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大同湖 東荊河龍爭虎斗

作者 ︰ 凌之仁

端陽那天,東荊河照例要熱鬧一番。往年,危婆婆沒心思湊熱鬧,今天出鬼,興興頭頭的,還鬼鬼祟祟地跟懷里揣了包東西。危高岩就直納悶,心里說︰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看看就看看,權當是考察民風吧!

來到東荊隔堤,但見彩旗招展,觀者如堵。小孩們是準備搶糕點搶桃子的,小伙們是來看姑娘的,姑娘們是來看船上的壯漢的,壯漢們是來看錦標的。危高岩一樂,吟道︰「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船隊將從蘆灣出發,西經唐嘴、浮溝、柳西湖,終于西湖溝。河面上,蘆灣的、西湖溝的、唐嘴的、浮溝的、柳西湖的五只龍船早已是各就各位,整裝待發。一艘艘龍船,體長身瘦,梭子一般。相比而言,浮溝的船體最細弱;西湖溝的彩飾最花哨;蘆灣的龍船最擂實,龍頭最高。各個子都使最壯的漢子搖櫓——搖櫓不但要塊頭大,更要技術好,力道勻,方向直;使嗓子最亮、最煽情的人掌龍頭,喊號子,擂戰鼓;劃橈的漢子要膀大腰圓,動作協調,用力一致。另外,各子都配有三幾個司禮的角色,提著帆布袋子,預備接收親朋的禮品。本的人自不必說,就是別的子,只要船上有自己的親朋,那都是馬虎不得。掛紅的——送被面、衣料、鞋面。送紙煙的——圓球、新華、游泳,好一點的,還有黃金葉、常德,甚至永光、黃平;次一點的呢,就有大公雞,甚至經濟——整條的、三幾包的,都有。送的桃子、梨子、粽子、面點,司禮們就隨機拋撒,供孩子們哄搶。蘆灣是起點,所以韓堯森他幾個早早就忙活開了。韓氏的禮品最出彩,謝家的也不含糊。之後,危婆婆才擠過去,朝懷里瑟瑟地抽出一條圓球,跟韓堯森說︰「堯森哥,薄薄意思,跟我們蘆灣鼓威,也跟我們……韓家人鼓氣。」韓堯森笑盈盈地說︰「不該不該,叫您哪也出汗了。」「出汗」就是掏錢湊份子的意思。危婆婆得了少有的恭維,臉上的溝溝襉襉也泛起了紅光。

唐翠姣卻在一旁嘀咕︰「  ,一個獨門戶,這下就成了我們韓家人?」危高岩也直納罕︰一條圓球,兩塊錢哪!這又為何?

熱身的皮鼓已然咚了起來,噌吰之聲撩得人心慌慌。隔堤上的人紛紛奔下河灘,準備跟著龍船跑,為自己人加油,或者給別人使壞。閑逸高致或者腿腳緩慢的人就彳亍到林蔭道中。

「砰!」一聲炮響,鏖戰開始,五條輕龍就像離弦的響箭,射了出去。頓時,喊聲如雷,鼓聲震天,東荊河立時燃燒了起來。岸上的人一邊跑,一邊喊,就連對岸童霸湖的邊邊上,一些個沔古佬(沔陽人)也跟著朝上奔,嘴巴挓得像筲箕,不知鬼嚷些什麼。

浮溝的船體最是輕便,一馬當先;所不妙的,蘆灣的船滯于最後。這是蘆灣的地界,岸上蘆灣的人就死了人一樣地瞎汪亂喊。韓大秀、韓延秀幾個也一體朝前奔去。韓大秀一邊跑,還一邊把那右掌朝前頻頻擊出,仿佛是要推著蘆灣的龍船前進。

鄉下的姑娘,沒經過體育訓練,跑起來,兩只腿子,又不會弓箭步,又不會跨步,又不講節奏,只胡七八糟地朝前亂踢,忸怩、僵硬,像只鴨母;一雙手臂,根本就不懂握了拳頭,並在腰間,擺到胸前來助跑,只齊齊地,左邊甩過去,右邊甩過來,像具木偶——更有的,**像笆簍,n i子像山丘。扭得笨,甩得凶,那就更加的不堪入目了。可是呢,偏偏,韓大秀跑起來,動作那麼輕靈,肢體的配合那麼勻巧,顯著很像那麼回事。危高岩的心里,這才找回了一份熨帖。

岸上的吶喊聲、叫罵聲,刺激了蘆灣的龍船。艄尾處的韓堯金一會弓,讓櫓梢高高地翹起;一會又直起腰,把櫓柄猛力地拽高,叫櫓葉重重地彈壓進水底,撥動著龍船飛奔。龍頭上的謝發高弓身如蝦,衣襟如鼓,將那面牛皮大鼓擂得震天價響;一會又騰出一只手,把那胭紅的三角旗一左一右地直揮。看著自己的龍船落後,謝發高怒氣沖天,眼里噴出火星,瞪著劃橈的伙伴,日通搗娘般地嚎了起來︰

咚咚咚咚齊搖,

咚咚咚咚劃橈!

日你爺的 ——

日你爺的 ,

采h喲采h花喲采個葫蘆瓢!

韓堯金就越發使力地搒櫓;船舷邊左八右八一十六條好漢臂膀更加賣勁,手中的橈子吃水更深,整齊響亮的號子響徹湖野︰「齊搖!劃橈!齊搖!劃橈!」看著看著就要追了上來。可是呢,浮溝的小船還是獨佔鰲頭。岸上的蘆灣人再也按捺不住,手中的發糕、油餅、泡餃、水心包子、饅頭、鍋盔就一體朝著他們擲去——當然,扔水果是不許可的,更不能扔磚頭。其實,多數的「子彈」是砸到了水面,便是砸到船上的也叫劃手們撥掉,然後隨著水波的涌動,大多數就涌到了岸邊。河坡上,使竹篙扒拉的,使絡子舀的,就忙活開來。有那實在不肯攏岸的——如鍋盔、饅頭之類——只在河心里招搖,誘huo著人們的視線,一些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就光精著**撲通下去。

危高岩看了一陣,輕輕一哂,心里說︰「不過下里巴人!」就止了步,掉臂而去。

劃到唐嘴,浮溝的船已顯出疲態,屈居第二了;而蘆灣的船卻一路 飛。快到浮溝地段,蘆灣船看看快要超越,浮溝船卻使起壞來,偏過龍頭,要做那攔路的猛虎,意思是再明白不過︰咱爺倆誰也別想奪標,同歸于盡好了!韓堯垚怒不可遏,掄起橈子,就要劈人。韓大秀嚇得失聲大叫︰「堯垚,堯垚,韓家只出好漢,不出土匪!」喊的什麼,韓堯垚想是听不真切,但姐姐那意思,他是分明看了出來,就忍了忍,罵了句粗話,只把那橈子平伸開去,抵住浮溝的船幫,頂開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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