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男友 1、楔子

作者 ︰ 七薊

喬陽有五年沒回A市,所以他忘記了這個城市的夏天喜好突降豪雨,夜里尤其如是。他來A市是為了談一宗CBD商業地產項目,總值不大,本用不著他親自出馬。可當看到企劃書中有關A市的介紹時,他心里一動便決定親往。

飛機落地後他突然有種故土重逢的感覺,他覺得可笑,因為這個城市他統共待了不到兩年,自從魚小晰離開後他遍再也沒有回來過。

時間是個好東西,洗刷掉愛恨情仇,只留下隱隱感慨。喬陽下了飛機,抬眼望了望天,天空湛藍高澈,幾朵殘雲像是扯碎的棉絮。隨行的眾人均停在他身後不敢言語,空乘小姐款款走到他身邊提醒他不要在停機坪多做停留,喬陽這才邁步前行。

跟對方的談判是郎有情妾有意,是故進行得很順利,晚上照舊是接風宴,小酌幾杯後他稱病退席,想趁著夜里涼爽處走走。

離開酒店的時候天上飄了幾星雨,徐成提醒過他要帶傘,他沒放在心上,如今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遭遇大雨實屬自找。發現不遠處有個公交車候車亭,他便快步跑進去躲雨。

雨下得忽大忽小,西南風一陣緊似一陣,雨滴砸在候車亭的玻璃上  啪啪地響。候車亭里只有喬陽一個人,近旁的那盞路燈壞掉了,遠處路燈的光線被茂密的法桐枝葉擋住,照過來的時候就變得影影綽綽。

喬陽掏出手機想打電話給徐成讓他開車來接,可手機非常湊巧地黑屏,他記得吃飯的時候電還是滿的。鼓搗了半天也沒能把手機喚醒,他瞄一眼下得正歡的大雨,清涼潮濕的風撲到臉上格外清爽,他反倒心平氣和下來。彎腰撿起一片帶水的樹葉權當煙灰缸,他坐到長凳上,點上根香煙悠然地吸著,尋思著雨小些的時候再步行回去。

天不遂人願,他吸了半盒的煙,那雨依然下得帶勁。把煙掐滅,喬陽站起身,雙手掐腰看看天,正考慮著是否來一次雨中夜奔時,一輛公交車慢悠悠地行駛過來。

公交車進站後下來三五個人,大都撐了傘匆匆而去,只有一個女人幾步跳進候車亭,動作靈巧機敏,她發覺到候車廳內有人後就站到亭子的另一邊去了。

見她帶著傘,喬陽心里有些算計,便多看了她幾眼。

光線黯淡,只大體看到她的輪廓。個子不高,身量嬌小,穿著格子襯衣跟牛仔褲,顏色倒是分辨不清。她一手里捧著保溫桶一手拿著傘,從候車亭內向外頻頻探頭。黯淡的光線中,她綁頭發的紅色螺旋塑料繩格外鮮明。

風雨更大了,法桐在風雨中搖曳生姿。

單調的十六和弦鈴聲在雨聲中響起,喬陽著實一愣。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在用這樣舊的手機?

女人把傘立在地上,從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機放到耳邊︰「媽,我在等車呢。可能下雨搞得公交車晚點了,你們再等一會兒……」

她說的不是普通話,而是一種熟悉的方言。在那份遙遠記憶里恍惚有一片青黃色交雜的麥田,一只叫小蝦的狗,一個叫沈春華的中年婦女,跟一個叫做魚小晰的女孩。還有一句關于幸福的承諾。

喬陽不自覺挪動腳步離她近了,借著手機屏幕亮藍色的背光看清她的眉眼。她在說些什麼已經無心去听,他只看到她依然圓潤的臉頰,圓而亮雙眼,稀疏淺淡的眉毛,微翹的鼻頭,顰笑間多出來的成熟從容。

魚小晰發覺他的靠近,不免警戒心起,她往旁邊挪了一步,握著電話瞥他一眼。

水墨般氤氳的光線黯淡,她並沒有認出他,只是握著電話躲到候車亭的一角,繼續絮絮地講話。

喬陽立在原地沒再動。等到她講完電話,他才開口︰「小姐,可以借電話用一下嗎?」。

他勾著嘴角笑看著滿臉震驚的她。

「我手機沒電了,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機嗎?我需要通知司機來接我。」他向她伸出手。

她著實懵了,愣怔地看著他呆鵝一般忘記反應。

「魚小晰,你聾了嗎?!」喬陽傾身壓向她,不客氣地問。

一個激靈醒神,她趕緊把手機扔進他手里。

接過手機,喬陽曼斯條理地撥號,給徐成打了電話要他開車來接。那邊徐成呆呆地問老板現在身在何處,喬陽向四周瞄了一圈也不得線索,隨即把手機塞回魚小晰手里︰「跟我的司機說一下這是哪兒。」

她跟徐成講電話的功夫,他有點了一根煙,立在候車亭邊看雨打梧桐。

這雨下得貌似比剛才還大。

徐成沒有認出她的聲音,魚小晰也只簡單跟他描繪了地點便收線。然後她等的那輛公交車晃晃悠悠地來了,她看了看孤身一人的喬陽,猶豫了下終是沒有上車。公交車駛離,徐成又來了電話。

喬陽听見她在接電話,而後感覺胳膊被輕輕地踫了踫,回頭見她擎著手機站在近旁,她開口說了兩人久別重逢後的第一句話。

「徐成說他剛出車禍了。」

他訝然,接過手機,傳來徐成驚慌的聲音︰「老板,我剛出酒店就被一輛出租車撞上了!我是直行他是轉彎,可那個出租車司機他不講理,非讓我賠他的修理費誤工費。現在酒店門口的路都堵上了,我出不去了!我馬上給您找找當地公司的人去接您,您看行嗎?」。

這個徐成,除了笨就是老實,他留在身邊用了六年也不見長進。喬陽吸了口煙,緩緩道︰「你別管了。」他放下手機一徑沉吟。

「車子壞了?不行你打車回去吧。」魚小晰好心提醒。

喬陽恍若未聞,自顧撥了一個號碼,接通後只說︰「我在A市,你過來接我。」他把手機又放到她手中。她訕訕接過,把手機放到耳邊,那邊傳來充滿驚喜的嬌糯女聲。

「Sunny?!你來A市啦?Mygod!你什麼時候來的?你現在哪里?我立刻開車去接你!」

她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正斜睨著她,眼神疏淡冷漠宛如陌路。她的心倏忽一陣疼。

「Sunny?你在嗎?喂?」電話那頭的女人疑惑地問著,魚小晰斂了心神,輕聲說︰「您好,我告訴您一下您朋友現在的位置。」

然後意料之中對方一愣,隨即咄咄反問道︰「你是誰啊?怎麼跟他在一起?」

這情形宛若從前,那時候他也像現在這般從天而降,然後一個女人如此氣勢洶洶地責問她,魚小晰一瞬恍惚。

他跟她啊,用了一年相愛,卻用了五年的時間辜負。現如今,因著空間的阻隔跟時間的割裂,萬般情緒在心頭千回百轉,最終也只能付諸一聲嘆息。

她微微嘆氣,跟電話那頭的女人耐心解釋︰「小姐別誤會,我只是個路人,您的朋友下雨被困在候車亭了,借我的電話用而已。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所以請我跟您講一下地址。」

那邊的女人持著將信將疑的態度,听了她說完地址後便讓她把電話交給喬陽。

喬陽含笑听著電話,他們聊了挺久。

魚小晰便不再看他,拾起雨傘手上慢慢整理著。良久後,喬陽終于掛了電話遞還給她,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她低頭淺笑,將手機放回兜里。

外面的世界風雨飄搖,候車亭內,他這這頭,她在那頭。一個響雷過後,忽然來一陣旋風,雨水澆了喬陽一臉,順帶澆滅了他叼著的香煙。他錯愕地抹了把臉上的水,抬頭望天,又轉頭看看魚小晰。她抱著保溫桶面露焦急地左顧右盼,根本沒有發覺他的狼狽。

一輛藍色寶馬姍姍而來,車里的女子由內把門推開,笑逐顏開地朝喬陽揮手,魚小晰忙撐起傘擋到喬陽頭上。他低頭看她,她咬咬唇別過臉去。

喬陽伸手從內袋掏出名片夾,取出一張名片遞給魚小晰。

「這次謝謝你,以後有事可以找我。」他淡淡道。

這張高大上的名片是薄薄的金屬質地,泛著銀白色啞光,正襯了他那不一般的身份。魚小晰訕訕接過。喬陽便大步走進雨里,上了那輛寶馬。

「哎呀,有傘你都不用,你看都淋濕了。」秦樂蓉忙從包里拿出安娜蘇的繡花手帕,幫剛上車的喬陽擦臉。喬陽勾著嘴角笑看著她,任由她幫他清理。他這表現讓她心中一喜,嬌嗔道︰「怎麼這麼粗心?出門也不帶個人在身邊?出了危險怎麼辦?」

喬陽但笑不語。

「看你都淋濕了,可別感冒了。先去我那里洗個澡。恰好我那里有幾套樣服,是昨天他們剛送過來的,我記得有你的尺碼,你這身衣服先放我那里,明天我找人帶去干洗。」

秦樂蓉幫他擦完臉上的雨水,又給他解開襯衣領子的扣子,用手帕沿著他的脖頸擦了一圈兒。

「听你的。」他低聲道。

嫣然一笑,秦樂蓉將手帕掖在他的衣領內,又幫他系上安全帶,這才坐回去發動汽車。車子緩緩滑出站台,喬陽看了眼候車亭中的魚小晰,她正微笑著朝他揮手告別。一輛公交車尾隨而來,停在站台內,她匆忙撐起傘走出候車亭跳上了公交車。

寶馬行在前,公交車行在後。喬陽用手支著頭看著後視鏡,雨水沖刷著鏡面,鏡內公交車的車燈變得純淨無比。在一個岔路口,寶馬與公交車分道揚鑣,他便也收回視線。

秦樂蓉路上一直在講話,喬陽若有似無地跟她對答,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她的熱情,嘰嘰咕咕說個不停,他暗暗蹙眉卻沒做表示。

到了她家後,喬陽月兌下濕衣服交給她後便去泡澡。

寬敞的浴室霧氣氤氳,他感到有些暈。可能水溫略高了,又或許真如秦樂蓉所說他要感冒了。浴盆正上方的天花板嵌著幾塊鏡子,被水霧蒙了一層白,隱約能照到人影。他躺在TOYO的加熱浴缸內,仰頭看著鏡面上的水汽漸漸聚結成水滴。

錢是個好東西,對不對,喬陽?

可是,錢不一定買的到所有的東西……

包括,我!

我愛你。

我給你幸福好不好?

一滴水落到他額頭,冰涼,他大夢初醒般的錯愕,隨即又嗤笑一聲。

「Sunny,我幫你擦背好麼?」隨著軟語,秦樂蓉穿著細吊帶的真絲睡裙坐到浴缸邊上,一只手探入溫水中滑來滑去。

大紅色薄如蟬翼的睡裙將她身材的凹凸有致襯托得相當誘人。喬陽黑眸如墨染,看著她,低聲問︰「有酒嗎?」。

秦樂蓉俯身靠向他,睡衣的前襟大敞,內里的潔白美好一覽無余,她紅唇微彎,迷蒙的雙目柔得快要滴下水來,柔媚地貼在他小聲耳邊說︰「當然有。」

她拿了一整瓶的馬爹利共一個酒杯,卸去了蔽體睡衣後她走進浴缸,坐到他後面貼著他的後背,伸手給他到了滿滿一杯酒。

酒一杯接著一杯地喝,很快一瓶酒下去大半,他才有了些醉意。身後女人的身體柔若無骨,滑膩溫潤,熱水的浮力讓人眩暈,不斷浮起的霧氣營造出乾坤顛倒的縹緲感。喬陽回手抓過秦樂蓉抱在懷里,她媚笑著攬著他的脖頸送上紅唇,他眯起的黑眸中有火焰熊熊燃燒,低頭咬上她的唇順勢將她壓入水中。

混亂的夜晚過去,晨曦初露的時候喬陽裹著浴袍站在陽台吸煙。他手里拿著手機,今早再試的時候這個家伙竟然奇跡般地開機了。

毫無情緒地回頭瞟了一眼,屋里的大床上秦樂蓉睡得正香。轉回頭,他繼續倚著陽台的圍欄。東邊太陽普升起,天際的紅色綿延一片。二十八樓的高度讓整個城市的概貌一覽無余,北邊遠遠地能看到A大學鐘樓的尖頂。

手機響了,他低頭瞄了一眼,皺眉接起電話。

「Sunny,你起床了嗎?」。瑞貝卡小心翼翼地問。

他嗯了一聲,把香煙送到嘴邊眯起黑眸默默吸一口。

「你一年多沒回倫敦了……下個周二是小Sam的三周歲生日,公公說要辦一個盛大的生日宴會。今天早晨Same問我爸爸會不會回來參加,他說想你了。Sunny,你能……抽空回來一趟嗎?」。瑞貝卡帶著乞求的語氣說,「Sunny,小Sam已經開始懂事了,他總是問我爸爸在哪里,你總是不在,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了……」

說到後來,瑞貝卡隱忍著哽咽兩聲。

「我知道你沒必要喜歡Sam……可是他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我求你回來一次,好嗎?」。

喬陽一直沉默著,等她說完,他撢了撢香煙看著那截煙灰從二十八樓墜落,淡淡回答︰「看情況。」

掛了電話他繼續抽煙。

沒一會兒電話又響了,喬陽看看是徐成。他絮絮叨叨了半天,大意是擔心老板一晚上,一直打電話都是關機狀態,再找不到人就要報警雲雲。喬陽只罵了句笨蛋便收線。

一根煙吸了半只,電話又響了,難得這次是岳爍磊。

「我說你來A市了?來A市怎麼不到岳家去?你有幾年沒去看我姐跟小琮了你算過嗎?」。他劈頭蓋臉地就質問開了。

喬陽臉色一沉,低聲問︰「你也在A市?」

「怎麼,我不能在?我來替你看看小琮不行?媽的,離婚了就不是你女兒了?要不是看在你是小琮親爹的份兒上,我早廢了你八百遍!」那邊岳爍磊依然氣呼呼地罵著。

喬陽直接收線,掐滅了香煙便打電話給徐成要他來接。忽覺有人環抱住他,回頭見秦樂蓉正甜笑著仰著臉。他冷下臉推開她,邊講著電話邊回到屋內,打開衣櫃翻弄著那些男性衣物。

他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節奏讓她錯愕,秦樂蓉圍著床單在陽台站著,只覺得早晨的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眼見著他胡亂翻動那些衣物,她忙過去制止他。

這批衣服是品牌的樣服,送來讓她定奪的,各種碼數的均有。喬陽翻得沒有頭緒,她耐心幫他選出了合適的。他穿好後,秦樂蓉過來幫他結領帶,笑著問他︰「Sunny,你能否考慮賣我個面子,做我公司這一季的男裝模特?這衣服穿在你身上實在太好看了!」

喬陽只垂眸看看她,不置可否。

手機又響起,他歪頭看是個陌生的號碼,心中一動,遂扶開秦樂蓉的手接听電話。

「喬陽,你起了嗎?」。同樣小心翼翼的問法,這次見面後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剛起。」他覺得領帶系有些礙著呼吸,抬手扯松些。

「我……有事情想請你幫忙……可以見面談嗎?」。魚小晰期期艾艾地試探著問。

「我看一下日程表再給你答復。」

他掛了電話後立刻又打給徐成。

「老板,您別急,我在路上了。估計再有六七分鐘就到了,我到了之後給您打電話您再下來。」徐成邊開車邊大聲匯報。

「吩咐駐地公司,中午給我訂個吃飯的地方,兩人位,要最貴的,明白嗎?」。他低聲吩咐著,一旁的秦樂蓉听了暗暗心花怒放,款款走過來攬著他的脖子問︰「其實我知道有家餐廳不錯,我中午去接你就好,不用他們訂。」

喬陽垂眼看看她,嘴角勾著嘲諷的弧度,說︰「自作多情向來不是你該有的毛病。」

他毫不留情地駁了秦樂蓉的面子,氣得她臉色青白,猛地收回胳膊恨恨去了浴室, 一聲關上門。

喬陽沒多做停留,隨即也走了。

過午時分,喬陽才去了翡翠餐廳。他記得五年前A市還沒有這家餐廳,徐成匯報開餐廳的是個法國大廚,賣的是創意法式料理,這里一客頂級菲力牛排的價格與A市人一個月的社平工資相等。徐成吹得唾沫橫飛,他不過對價格滿意。

徐成開車送他到了餐廳門口,在那里見到了魚小晰。徐成認出了她,驚得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喬陽只呵斥他一聲,他趕緊轉過頭去目視前方。

理著西裝的兩襟他從車里出來,瞄一眼局促的她,沉聲道︰「進去吧。」

他大步走在前面,他們身高差距巨大,她只能小跑著跟。喬陽走得快,轉回頭想跟她說些什麼卻不見她身影,心里竟是一空,遂折返回來。原來她被侍者擋在了門外,原因是未著正裝。

魚小晰穿著昨天的牛仔褲與格子襯衣,腳上蹬著一雙帆布鞋,看著像個家境平平的大學生。喬陽心中像是被貓撓了一把似的,臉色卻更加陰沉。

餐廳旁邊就是一家精品店,他帶著她進去換了套行頭。再出來的時候,她換上了一件淡紫色洋裝,腳上還是穿著那雙帆布鞋,顯得不倫不類。可她沒空理會這一點,只顧著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唯恐弄壞了這身價格是五位數的新衣服。

無論如何侍者肯放行了,他們兩人坐到了餐廳的貴賓區,侍者送上菜單,喬陽吩咐讓魚小晰點菜。

翻著那本精美的菜單,魚小晰的手都在抖。菜名都是法文,她看不懂,但是價格她看得懂。末了,她用菜單擋在臉側不讓侍者瞧見,傾身向前小聲問喬陽︰「你確定要在這里吃?太浪費了。」

喬陽抿唇瞧著她慌亂的樣子,輕飄飄道︰「對我來說,這不算浪費。」

她怔忪間,他把菜單拿了過去,淡定地報了一串菜名,侍者熟練地記好,致禮後離去。

菜品一道接著一道上,桌上左右各一排刀叉勺子,魚小晰根據記憶里西餐的用餐禮儀依次使用。喬陽坐在餐桌前默不作聲地看她果然拿錯了一把勺子,便知道她腦子里記得的仍是當初他教給她的東西。

當年,他使壞故意教錯了她一步,教她拿最小的勺子喝湯,拿最大的勺子吃甜品。

主菜的菲力牛排上來後,喬陽切著牛排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魚小晰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抬眼瞪她,嘴上不饒人道︰「如果沒什麼特別的事,吃完這餐就別再聯絡我。」

「我……想跟你借些錢……」她囁嚅道。

「多少?」他切下帶血的牛排送入口中。

「……二十萬。」她小聲說。

「美元?歐元?還是人民幣?」他繼續吃著牛排,眼皮都沒抬一下。

「人民幣。」她的聲音更小,雙手在桌布下握緊,只低頭看著桌上完整的牛排。

而後喬陽只是吃東西,不再出聲。魚小晰只能緊張地等著。

吃完牛排,喝了紅酒,用餐巾擦了嘴角,喬陽才正視著她,回答︰「二十萬,算不得多。」

她明顯松了口氣。

「可是我想知道,憑什麼我要借給你?」他擰眉反問。

她低頭苦笑,末了抬頭的時候眼眶已經濕潤了。她輕聲說︰「喬陽,我知道跟你借錢很沒道理,只是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女兒有先天性心髒病,如果不做手術恐怕活不過八歲。我沒有其他人可以求,只好求你。」

擺弄著酒杯,他問她︰「你結婚了?」

她點點頭。

「你丈夫沒錢?」他的嘴角又掛上了嘲諷。

她垂下眼,仍點點頭。

「你確定沒有其他人可以借?」他冷冷地看著她問。

侍者送來了甜品,是檸檬撻,淡淡的檸檬清香飄散開來,她想到一個人。

「我……不能跟岳爍磊借……」她說完便咬住了嘴唇。

他笑出了聲。

「魚小晰,我懶得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喬陽哼笑著說,「可是你該知道,我的錢不是那麼容易拿出來的。」

他見她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他,便隨意地指了指桌上的那瓶紅酒,道︰「這瓶拉菲是82年的,我在倫敦拍到的,值4000歐元。如果你能全喝了,我借給你十萬。」

她根本不能喝酒,這他是知道的。而她也知道,他這人向來不隨意許諾。魚小晰明白這次來沒那麼容易達成所願,拿起酒瓶掂了掂,她平靜地看看他,仰頭就喝。

4000歐的酒一樣地難喝,她被嗆得連連咳嗽,急忙用餐巾抹嘴,又低頭查看身上的衣服是否沾髒。然後又繼續喝。他吃著甜品,看著她艱難地喝完那瓶酒,看她的臉頰緋紅,眼神迷離有了醉態,這才慢慢放下了叉子。

把酒瓶放回桌上,魚小晰用餐巾捂著嘴巴問他︰「另外十萬,你要怎樣才肯借給我?」

「你想得倒是長遠。」喬陽嗤笑,然後招呼侍者前來結賬。

魚小晰頭有些暈,隱約听到侍者報出這頓飯竟然花了近一萬塊,她閉著眼楮揉著太陽穴念叨一句︰「你有病啊,吃什麼不好,吃這麼貴得東西!」

喬陽拿錢包的手微顫,臉色陰沉無比。付款後他拉著她的胳膊就走,她醉了,腳步踉蹌,他只好摟住她。

在外面等著的徐成見老板帶著魚小晰出來,趕緊上前去打算幫忙接人,被喬陽一把推開。他抱著她上車,並吩咐了徐成把車開到一個地方。

車子行在路上,魚小晰猛地爬起來,撲到車窗上吐了好半天。她沒吃什麼東西,吐出去的都是紅酒,跟血似的,嚇壞了馬路上並行的車子里的人。吐完了她軟軟地躺了回來,一頭搭在喬陽肩頭,暈陶陶地抱怨︰「可惜了,4000歐呢……」

徐成並不懂魚小晰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她喝了那瓶拉菲,只在心里盤算著洗個車用不著4000歐那麼多吧?他看看後視鏡,見到老板正凌厲地瞪著他,急忙專心開車去了。

老板的臉色從上了車後便沒好過,這麼多年的經驗,此時不說不笑不听不聞方位上策。

車子停在那個老舊的小區。五年前這片小區尚算不錯,可五年後周圍紛紛動遷,新樓們落成後就反襯得這里蕭條陳舊。喬陽抱著魚小晰進了小區,走進那個單元,上到五樓,他用鑰匙開門。

屋內陳設沒有變化,整潔如新,看來這些年A市子公司的人把房子照料得很好。關上門,他抱著她便去了大臥室,把她扔到床上後他便開始給她月兌衣服。

「你干嘛?」她的手胡亂在空中扒拉,只不過沒有給他造成什麼麻煩。

「驗貨。」他答道,手下已經將她剝香蕉一般剝干淨了,他站在床邊細細地打量她。

她的身體因為酒醉而白里透紅,皮膚一如從前的細膩光滑,連個毛細孔都難找到,依然豐滿,依然性感,她躺在那里表情又像當年那樣懵懂。他只覺得血直往頭上沖。視線落在她小月復上那道傷口時,前一刻的情潮涌動瞬間萬籟俱寂。

她結婚了。她有孩子了。

他只冷冷地笑,慢慢月兌下自己的衣服。

他覆到她身上,沒有做何溫存,抬起她的腿便硬生生進來了。

「喬陽!」醉意瞬間下去了,魚小晰疼得喊了一聲,皺著眉頭推他,「別這樣!」

她很干澀,喬陽艱難地挺進後便沒再動,他懸在她上方粗啞地說︰「那你想怎樣?你覺得除了你自己外,還有什麼值十萬?」

頓了一下,他捏著她的下巴,話里全是冷冽的語氣︰「說實話,十萬我都覺得貴了!」

她含淚看著他,慢慢軟了身體,閉上眼楮。

他猛地撤出去,疼得她哆嗦一下。她以為他打算放過她,可他將她翻了個身又重新進入。他的沖撞肆無忌憚又毫不留情,她咬緊牙關硬忍著。

五年了,她從未再有過床笫生活,今天被他這樣凶狠地對待讓她苦不堪言。她不能說的事太多,關于岳爍磊,關于孩子,關于當初的離開。事到如今,他們都不再是從前他跟她,橫梗著時間跟空間,她寧願就這樣延續下去。

他是恨她的。可她怎樣也不會恨他。

他突然握著她的臉,附在她耳邊問︰「你看清這是哪里了嗎?」。

她眨眨眼,淚水滴落後才看清了這間房子,頓時震驚了。她回頭看他,表情訝異。

「看清了嗎?」。他邪魅地笑,「知道我為什麼還留著這里嗎?」。

看她眼神閃爍,喬陽覺得心里稍稍安慰,復仇心得到些滿足,他咬牙說︰「我就想看你再躺在我身下的時候,是種什麼表情!」

魚小晰被他撞得扶到床頭,喉嚨里發出一聲嗚咽。

這個房子,這個把他跟她拉到一起的小房子,怎麼會一點都沒變?她昏昏沉沉的胡亂想著,漸漸地疼痛到麻木,酒勁又泛了上來,她倒在了床上,念念叨叨地說︰「喬陽,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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