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大同湖 韓堯金三議親事

作者 ︰ 凌之仁

之前,韓大秀就不斷地往危婆婆家里跑,不是幫忙就是陪話。危高岩畢業歸來,仿佛是借著慣性,韓大秀仍是往來不絕。在親事上,雖說危高岩一直不曾點頭,她韓大秀卻是鄭板橋筆下的勁竹,咬定青山不放松。反正,韓大秀就是這麼個人,熱情、直爽、大方,你哪個愛嚼舌根的你自己去嚼好了——哎嗨,愈是這樣,大家反倒習為故常了。

這幾天,韓大秀跑得愈加勤便,紅藥水、紫藥水、碘酒啊不斷地供應。危高岩雖說苗子弱,抗擊打能力差些,但人畢竟年輕,恢復功能倒不錯。幾天下來,除了顴骨上的一塊青包還沒有完全消退,其他基本無恙了。危高岩借機歇了幾天工,把那床檔的大部頭不斷地啃。韓大秀得空就來相陪。看著危高岩默默讀書的樣子,她的心里仿佛是一種享受。讀累了,兩人也聊聊天。

「這鬼地方,這些鬼人,真是可怕呵!開口就開毒口,出手就出死手。」危高岩心有余悸地說。

「是呵,這哪是你一個文弱書生呆的地方?」韓大秀趁機鼓勵道,「快好好地啃書,闖出去,闖出一個好前途,免得虎落平陽被犬欺。」

「談何容易!就真有什麼機會,哪能跑到我的名下?」危高岩嘆口氣,還是順著自己的話題說,「一個婦女,黑天三更,竟敢去偷公家的糧食;光天化日之下,幾個婦女就敢挎掉一個男人的褲子……」

韓大秀卻笑了起來。危高岩拿目光去詢問,韓大秀還是掩住口,笑了一陣,才說︰「不是光天化日,那就有名堂了喲。」

危高岩完全一個馬大哈,月兌口就問︰「什麼名堂?」隨即就明白過來,不好意思地笑笑,虛虛地掌了自己一記耳光。

兩個人正不緊不慢地閑聊,不料兩個小家伙突然躥出來,沖著韓大秀齊齊地大喝一聲︰「呸!」韓大秀果然嚇了一跳。兩個家伙就得意起來。「嘿,我就說你在這里吧!」韓文韓武一邊一個,扛起姑姑的手臂,「快回去,來客人了。」

「誰?」

韓武放開姑姑,兩臂朝上朝開直比劃,「就是那個,那個……」

「大塊頭。」危高岩解讀出來。

「不是,是大塊頭伯伯。」韓文很負責任地糾正,又拉起危高岩,「爸爸說叫你也去,說大塊頭伯伯認得你。大塊頭伯伯還說專為你來的,說來跟你作法(伐)的。」

「不是作法,是做媒,」韓武趕忙糾正,「說花姑娘。」

「你曉個屁!」韓文叱一聲,沖韓武伸了下舌頭,手指就到臉上去劃,「花姑娘,羞!花姑娘,羞,羞!

這下叫危高岩著了難。不去吧,顯著有點矯情;再說了,當謝發高打你個半死,除了老娘,是誰為你挺身而出?是誰為你傷心落淚?又是誰吆吆喝喝,手忙腳亂地把你抬到唐嘴衛生所?去吧,這這這……

韓大秀輕松地對他說︰「管它哩,看看這個大塊頭是誰也是好的。」危高岩這才站了起來。

一進門,是彭進臣。危高岩忙不迭地跨過去,有如那一日三秋的故舊相逢,欣喜地喊︰「彭校長!」說實話,離開學校快兩個月了,處在一個殺氣騰騰的陌生世界,現在猛然看到彭校長,他是有點喜出望外的感覺;同時,也有點傷感。

彭校長撫著他的肩膀,很是親熱,忽然︰「咦,這臉盤上,怎麼有個青包?」

危高岩尷尬地笑了笑︰「呵呵,前天晚上走夜路,不小心摔了。」

「哎呀,這鄉村的夜路,怎麼能夠馬虎呢?看,人也瘦了一圈。」彭進臣回過頭去對韓堯金說,「韓校長啊,我把一個白淨淨的學生交給你,怎麼才一個多月,就磨成了這樣?」

「生產隊的活路,自然是辛苦些,比不得學校。」韓堯金說,「更重要的是,小危追求上進,磨練意志,跟貧下中農打成一片,髒活重活搶著做,所以……」

彭進臣呵呵一笑︰「是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不過,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剛下學的青年——特別像危高岩這樣的學生,皮子薄,肩膀女敕,總還是要省著點的好。韓校長,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說著,彭進臣拿出一包黃金龍來發——黃金龍可是難得一見的好煙哦。

韓堯金一邊接過煙,一邊「那是那是」地應著。彭進臣要遞給危高岩,危高岩禮貌地謝絕了。

說話之間,香的、辣的,葷的、素的擺滿了一桌。危高岩見狀,就要回避,早被彭進臣拖到了桌邊。韓堯金拎上來的是一瓶瀘州大曲,濃香型,瓶蓋一開,哇哈,香了一屋。危高岩不敢上白酒,韓堯金就吩咐韓大秀提出一瓶啤酒。其實,危高岩從未踫過酒,就啤酒也是不敢要的,但,這種場合,也不好過于執著。

一向朝齏暮鹽的危高岩,見了這滿桌的好菜,臉色就有點發燥,食道里似乎有個小蟲蟲在拱。「丟人哪!」他在精神上又掌了自己一記耳光。誰知,第一口啤酒下去,眉頭就暗暗地聳了一下︰哪里是酒,分明是泔水麼!可是,還是強忍著咽了下去。彭進臣就很內行很慈祥地去笑他。

一位老同志曾經說過︰「辦學習班是個好辦法,許多問題可以在學習班里得到解決。」這酒席好比就是學習班︰筷子一提,可以可以;酒杯一端,政策放寬。——整個一寬松和諧的氛圍麼!

彭進臣舀了一勺鄉巴佬蒸蛋,唆了一口,朝韓堯金說︰「我看危高岩還是要改個環境,老這麼整下去,我的高材生就會煙熄火熄,泯然眾人了。——哎,你那學校就插不進一個人去?」

韓堯金「 」的一聲朝肚子里嗍進一口長氣,一邊考慮一邊說︰「要說嘛,也可以說正好差一個人,可是……」

彭進臣搶過話頭︰「這個我懂。老師們手頭上緊一緊,你也可以說不差——這是一。第二麼,即便是差人,要誰不要誰又是一個問題。教個小學,初中生也說得過去。」說著,眼光朝危高岩看過去。危高岩似懂非懂地點了一下頭,心里開始躁動起來。

「高岩哪,在蘆灣,你們家那人脈……恕老師說句難听的話,只有等蘆灣其他讀書的年輕人都那個了,才可能輪到你。——我說的對吧韓校長?」

韓校長似乎很無所謂地點了一下頭,又補充道︰「關鍵,還是要看個人表現。」

「那,」彭進臣搶著說,「我的學生危高岩表現總可以吧?」

「不錯吧!前天,韓書記還表揚來著。——來,斟酒!」說著,韓堯金側過身給彭進臣和自己又斟滿了。彭進臣示意危高岩自己給自己斟,危高岩懂事地點點頭。怕再出洋相,危高岩歪過盅子,從側面給自己斟了大半杯。

又灌了一大口,彭進臣站了起來︰「我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過兩年我倆再聯手,搞一個指標,送到武漢或者荊州哪一所師範培補培補——到時候,到時候麼,韓校長,你可別怪我搶你的人才喲!」

危高岩熱血翻滾,渾身沸騰了起來。

坐下來,彭進臣把危高岩的肩膀一拍︰「小伙子,好好干,前途無量啊!」他那臉上是一片紅光。危高岩又激動又害羞,臉上更是鮮紅一片,血潑了一般。躊躇了一下,從未在酒席上應酬過的危高岩竟然站起身來︰「來,彭校長,韓校長,我借花獻佛,敬你們一杯!」

兩位校長坐在椅子上,樂呵呵地接受了。

彭進臣給自己搛了兩筷子 黃菜,又給危高岩搛了兩筷子。危高岩受寵若驚地謙套了一下。彭進臣盯住危高岩的眼楮說︰「我說呀,今兒不如好事成雙。你呢,小伙耍淨,又滿月復經綸。韓校長的妹子,聰明能干,人長得,我不說你比我更清楚,簡直是百里挑一呀,不,甚至可以說萬里挑一,你說是不是?」危高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當然說是。

彭進臣哈哈一樂︰「老師我從來沒做過紅人先生,今兒你兩家給了我這個機會,讓我也撮杯喜酒喝喝。哈哈哈哈!高岩,你看怎麼樣?」說罷,目光就死死地盯住危高岩的臉。

危高岩偷偷地去看韓校長,韓校長臉色很鎮定,只那眸子里隱隱地含著點什麼。危高岩低下頭,臉色又紅了一下,低低地說︰「我听彭校長的。」

彭進臣頭一揚,哈哈著說︰「這就對了!也不能說是听我的,你兩個完全是天作之合嘛,我不過是替天行道。——來,上酒!」

可是,酒卻空了。韓堯金就朝著右首廂房里喊︰「來,大秀,上酒。」

韓大秀卻伏在床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只一會,就走出房來,穿過堂屋,到櫥櫃里又拎出一瓶瀘州大曲。韓堯金撬開,韓大秀先給彭進臣斟滿,再給韓堯金斟上,最後還要給危高岩斟。危高岩看她眼角里還蘊著淚,歉疚地笑了笑,捂了盅子︰「我是啤,啤酒。」

正說著,韓堯垚聞香下馬,虎虎生風地跑進來,沖著韓大秀喊︰「姐,有酒也不打個招呼?」說著就要去搶韓堯金的酒**。韓堯金只斜著眼輪了他一下,韓堯垚就愣住了。韓文在旁邊扯能八姐地叫︰「我給叔拿,我給叔拿。」只一瞬,就遞上來一個酒杯。韓大秀給他斟了半杯。韓堯垚也不言聲,仰起脖子就灌了個精光,杯子朝桌上一墩,嘴一抹,沖著危高岩就叫︰「高岩……哥,日後,他謝發高再敢動你一根毫毛,老子就鎖他的骨頭!」

彭進臣把臉車向韓堯金︰「這是……?」

韓堯金不屑地說︰「冇名堂,胡說八道,瞎搞烏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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