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總蜜愛,千金歸來 086 貢獻我的器官,成全你的游戲

作者 ︰ 菓菓的菓

天亮了,悅菱在洗手間漱口。

「加油悅菱。」她對著鏡子握拳,「要給肚子里的寶寶爭氣。要給小堂爭氣。還有給自己爭氣。」

每個沒有瑜顏墨也沒有水木華堂,甚至都沒有常姐或黎翊的清晨,她都會這樣給自己打氣。

因為寂寞和空蕩的房間,真是可以把人逼瘋的利器。

加油悅菱,說不定,某一個睜開眼的清晨,瑜顏墨就像從前那樣從上方凝視著她;說不定某個不經意的轉身,他就倚靠在門前,冷漠卻又深深地看著她;說不定當她正在臭美或者看書的時候,他會突然從後面抱住她,問她餓不餓……

如果知道有一天會連見面都成奢望,她還會那麼惡狠狠地對他說滾字嗎?

好吧,她放下牙刷,滾就滾吧,大不了她和他一起滾。

樓下有些熱鬧,悅菱跑到書房的窗戶邊去看,瑜家的大門居然大開,不斷有小型貨車進出,搬出各色花卉,裝點草坪。她回到臥房,听見後方的花型泳池也嘈雜著,往下看,許多人正在泳池旁擺著長型的方桌,把沙灘椅成排擺出,還有一些燒烤和烹飪的用具也擺放了出來。

這是要過節了嗎?悅菱坐在地毯上,看向樓下螞蟻一般忙碌的人群。

她做夢也想不到,遠方的馬廄旁,瑜柳珍蓮正拿著望遠鏡,也正看著她。

「是她,沒錯,就是她……」她喃喃自語,就是上次那個帶著瑜顏墨紙條來找他的女孩子。沒想到,最終還是讓她找到了顏墨,並被帶了回來。

她的手心浸出了汗。

不行,必須要除掉,不能讓她活下去。

如果被顏墨知道當初她看了他給的紙條,還是讓蘭欣帶保鏢去驅逐了她……這繼母和繼子之間表面的和睦也無法維持下去了。

以瑜顏墨的個性,他一定會立刻動手清除她的。

當年,她以為他是個小孩子,並沒有把他掌管ken集團這件事太過放在心上。等她醒悟過來的時候,這個小孩子,已經飛速的成長,並且把所有的權利牢牢的掌控在了自己的手里。

她也在一直努力培植自己的勢力,不過用錢維系的團體,如果踫到了瑜顏墨強勢霸道的冰山,瓦解只是頃刻之間的事。

一定要在她想通了告訴瑜顏墨那件事之前除掉她,必須!

「夫人,這個射程,找個狙擊手,應該可以結果她的。」一旁的心月復提議。

瑜柳珍蓮放下了望遠鏡︰「你確定?」

「肯定。」

瑜柳珍蓮思索了片刻︰「不……這樣不是最好的方式……」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這個悅菱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在瑜顏墨的房間被遠方而來的一顆子彈結果了,以瑜顏墨的性格,一定會掘地三尺找出凶手。

狙擊手不一定可靠,這些拿錢辦事的人,可以為了更大的利益出賣上一任委托人。

到時候,她和蘭欣狄夜都不要想活了。

最好的辦法,還是按照原計劃……

真好,昨天蘭欣回來,告訴她要在家里辦一個party。因為水木華堂竟然不小心撞了她,大概為了避免瑜家和水木家的矛盾激化,他把上次拍賣會那條項鏈送給她賠罪。

蘭欣也為了答謝,同意在自己家辦一個party,而且,會邀請水木華堂前來。

真是太好了,她正愁沒有人可以嫁禍,既然水木華堂在這里,就把那個悅菱的死推到他身上好了。

一石二鳥,既可以除掉這個叫悅菱的宿敵,又讓可以瑜顏墨和水木華堂的矛盾更加加深,讓她坐山觀虎斗,最後說不定還能坐收漁翁之利。

所以,等瑜顏墨清醒過來,想起他還有個寶貝放在自己臥房的時候,她早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她的計劃。

拉斐爾醫院的vip病房內,瑜顏墨注視著滿屋的鮮花。

今天,有點安靜啊。

瑜蘭欣和瑜柳珍蓮都沒過來,柳清葉,听說燒傷有點嚴重,包裹得比他還嚴實。

醫院也好。瑜家那棟空蕩蕩的宅子,也沒什麼好回去的。他不在,佣人應該知道去喂花園里那群野獸。他走的時候,專程把那幾個指紋鎖設置好了的。

只是,怎麼搞的,會在去厘金的路上出車禍……

不過也沒什麼,厘金有什麼呢,有等著談生意的王少,有巧笑倩兮的公主小姐們,但是沒有他想要的女人在那里……

這麼段時間以來,從他離開邊境到現在,他愈發覺得厭倦自己的生活,厭倦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

莫名的,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不知道苦心維系的這個帝國,究竟能帶給自己什麼?

這里是拉斐爾最尊貴的病房,他不要妄想會在這里再一次遇到那個短發的、削瘦的背影。不過,每天在這里,看著監控,翻著就診名單,也勝過回到ken集團的大樓里,回到那個冰冷的戰場上。

因為在尋找的過程中,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旅途,就像丟失了信仰的僧侶,在知道了聖地的方向之後,可以三叩九拜的虔誠朝聖一般。

至少還可以尋找,可以尋找就是幸福的。

他看著盛放的花朵。他最怕的就是,她真的已經在那場大火中喪生,他連她的灰燼都尋不到。現在,至少他知道她來了c市,他曾經給她留有紙條,她會不會等不到他,于是到這里找他了。

對了,瑜顏墨突然雙眼一亮。

我是怎麼想的呢?

我讓她來找我,可是從來沒有給管家或者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如果她真的想要來找我,可是卻被當成精神病人驅趕了怎麼辦?

不行,還是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瑜柳珍蓮和瑜蘭欣,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會不會與他同一時刻開始進行尋找,並殺掉他的悅菱?這個行為的幾率是非常大的。

所以現在正確的行為其實是應該回家去,等著她主動前來對嗎?

瑜顏墨按了鈴。

「推我去監控室。」他命令。

現在他只有手指能動,柳清葉給他用的藥的原理是,初恢復階段,要讓骨折的地方完全無縫長合,然後才是復健訓練。

下屬不敢怠慢,忙推他去了柳清葉辦公室旁最新的監控室。

瑜顏墨進了監控室,眉頭不由一立。

這里怎麼回事?所有平民醫院的監控都關閉了!柳清葉,好大的膽子!

他不過是出個車禍睡了一周,他就把他的監控全都給關了。而且,他說過所有就診記錄都要給他留下的,可是這里打掃得干干淨淨,一張單子也沒有了。

「把這里重新打開。」他陰著臉下令。

監控重新打開了。

瑜顏墨看著人來人往的平民醫院大廳,心中覺得稍稍安定了一些。追尋悅菱的這段時間,看監控幾乎成為了他賴以安寧的一種手段。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監控屏幕上的時間。

他默念了一下,算了算日子。

不對……怎麼會,怎麼會,他不過是出車禍了一周而已,為什麼監控上的時間,多了整整三天?

「現在幾月幾號?」他問手下。

在得到確切的答復之後,他又思索了片刻。

「我出車禍,是在哪天?」他心中隱隱有不安,覺得自己弄錯了什麼事。

听到手下的答復,瑜顏墨瞬間愣在了當地。

他出車禍的日期,不是去厘金和王少談生意的那天,而是,原定的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那天。

不對……他覺得自己大腦里起了一陣風暴,無數碎片無數疑問快要讓他的頭爆炸。

那天,他從柳清葉的醫院離開,直接坐著一輛敞篷寶馬去的厘金。可是,什麼時候發生的車禍,他記不起來,只是一睜眼,自己就又躺在醫院了。

「我出事的是什麼車?」

「奧迪a8。」手下有些懵了,不知道為什麼瑜大公子要問這些問題。

不是那輛敞篷寶馬麼?

「司機呢?怎麼樣了?」

「司機?」手下更是搞不清了,「大公子,那天你沒帶司機啊,是你自己駕的車,在回家的環海路上出的事。」

回家?不是去厘金?

「我為什麼回家?」問這個問題,真的有些白痴。但是不能不問,思維一片空白,他填不上。

手下這下不知道怎麼回答了︰「這個……下屬也沒有在慈善晚宴上,只听說大公子接了一通電話,突然就走了。連正在競拍的項鏈也放棄了。」

電話?項鏈?

為什麼,為什麼別人說的這些,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柳清葉,你這個混蛋,你給我用了什麼藥,你讓我忘記了什麼?我遺漏了什麼?

這三天,發生了什麼事,突然覺得無比重要。

柳清葉是不敢關他的監控的,那一定就是他自己下令關的了。他為什麼會關……唯一的答案,只有可能是——他找到悅菱了!

他找到悅菱了……

這怎麼可能?

他是怎麼找到的,找到之後又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瑜顏墨目赤欲裂,怎麼會這樣,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信息,就這樣丟失了。他找到她了,那她現在在哪兒呢?

瑜柳珍蓮和瑜蘭欣知道他找到她了嗎?

「大、大公子……」手下有些恐懼地看著他。

瑜顏墨,一直在瑟瑟發抖,臉上的表情令人感到可怖。

「喂,你又怎麼了?」

突然間,從身後傳來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

瑜顏墨轉動輪椅,看到了後面那個包裹得只剩兩個眼洞的木乃伊。

「柳、清、葉!」他咬牙切齒。

「哇,」柳清葉大著舌頭,被閃電擊中以後,說話一直不利索,「包成這樣你也認得出來?」

「悅菱呢?」他恨著他。

「啊哈?」柳清葉舉手,「什麼悅菱?你糊涂了嗎?」眼洞里兩個黑溜溜的眼珠子,試探地看著他。

手術的時候,他給他做了暗示性催眠,能剪切掉他某一段時間的記憶。那種時刻,做的簡單催眠,也不知道效果怎麼樣。

「我從你這里去了厘金,之後發生了什麼?」瑜顏墨陰沉沉地看著木乃伊。

「你都不記得了,我怎麼知道?」柳清葉故作無知,看樣子,催眠滿成功的。不過手腳沒做干淨,居然給他推斷出他少了幾天的記憶。

不過,就是要這樣才好玩呢。

要是把有關悅菱的所有記憶都給他刪了,他可就一點痛苦也感覺不到了。就是要這樣,讓他覺得錯過了什麼,但是又怎麼都想不起,痛苦不堪,抓心撓肺才是過癮。

哦也,瑜顏墨,得罪什麼人都別得罪你的醫生。玩死你,我方法多著呢。

「柳清葉,」瑜顏墨看著他,「你應該知道她對我的重要性,如果她有什麼閃失……」

當然知道重要了,柳清葉翻白眼,不重要我還玩什麼玩。閃失什麼也是沒有的,每晚上頂層燈照樣亮,早上照樣熄。他讓瑜狄夜幫他盯著呢,而且,據說瑜顏墨那層樓什麼都有,吃飯也根本不是問題。

等他報復夠了,再給他恢復記憶。

不過,肯定是不知不覺的了,以他的段位,瑜顏墨是根本發覺不了的。

「給我殺了他。」還沒等他得瑟夠,瑜顏墨突然冷冷地下令。

手下二話不說,子彈上膛。

「喂,喂,瑜顏墨,不帶這樣的。」柳清葉嚇得差點從輪椅上摔下去,「你要殺了我,就再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了。」

瑜顏墨做了個停的手勢……可惡,還真被他抓住了軟肋。

「對嘛,」發覺這招奏效,柳清葉又得意起來,「她在的地方呢,如果沒我照應,很快就斷水斷糧了……」

看瑜顏墨的眼神,一旦找到悅菱,他柳清葉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不過管他的,今天能把他氣成這樣,也是值得了。

哼,當年給他喝了辣椒水和汽油,這個仇他現在還記得呢。

「好好活著吧。」瑜顏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冷冷撂下這句話。

等听到他進電梯的聲音,柳清葉立馬拿出手機︰「喂喂,狄夜嗎?你給我盯好了悅菱,千萬別出什麼問題。她要有點閃失,你跟我都一起去見閻王爺吧。」

「能有什麼問題啊。」瑜狄夜躺在泳池旁曬太陽,順帶看了看五樓瑜顏墨的臥室窗戶。呀,悅菱也正在上面看著他呢。

「嘿小菱——」他電話都沒掛,激動地揮手。

發覺瑜狄夜居然看到了她,悅菱也開心地揮手。

「狄夜,狄夜,」她大喊著,「瑜顏墨哪兒去了?瑜顏墨呢?」

「放心好了小菱,哥哥很快就回來了。」瑜狄夜對她招手,「最多再過一個多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你在上面還好嗎?」

「你在說什麼?」窗戶是封死了的,並且隔音效果很好,悅菱根本听不到瑜狄夜在說些什麼,就如瑜狄夜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一樣。

瑜顏墨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給予她制造的安全的世界,也成了完全囚禁她的牢籠。

他害怕她會跳窗,于是讓人把所有窗戶封死。他害怕她會自殺,把所有頂層可能成為利器的物體都換成了鈍角和橡膠的東西。

他想要保護她,可是忘記了,一旦失去了他的羽翼,她可以隨時任人宰割。

「今晚上有party,從小到大瑜家的第一次party哦,」瑜狄夜自說自話著,「要是小菱能下來參加就好了呢。幸好哥哥不在,我們才能舉辦呢。」

「瑜顏墨什麼時候回來?他好嗎?到底出什麼事了?」悅菱也只知道問著自己關心的問題。

兩個只能看到對方,卻根本听不到對方說什麼的人,在可笑地對著話……

他們心中各自有各自的歡喜,各自有各自的憂傷。但是互不相干。有什麼是可以交集的呢,如果沒有愛,哪怕水汝膠融,也不過是一場,器官的物理游戲罷了……

器官的游戲。

悅菱又靠著背靠著窗戶坐了下來。

她憶起那天晚上,那個男人的手掌撫過她的肌膚,他讓她顫栗,讓她恐懼,讓她痛苦暈厥。但是他,那時候是快樂的吧,瘋狂的快樂著。

她與他之間是一條單行道,兩個人的器官,卻不過是一個人的游戲。

可是,我好寂寞。

她抱著膝蓋,把頭深深地埋在上面。瑜顏墨,快回來吧,快點回到這個,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生命的世界。每天黎明和日落,我是如何在這安靜且封閉的空間里渡過的,你知道嗎?

回來,哪怕讓我貢獻我的器官,去成全你的游戲,只要能填補我命里的空白,我也是會同意的。

我是……一個多麼卑賤的生物啊。

會對寂寞妥協,會對恐懼投降。

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說好要爭氣不許哭的,可是一旦靜下來,不去閱讀也不去做事的時候,就害怕得要瘋掉是為什麼。假如瑜顏墨一輩子也不回來了,她是否也要在這里等成一尊石雕呢,等到芳華殆盡,等到生命枯竭……

如果小堂在這里就好了,小堂什麼也不會索求,但卻會給予一切她的需要。溫暖的懷抱,動人的童話故事,體貼的問候,帶著笑容的陪伴,啊,還有和小麥一起組成的「可愛小家庭」。

小堂,悅菱寶寶好想你,如果你能重新降臨在我的世界里就好了。

「頂樓是沒法下去的。那些野生動物夠你解決的了,而且鬧出過大動靜也是不行的。」汽車駛往瑜家的路上,常姐對坐在身旁的水木華堂說,「我打听了,五樓所有的門窗都是鎖死的,中央空調的通風道倒是暢通無阻,但是你,」

她上下打量著水木華堂頎長的身材,「打個一折都鑽不進去。」

水木華堂扣著手腕上刻有自己姓名縮寫的鉑金袖口︰「那殺手要如何進入呢?」

「什麼?」

「我是說,如果有人對悅菱恨之入骨,也希望趁這個機會除掉她的話,他會采取什麼樣的方式,進入並進行暗殺呢?」

「可以趁她在窗口的時候,遠程狙擊。」

「據我目前的情報而言,c市所有的殺手或相關組織也沒有接到過這樣的委托。最近也沒有國際上相關職業的人來到這里呢。」

常姐皺了皺眉︰「不是在討論怎麼進入五樓麼?你是擔心誰會對悅菱下殺手?誰?瑜柳珍蓮?」

水木華堂輕笑一聲︰「那個女人,什麼事情干不出來?」

「那你說,她會怎麼派人進入五樓?」常姐靠得他近了一些,悄聲道。

「如果你是她,會想到什麼辦法?」水木華堂同樣悄聲地反問,「她怎麼做,我們就跟著怎麼做……」

常姐搖頭︰「瑜柳珍蓮就算真的想除掉悅菱,也未必會在今晚動手。她不行動,我們怎麼跟?」

「哈!」水木華堂笑了一聲,「她必須在今晚上干這件事!」

「為什麼?」

水木華堂狹長的眼挑著常姐︰「因為,今晚上,我會在瑜家。」

栽贓陷害什麼的,再沒有比水木家大少爺,更好的冤大頭了!

「這樣啊……」常姐陷入了沉思。

哪怕那里有個陷阱等著自己,也要義無反顧地向前麼……

賓利開進了瑜家的大門。

「水木華堂先生和常音小姐,你們好。」管家在草坪前方迎接,並讓身旁的下人接過禮物,「這邊請。」

一天的時間,瑜家已經裝扮出了節日的氣氛。

常音挽著水木華堂,兩人均是目不斜視地前行著。瑜家富豪,但水木家和藍家也毫不遜色,打量張望這種事,只有黎翊和悅菱那樣從山里來的孩子才會做。

不過……想要控制住自己,不往前方大宅的五樓上看,卻是需要無窮毅力的。

悅菱有沒有站在上面看著這邊,她會不會發現他,會不會激動地拍窗子,會不會心神不寧以致動到胎氣。

所有這些擔憂和期望,水木華堂不會控制自己不去思考,他只需要控制自己不去看她有可能在的地方就行了。

一切輕而易舉,因為惡魔並沒有心。

「那棵樹怎麼了?」常音看向了大宅旁一顆高大的杉樹,向著房屋那邊的樹枝被直直地從上砍到了下,光光的缺了一面,看著怪怪的。

管家跟著看了一眼,顯得有些為難。

「那是……樓上掉下了重物,把樹枝盡數砸斷了。為了美觀,干脆全部砍掉了,明年春天應該能發新枝出來。」

幸好的是,常姐並沒有問到底是什麼重物。

可是管家還沒來得及抹汗,常姐身旁的水木華堂馬上︰「是什麼重物會從那麼高的地方砸下來呢?」

這一次,他終于可以毫無顧忌地順著樹干往上看了。

這顆杉樹高大,樹冠早已越過了房頂,從砍斷的枝葉來看,「重物」是剛好從四樓到五樓之間落下來的。

管家一頭一腦的汗,要怎麼解釋呢?

說是一個人從上面落下來的?那人可是夫人的親弟弟柳清葉啊。

水木家和瑜家世代仇敵,別說互相走走門戶,就是踏入對方住宅勢力圈的事也從未發生過。

正是因為如此,水木華堂的這次到訪,令瑜家可謂是如臨大敵。如何接待他,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如何款待他,在他到來之前,管家團隊已經集訓並演練過一次了。

可是,誰能想得到,水木華堂還沒走進瑜家大宅,就給他們來了個下馬威。

他居然,他居然要對那顆被柳清葉掛得面目全非的杉樹刨根問底,這……這讓為了對付他,把瑜家每一塊磚頭來歷都背了個滴水不漏的管家情何以堪!

正當管家在心中口吐白沫的時候,水木華堂突然在五樓的窗簾縫隙之中晃到了一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雙眸一亮,急忙收回眼神,以免自己的情緒外露。

「沒事了管家。」他放棄了重傷的杉樹,「我不過隨口一問。」

管家如釋重負︰「請這邊走。」

太好了……那個「重物」不是悅菱。水木華堂的心頭放下一塊巨石。

從五樓落下的東西,掛斷樹枝,原本擔心會是悅菱忍受不住寂寞而跳窗,現在看來,不是的。只是……他要如何按捺住剛剛看到她時那顆跳動的心髒呢,他自信可以把這份心跳掩藏得很好,可是這跳動的頻率和輕重讓他略感不適。

悅菱寶寶,你在樓上,看到我的那瞬間,是否也會擁有和我同樣的心跳呢?

這份激烈的心跳,是否是因為加上了你的重量,才會變得雙倍的踴躍。

「小堂……是小堂……小堂!你看到我了嗎?」悅菱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她喘著氣,直到看到水木華堂步入了下方的宅子里,才背過身,順著落地窗慢慢滑到了地上。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太久沒有見到一個親密的熟悉的人,讓她整個人都覺得有些無法承受。

「小堂看到我了,他一定看到我了。」她對自己喃喃自語,忍不住捂住嘴,淚水盈眶,「我看到他的眼神了,他一定是看到我了。小堂來救我了,他來救我了……」

她抱著膝蓋,笑起來,邊笑邊哭。

小堂是無所不能的,他一定可以打破這個冰封的世界,把她帶到*明媚的風景里。

她急忙又到窗口看,陸陸續續還在來人。從中午到現在,瑜家來了好多的車子,好多的人。她看到車庫那邊已經停不下了,草坪邊緣的空地也慢慢快被填滿了。

她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往臥房跑去。

果不其然,水木華堂已經到了後面。那里已經有很多男男女女了,一群美妙的比基尼女郎相繼上前,圍繞著他,笑鬧不止。

不一會兒,水木華堂也去換上了泳褲。他的身材,在午後的陽光照射下,折射出迷人的線條。女郎們一刻也沒有停止對他的殷勤和投懷送抱。

「小堂很受歡迎呢。」悅菱趴在窗玻璃上,看著下方的景色,自言自語,「哇,常姐也在呢……常姐也好受歡迎,男士們都目不轉楮呢,看啊,她喝光的酒杯,馬上就有人幫著拿走,還有人遞新的過來,還有人拿著各種好吃的等她選呢……嗚嗚,那是因為常姐身材好,不可能是機場路。」

她突然又覺得不開心了。

低下頭,拉開瑜顏墨的睡衣,看了看自己里面的風光。

果然是,和常姐比較的話,就好像葡萄和柚子的差別……嗚……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機場路,所以瑜顏墨才再也不回來了?

他是不是去找另一個和常姐一樣波濤洶涌的美人去了?

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在這里寂寞和擔心,他卻抱著別的女人逍遙……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子?是不是前凸後翹?她叫什麼名字?小喵?小花,還是小麗?

「這怎麼可以!」她憤慨地握拳,「人家也不是想要當機場路的!瑜顏墨你這個只用下半身思考的混蛋!」

啊欠!

醫院里,原本躺在病chuang上的瑜顏墨突然打了個噴嚏。

奇怪……突然感冒了?

他有些吃疼地皺著眉。這個噴嚏,毫無征兆地打出來,突然把他的五髒六腑都震疼了。他抱了抱自己的月復部。

不對……他能動了?

他舉起手,翻來覆去地看了看,他的上半身,恢復知覺了?他能感覺到疼痛了?

護士進來了,拿著針劑,那里面裝滿了要灌到他輸液袋里的藥。

「那是什麼?」他問,在她正準備取下袋子的時候。

「這是治療骨折的特效藥,柳院長特制的。」護士甜甜地笑著,瑜顏墨的問題,不敢不回答,更不敢不和顏悅色的回答。

「扔掉。」一聲強硬的命令。

護士猶豫了︰「這……」

瑜顏墨冰冷的目光射過來,護士打個顫︰「我……我先向柳院長匯報一下,再……再……」

「這里沒有你的工作了。」瑜顏墨打斷了她。

笑話,整個拉斐爾都是他瑜顏墨投資建造的,他要停藥,居然還有人敢給柳清葉打報告。

護士嚇得手一軟,針劑落在了地上, 的一下碎成兩半。

「瑜、瑜大公子……」她話還沒說完就哭了起來。

瑜顏墨有些心煩地一揮手︰「出去,工作可以保留。」

奇怪,為什麼現在听到女人的哭聲,會不由自主地有點心軟?好像觸到了內心某一塊隱秘的地帶,隨之而來的,會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帶著一絲心慌、一絲期待、還有一絲……甜蜜?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殘缺的針藥上。

柳清葉的藥,絕對不能再用了。

再能利于傷勢恢復,也用不得。這種藥會麻痹他的中樞神經,會阻礙他的活動,雖然有利于最初的保守治療,但是……他現在需要的,並不是骨骼上的治療。

他要的是,某個女人,精神上和身體上的,雙重療傷。

悅菱,我找到你了……

可是,我把你放在哪兒了呢?

……

悅菱依然像個紙人兒似的趴在窗玻璃上,看著下面的歡聲笑顏。

整整一個星期,她太需要樓下的那份繁華和喧鬧了。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脆弱,會這麼害怕一個人的孤寂。

她想起自己在貧民區的那段模糊的記憶。

那個時候,她成天只知道一個人靜靜地呆著,和小麥、黎翊一起生活。她什麼也沒有思考,什麼也沒有擔憂,什麼也沒有害怕……

啊,多麼想重新做一個沒有大腦的傻子啊。

做一個沒有感情,沒有期待和希望的機械人。

「我只是寂寞而已,」她對著自己催眠,「我沒有害怕等不到瑜顏墨,我沒有等過他……我只是一個人,沒有人陪著,沒有人可以聊天,所以我就空虛。和瑜顏墨沒有任何關系的……不過現在好了,小堂來了,他很快就可以帶我走了。從此以後,有小堂陪著我,還有小麥和翊哥哥,我再也不需要等瑜顏墨了,不,我沒有等過他,我根本就沒有等過……」

越是得不到的奢望,越是要去盡力的埋葬。

仿佛這份渴望埋地越深,它就越是沒有過存在的氣息一般。

可是,如果瑜顏墨會突然回來呢?

如果他突然回來,發現她不在了,發現她跟著小堂跑掉了,他會……他會怎麼樣呢?

「他會不會很生氣啊?」突然間,她還是擔心起來。

她又記起他冷冷皺眉的樣子,他暴戾地看著她的樣子……「他應該很討厭我才對。」她想,「他都沒有像小堂那樣溫暖的笑過。偶爾笑起來,也是壞壞的,或者是很輕蔑的。說不定,他回來,看到我終于不在了,會很高興呢。」

好了,現在什麼都想通了。

小堂會帶她走,瑜顏墨會很高興她被帶走,她會很高興地離開。所有人都很開心快樂。沒有人有必須要守護的誓言,沒有什麼是必須等待的。

我能回去的,我能回到曾經那份無憂無慮之中去……

她重新拿起了那部手機,這一個星期,她從沒有關過機,電量稍有下降就要馬上充電。她總是把聲音調到最大,加上震動,她每隔一會兒就要拿出來看一看,看看有沒有遺漏的電話……那個唯一的電話。

看著如鏡面般映出自己面容的屏幕,她遲疑了一下,再一次,按下了通訊錄里那個名字。

瑜顏墨

她以前不知道他的名字是這樣寫的,後來知道了,卻再也沒有機會在他面前寫出正確的那三個字。

這一個星期,她把曾經畫在合同背面的豬都清理了出來,把寫錯的字全部叉掉,在一旁工工整整寫上了正確的名字。她想要在他回來的時候告訴他,她做錯了事,她自罰了。

然後表格里的第一項欠債,是不是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可是,他再也不給她還賬的機會。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中文英文,英文中文,機械的女聲反反復復說著同一個意思——

那個叫瑜顏墨的男人,他不會再和她說一句話,不會再讓她听到他冷冰冰的聲音。

多麼絕望,從未有過的絕望。

瑜顏墨,如果你回來,我不在了,請千萬不要生氣。因為……我已經用盡所有力氣等待過你了。

「大公子,你要的通訊賬單和記錄全部拿來了。」

手下敲門而入。

瑜顏墨伸手,接過了那消失三天里,所有的通訊單據。

車禍之中,他的兩部手機都化為灰燼。下屬替他重新按照以前的機型,補辦了號碼。通訊錄里的名字全都沒有了,不過商用手機的聯系人有備份,出于生意需求已經重新用了。

私用的那部號碼極少有人知道,聯系人也全是身邊的至親,所以暫時還沒有重新啟用。

只是,手下說過,他離開慈善晚會之前,接了一個電話,如果沒猜錯,是用私人手機接的。

這是誰的電話,大概只有當時的他自己知道。

或許,這個電話至關重要……

他翻到了這個號碼——一個完全陌生的電話號碼。

他愣了愣,這是那天晚上,主動打到他私人手機上的一個號碼。印象中,除了家里人和幾個管家,沒人知道他的這個號碼。而他們的手機號,他都很熟悉。

可是這個號碼,他很肯定不是任何一個熟人的。

他又翻了翻單子,這個陌生號碼,在當天早些時候,和他互撥過對方號碼。可是卻沒有進行過通話。

而在慈善會那晚,這個號碼撥打過無數次他的私人手機。

其中第一次和最後一次有過具體的通話,第一次時長五分多鐘,最後一次只有三分多鐘……那個時候,據手下的匯報,正是他出車禍的時間。

他想了想,心突然沒由來地狂跳了起來。

急忙低頭繼續翻單子,他看到了,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一個星期里,這個號碼每天都至少要給他撥上百個電話!

號碼背後的那個人,仿佛有著狂熱的執念,每隔幾分鐘就必然要給他打電話。她仿佛有著必須不可放棄的理由要找到他,听到他的聲音。但是這個人,並不是他身邊固有的任何一個親友!

整整一個星期,她不斷地撥打著,他卻一個也沒有接到過。

……他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就在剛才,半小時以前,那個「神秘的人」,才恰恰又打過他的電話。

可是,他卻連卡都還未放入手機……

顧不上傷痛,他猛地抓起一旁的另一部手機,快速按下了這個神秘的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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