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個人凍得哆哆嗦嗦,嘻嘻哈哈的從水中爬出來烤火的時候,雅克跟漢斯訴說了兩人如何殺魚的過程。
「要不是他未卜先知的在這里釘了一根木樁,恐怕我們兩個人也降服不住這條魚。」
他喋喋不休的說著,一邊的漢斯卻越來越驚訝,他回頭看著陳浩然,他的臉色被火光映襯出一片金黃的顏色,心中不由得有些遺憾。
「就這樣放嗎?」雅克拿著一桿煙花,小心翼翼的問道。
「對,你拿著,可千萬別松手。」陳浩然肯定的說著。
雅克小心翼翼的握住煙花尾端,等陳浩然點燃了引線,就立刻捂住一只耳朵,將煙花筒高舉起來。
只听「呯」一聲,五彩的煙花噴射出來,照耀了整個山谷。
「為什麼釣到了大魚,要跟山谷的人分享?」
「這是祖輩傳下來的習俗,釣到這樣大的魚,可是老天爺分給釣魚人的福分。」
「這麼晚了,會有人來吃我們的魚嗎?」雅克有些擔心的問道。
「當然會,沒人願意錯過,吃過一條這樣的大魚,足夠他們回去吹噓好幾年了。」陳浩然笑嘻嘻的說道。
很快,星星點點的火把點燃了起來,夜釣的人們,漸漸走到了近前。
霍婧竹和艾米利亞首當其沖,霍婧竹一回來就大聲叫道︰「為什麼你們烤魚卻不帶著我?」
我說,咱們兩個的地方距離還不到一里地,你不會看不到吧?怎麼現在才回來,還不是等著吃現成的?
陳浩然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她的用心。
「誰抓的?」
「我。」陳浩然挑釁似的回答。
霍婧竹卻絲毫不奇怪,也不生氣,她只是看了看陳浩然幾眼,然後就轉身同艾米利亞一起去收拾起了盤子,開始準備午夜最為激動人心的聚會。
「哈哈,原來是我們的小獵手打到了大魚。」
「下午有人放**的時候,我就知道晚上會有好吃的,所以一直餓著肚子呢。」
山谷中各處的釣手們,有的劃著船,有的背著魚竿,走了過來,他們先是對著楚閑行禮,然後再轉過身來,跟著陳浩然他們打著招呼,
「怎麼這麼多人?」艾米利亞一時有些不太適應。
「這麼大的魚,我們也吃不了,如果運回去,反而要壞掉了,所以瓊花湖釣魚的規矩就是,釣到大魚就立刻召集所有的釣客吃掉。」霍婧竹爽快的說道。
釣手們坐在一旁,有得抽著煙,有的相互攀談,互相詢問著漁獲。
「喂,‘岑’浩然,上次咱們商量的事,你想的怎麼樣了?」
「什麼事?」
「就是把我女兒嫁給你的事。」那名釣手看了一眼忙活的霍婧竹,故意大聲說道。
果然,听到這句話,霍婧竹的身子,突然停滯了一下。
「算了吧,你的女兒丑死了,還是你自己留著吧。」陳浩然的這句話,再次引起了一陣哄笑聲。
火苗不斷舌忝舐著大魚,將周圍的空地映襯得通紅,每個釣魚的人都分到了兩大塊辣椒燻魚,他們各自分享著自己帶來的的私房菜和酒,醉醺醺的喝成一團,如同一個盛大的篝火晚會一般。
聚會整整歡樂了兩個小時,一群原本在長夜中煎熬的釣手們放開了話匣子,無話不談,就連雅克都認識了好幾個好朋友。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放棄魚竿,所以在走的時候,陳浩然幫幾個人打包帶走了一些魚肉。按照山里的規矩,能抓到這樣的大魚,能夠被更多的人分享,就代表這下一次會有更多的好運。
不過這條帝王鮭魚實在是太大了,吃到了最後,還是剩下了幾乎三分之一,霍婧竹按照楚閑的吩咐,把剩下的魚肉切塊,將外皮烤焦了一些,這樣收住水分,更容易保存。
「漢斯,我們繼續釣魚吧。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楚閑拍了拍肚皮,站了起來,短暫的集會結束了,剩余不多的幾個釣魚客,也都舉手告別,朝著各自來的方向走去。
漢斯點了點頭,回頭看見艾米利亞正在歡快的忙活著,他那藍色的眼眸之中,似乎散發著一絲更明亮的光芒。
漢斯看著楚閑走在前頭,腦海之中,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第一次遇見戈維拉德的場景。
「你救了我,謝謝。」漢斯站在那名佣兵面前,冷著臉,逞強的說道。
「不客氣,小家伙,問題是,你的家人都死了,你打算怎麼活下去?」戈維拉德坐在荒野的清晨中,他伸出手,抓了抓火堆上的缸子,里面一團煮的稀爛,不知什麼動物的肉塞進嘴里,接著他仰起頭,舌頭在唇邊打了轉,油光滿臉的問道。
「如果你的拯救不參雜其他條件,我想我會更感激你。」年紀幼小的漢斯對此有些惡心,警惕的說著,他的手里,依舊握著那枚匕首。
「別誤會,小家伙,我沒有買賣人口的打算,也不靠這個吃飯。」戈維拉德用油膩的手折下一截樹枝,張開大嘴剔著黃黑相間的牙齒,「你看得出來,我是個佣兵,誰給我錢,我就替誰賣命。」
「我就是想問問,你打算不打算一起干?」戈維拉德向漢斯•左勒伸出了那只干瘦有力的大手。
「漢斯?左勒?你看起來有心事?」楚閑渾厚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想起,一下子驅散了他的回憶。
「不,沒什麼。」漢斯搖了搖頭,想讓腦子里面想著不愉快的往事那部分沉澱下去。
楚閑緩緩點了點頭,漢斯看得出來,他根本不信,但他卻沒說什麼。
漢斯尷尬的笑笑,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欺騙這位可敬的老人,當即略有些抱歉的說道︰「這樣好的夜晚,應該專心釣魚。」
「嗯,沒錯。」楚閑拍了拍肚皮,「多美的晚上。」
「對了,漢斯,你是從那里來的?」
「南埃爾斯,經過貝多因沙漠,然後是帝奧斯王國,最後通過了高山和一片大草原。」漢斯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是漢諾威人。」
「你很有毅力,並且有著堅強的決心。」老人悠然的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像你們這麼優秀的年輕人了,當然,我以前遇見的人也很優秀。」
「比如說陳。」漢斯轉頭問道,陳浩然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他絕不相信他沒有給這位神秘莫測的老人留下良好的印象。
「是的。」
「可是我……我只是一名佣兵。」漢斯•左勒略有些落寞的說道,心中五味雜陳。
「不!我才不要當什麼佣兵,你們都是土匪,都是強盜!你們殺了我的家人,殺了我家的佣人,我恨你們,我恨你們!」年幼的漢斯,憤怒的拒絕了邀請。
「孩子,一個人如果是土匪的話,同時就不可能是一名強盜,這兩者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你想活下去,以後可千萬別弄混了。」戈維拉德吃完了缸子里的食物,鄭重的對著小漢斯說道,然後他點了點頭,戴上了帽子。
等到他跨上了馬走出幾步之後,卻又一次轉過身來︰「你這個臭孩子,如果說不是你有那麼一絲成為優秀佣兵的潛質的話,我才不會費這樣的唇舌。」
小漢斯冷目以對。
戈維拉德無奈的搖搖頭,走開了。
五天以後,漢斯再一次被戈維拉德救了一命。
「謝謝你,這是我能給你的全部。」漢斯遞給他一枚金幣,低聲說道︰「我不想欠你太多人情。」
「實際上,小子,」戈維拉德坐在他身邊,仰頭喝了一口新打來的劣酒,順手推回了那枚金幣,「做一個佣兵,根本不會太在意別人的感情。」
「你根本不欠我什麼,我只是來找一個合伙人,一個在我年老的時候,能幫我一把,不至于讓我倒在陰溝里餓死的人。」戈維拉德看著面前的陰溝,里面的死尸散發著難聞的氣味,略有些傷感的說道。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小鎮的邊緣,彼此一言不發。
最後,當黃昏降臨的時候,戈維拉德抓起了他的帽子︰「好了,我要走了,如果你有一天改變主意的話,可以去羅納德倫找我。」
楚閑進一步指點了漢斯釣魚的方法,從上餌到拋投、再從掛鉤、到如何起竿、曳力,他還試著拋了幾次竿,給了漢斯一個示範。
盡管楚閑這一晚上幾乎沒怎麼釣上魚,可通過那些漁夫的尊敬,漢斯也大體明白了這位「滄海客」楚閑的地位。
他安靜的等待了一會兒,抓住了寶貴的黑漂,提竿稱量一下,覺得分量不小。
「溜魚。」楚閑提醒道。
漢斯點了點頭,開始按照楚閑教給他的方法,一會兒緊,一會松,等著那條大魚精疲力盡的時候,他迅速起竿,將一條十多斤重的大魚抄進了網里。
漢斯的心里突然充滿了喜悅,就像他小時候第一次干活賺到了幾個銅幣時那樣興奮。
整個晚上,他在楚閑的教導下理線,綁鉤子,和食,上魚餌,練習拋竿,如同瘋子一樣披星戴月的坐在這里,簡直就如同一個瘋子一般。
可是他卻感受到了那種釣魚的快樂,那種與魚斗智斗勇的過程,那種與水下世界一種靈性的交流。
那種激動和自豪,那種看到浮標上竄下跳時候的心情,那種看見銀白色鱗片在抄網中翻翻滾滾時候的喜悅,他釣的,又豈只是一條魚?
盡管楚閑一條魚也沒有釣到,可漢斯卻知道,他所得到的喜悅和心境,可能卻比自己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