞轉身退了出去,俏月正好進來,兩人擦身而過,見俏月過來,錢世鈞心安了不少。

「少夫人,那邊兒都安排的妥了,紅綃姐姐吩咐我過來也扶您去歇會兒!」

俏月進來直接對著祁嫣道。

祁嫣點了點頭,回頭對著鄭威道:「三哥,如此我就不陪著你們了,有什麼事你們找紅綃就可!」

「我們醒得,你今日折騰的也不輕,快去歇著吧!」

三爺鄭威溫聲道。

祁嫣點了點頭,正要帶著俏月離開。

鳳脩一下子擋在她身前。

「哎!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麼回事,對別人禮數周到,對個下人都能和顏悅色,偏偏對自己夫君視而不見,你懂不懂什麼是以夫為天,三從四德!」

一見又是這個死八公沒事找事兒,俏月一怒,就要上前。

祁嫣伸手攔住,不看鳳脩,也不曾回頭。

只淡淡的道:「佛曰眾生皆相對,眾生皆平等,我心為善一切皆為善,我心為惡一切皆為惡,我心為空一切皆為空,我心淡漠一切皆淡漠!」

祁嫣說完徑自帶著俏月離開。

鳳脩站在原處看著鄭擎,鄭威愣愣的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鄭擎看都不看他徑自離開,方子狂和鄭威也跟著走了。

方子狂和鳳脩擦身而過,不屑的輕嗤了聲!

「棒槌!!!」

鳳脩一愣隨即回過神來追了上去。

「姓方的!你說誰棒槌?!」

祁嫣在消毒間燻了一刻,又仔仔細細用藥液洗了一遍,回到房間又在淨室泡了一會兒,梳洗了一番。

出了淨室祁嫣思忖著如何應對這次疫情。

一抬頭見俏月站在內室入口揚聲道。

「你還站在做什麼,不是說了我不用人服侍,你也去梳洗一下……!」

未等說完祁嫣見室內端坐一人,卻是鄭擎,俏月一臉防備的看著他,福嬸左右為難的站在門口。

祁嫣微愣,回頭對著俏月和福嬸道:「你們先下去吧!」

「少夫人!」俏月自是放心不下。

「下去吧!」祁嫣又說了一遍,神色自若。

俏月和福嬸頓了一下,猶猶豫豫的走了出去。

祁嫣也不說話,神色自若的走到案前,準備寫一寫關于防止治時疫的基本方法和一些藥方。

「你是故意的!」鄭擎站在她不遠處道。

聲音淡淡,神色淡淡,卻讓人莫名的覺得寒意。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祁嫣卻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祁嫣緩緩回身,與他相對而立。

「我雖有意為之,卻也只是借勢而為,如此各有所得,各自相安不是很好!」

祁嫣語氣輕軟平淡,眸色澄清無懼,靜靜的看著鄭擎。

祁嫣這些時日縱觀鄭擎此人行事,漸覺此人絕對是個難以捉模的異類,要麼絕對復雜,要麼絕對簡單,似並不在意世俗眼光情故,凡事只憑個人好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最好是坦誠相見,他既然已經猜到,自己莫不如坦然相告。

祁嫣不想與鄭家相生怨懟,也不想與鄭擎為敵,只求偏安一隅,相安無事。

小軒窗微開,兩人隔空相對,窗外樹蔭正濃,知了的叫聲亦都顯得懶洋洋。

芳菲歇去何須恨,夏木陽陰正可人。

這還是祁嫣第一次如此看著鄭擎,也是第一次如此說話。

祁嫣莫名的想起這兩句詩句,又莫名的有些傷感。

想不到自己兩世為人,卻依然孤獨無依,前世還有一個姥姥相依為命,這一世卻連個相依為命的親人都沒有!

鄭擎突然轉身離去,祁嫣悠悠的輕噓了口氣。

不知是全然放心還是有些傷感,祁嫣微愣了一會兒,收斂心神繼續寫。

俏月和福嬸進來見此情景又都默默的退了出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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