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機絕塵 第十二章 法學院

作者 ︰ 攬月裁雲

因為蕭瑯的突然出現,這起鬧劇,終究是被張署長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折騰了這麼長時間,梁笑笑已然恢復了常態,也不再扭扭捏捏的躲在人後了。梁笑笑有些猶豫的看了一樣孔方,心知他是為自己出頭,才會落得這麼個狼狽樣子。就算這張豬臉,比以前還難看了一百倍,她也沒和以前一樣躲著孔方。

「哎喲——」而對梁笑笑的一舉一動,孔方簡直就像是一個激光探測器,只這麼輕輕的一瞟,他的身子就不由得軟了下來,癱在椅子上,鼻子里哼哼唧唧的,一副難受得要死的樣子。

但那快被青腫擠沒了的王八眼,怎麼就賊賊的轉動著,時刻警戒著梁笑笑的表情呢?

梁笑笑向來是個嘴硬心軟的,又何況心里有愧,一見他疼得狠了,到底還是開了口︰「那個……孔、孔方,你傷成這樣,還是趕緊去醫院看看吧……」

「不……不要緊的……」孔方竭力掙扎著,青紫一片的臉上,似乎都透出了慘白,額角更是滲出了滴滴汗珠,「你放心,我沒事……回家隨、隨便涂點兒藥就行……嘶——」

他本來是要撐著身子,從椅子上坐起來的,卻不知道觸動了哪塊肉,疼得他手勁一松,又跌回了椅子上。這一跌倒好,本來身上就是零零碎碎的淤青,再撞到椅子上,又是一連串的抽氣聲,看得旁人頭皮一緊。

「哎哎!你還是不要勉強了!」梁笑笑一時著急,連忙上前幾步,又突然反應了過來,伸出的手有些尷尬的懸在孔方手臂上方。

梁笑笑咬了咬唇,到底還是扶上了他的胳膊︰「我陪你去醫院吧……」

被迅速拋棄的蕭瑤一翻白眼,這骨肉計真夠假的!也就這笨姑娘會傻乎乎的上當……

——不過,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系呢?壞人姻緣,是會遭報應的。

蕭瑤再轉頭一看,蕭子玉那邊又是另一番模樣了。

或許是覺得自己遭受了無妄之災,齊銘的心情不甚良好,對著蕭子玉也明顯冷淡了許多。蕭子玉小心翼翼的問著他的傷勢,一雙眼楮水汪汪的,好像心疼得要落下淚來。齊銘呢?偏著臉,不說話,也沒什麼表情,不知心里是不是正遷怒著蕭子玉。

「這沒事了,我們走吧。」蕭瑤抬了抬下巴,向蕭瑯示意道,「你還回學校麼?還是直接回家?」

在蕭瑤的印象里,自從蕭瑯加入了那個不知名的社團,便總是星期六晚上才回家,星期天又要趕回學校宿舍。

「嗯,沒事了,我跟你一起回去。」蕭瑯搖了搖頭,他今天的活動已經被打斷了,看時間,就算他現在回學校,他們社團的模擬法庭也已經到了尾聲,自然是沒這個必要了。

之前蕭瑤從沒過問他的周末活動,這會兒接觸到了,不免有些好奇︰「你以後是想考法學院麼?」

「嗯,而且是望京大學的法學院。」蕭瑯肯定的回答道,顯然早就定下了目標。

蕭瑤上輩子就是望京大學軍事指揮系畢業的,對于自己的母線,自是清楚得很。

法學院,是望京大學最有名的專業之一,錄取分數線更是始終稱霸華夏,從來沒有跌落到第二位過。近些年來,更是屢破新高,甚至因為報考的人數太多,法學院容納不下這麼多優秀人才,所以只取精英中的精英,比其他的專業還要多出一場復試。

能夠進入法學院的學生,都是很早就開始閱讀法律系的書籍,自學專業課程,參加各種模擬比賽,獲取獎項加分……

蕭瑯要擠的,就是這麼一座,獨木橋中的獨木橋。

此時,蕭瑯抱著社團的小冊子,擺出一副特別嚴肅的樣子,在蕭瑤面前緩緩吟誦著︰「在法庭上,只有憲章,沒有權杖。」

——有點耳熟。

蕭瑤對文科極其不感冒,法學這種文科中的文科,一大堆繁瑣的條例,更是讓她連瞧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不過,她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倒是法學院出身,所以再不經心,也還是耳濡目染了一點兒。

就像這句話,似乎在法學院流傳得挺廣,所以她也略有耳……聞……

蕭瑤突然怔了怔,因為她才想起來——何止是耳聞,這句話,分明就是那個臭丫頭說的!

「你……」蕭瑤提起來的時候,都覺得嘴角在抽搐,「也是那個……呃不,也是夏語冰的粉絲?!」

夏語冰,是夏家那一輩里,最小的一個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子,特別受寵。同為六大世家,夏家和秦家的關系一向不錯,夏語冰和她年紀相仿,又沒有姐妹,所以兩個人是一起玩到大的,說是閨蜜也,說是摯友也沒錯,總歸,是蕭瑤最信任的人之一。

在重生之後,蕭瑤曾經想過要聯系她,問題是,夏語冰因為身份特殊,周邊的消息封鎖得特別嚴密。即使蕭瑤記得她的通訊號,也打不通被設置成「陌生人拒接」的通訊器。

夏語冰如果只是世家子女,那倒也罷了,問題是,她現在是下議院的議員,屬于政界要員,輕易不能泄露行蹤的。

按理說,世家出身的人,如果從政的話,一般都是進入的上議院。而下議院則多半從平民精英里選拔,雖然不限制世家子弟的加入,但想通過審核成為議員,卻遠比那些平民要難得多。

然而夏語冰是誰?她家里一向縱容,自己又是個特別心大的。大學的時候,她以年級第一的成績稱霸了法學院四年,旗下一堆小弟;而且還沒有畢業,她就以見習律師的身份,硬接了一樁大案,還告倒了王室旁支的紈褲子弟;畢業以後開了事務所,做了幾年的律師,免費為平民打官司,積累了良好的口碑;最後扶搖直上,全票通過了下議院的審查,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誰都看得出來,夏語冰之所以選擇這條路,完全是奔著首相的位置去的——在華夏國的律法中,唯有下議院的人,才以擔當內閣首相。

出了這麼個人物,望京大學的法學院自然水漲船高,每年報考的考生里,起碼有一半是這家伙的粉絲。

蕭瑤心情復雜的看著蕭瑯,沒想到,連自己的弟弟,都受到了這家伙的荼毒!

蕭瑯有些莫名的看著她,好像她問這個問題特別奇怪一樣︰「姐,你是真不記得了麼?連我都記得……」

「嗯?」蕭瑤微微一怔,對于蕭瑯的態度十分不解。

「十年前,由夏議員經手的,宗室侵吞烈士撫恤金的案子,你有印象麼?那個時候,爸爸剛剛去世,媽媽也因為打擊太大,一病不起,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料理不了事情。家里根本就沒多少積蓄,只有蕭叔偶爾會救濟一點兒,但他家也不算富裕,趙姨管得又緊,只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別說是醫藥費了,就連正常的生活,都有些支持不下去了。」蕭瑯那時候年紀雖小,但也能記事了,突逢變故,生活條件一落千丈,自然是印象深刻的。

倒是蕭瑤,于她而言,這具身體的記憶多多少少有點兒浮光掠影,尤其是隔得久了,就更稀疏了,也沒有辦法真的感同身受。

有些事情,沒有真的親身經歷過,旁觀的人,是怎麼也體會不了的。蕭瑤心知這一點,所以在蕭瑯回憶的時候,始終保持著沉默。

蕭瑯緊了緊手中的小冊子,繼續道︰「後來我才听說,原來爸爸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犧牲的,上面原本應該下一大筆撫恤金的。是送錢的人從沒來過,媽媽又病得厲害,我們兩個小孩子,哪里知道怎麼討到這筆錢?

再後來,自然就是轟轟烈烈的宗室侵吞案爆了,夏議員當年只不過是一個見習律師,卻有勇氣將堂堂宗室成員告上法庭。我一直記得這件事情,如果沒有她的話,我們兩個現在也不知道要流落到哪兒去了,或許就那麼餓死在家里,也說不定呢……

小時候的事情,我一直覺得特別無力,是看到夏議員的時候,我又現,原來我們這些弱小的家伙,也是有□□的,原來法律,還以扳倒我以為無法撼動的敵人……只不過,那場訴訟的勝利來得太晚,媽媽她沒能撐過去……」

「……所以,你才想成為一個律師……」許久,蕭瑤才低聲嘆了口氣。

「對啊,我希望,我能夠盡自己的力量,用法律的武器,幫助那些無能為力的人。」蕭瑯下意識的露出一個笑容,就像是一顆春天的小白楊,展開了有些稚女敕的新葉,招搖著生機與希望。

「十年前……侵吞案……」雖然這案子,是最好的朋友辦的,但那個時候,蕭瑤同樣遭受到了極為巨大的打擊,沒有心思去關心外面的新聞,所以只隱隱約約記得一點兒訊息。

如果是那件案子的話……之所以鬧得那樣沸沸揚揚,不收拾,還有一樣原因,便是那些被侵吞了撫恤金的烈士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十年前那場舉國震驚的災難中壯烈的。

「爸爸的遺物,還收著的麼?」時間過得太久了,蕭瑤一時半會搜不出具體的記憶,便直接詢問了一下蕭瑯,「比如勛章、獎章之類的……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為公犧牲的話,除了撫恤金,也會補榮譽獎章一類的東西……」

「東西都放在我床底下的。本來家里就沒多少東西,所以就都帶了過來。」蕭瑯回想了一下,「獎章……似乎是在的吧?我記得,後來跟撫恤金一起的那枚,似乎長得和其他的都不一樣……看上去就覺得特別壓抑,特別悲愴的感覺。」

「嗯,就是那枚。」

那次犧牲的軍人,都會獲得一枚名為「沉默」的勛章。一如事地後來新建的廣場,豎滿了千篇一律的石碑,被人們稱作是「沉默廣場」。

沉默,是最大的哭聲。

作為秦衣的時候,她在那里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作為蕭瑤的時候,那個地方也同樣奪去了她的親人。

這世界上的事情,總是兜兜轉轉,命運最愛捉弄人,總是刻下相似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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