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護士 第3章 三

作者 ︰ 29秒

門一關,院長拿了盒煙湊到黑短袖那幫人跟前讓。楊瞳瞅著就不樂意了,直截了當地開口︰「院長,這邊還有人呢!」

楊實那幫伙計跟著瞎起哄,對面黑短袖也是叫嚷著「有什麼意見」,場面又要躁動起來。

院長勸了半天,轉到辦公桌後邊取了兩盒軟中華送到楊實手里︰「都有的,年輕人別心急嘛!還有你這個小護士,嘴是真快!」

呸!一邊放首位,另一邊煙好,看起來好像是很公平。怎麼不說那邊是一個挨一個的敬,就差親自點火了,這邊丟出來兩盒打發完事,態度差得十萬八千里。

老狐狸狡猾得狠,這是在安撫楊實的基礎上向黑短袖那群人傳達自己的意思︰「咱們是一條線上的,這幫用錢就能打發的小混混不用在意。」

這會兒是給了楊實好煙,指不定一出門就立馬給黑短袖補上。

楊瞳看明白了,楊實也明白,但是那個黑短袖沒明白。院長剛丟下煙還沒來得及轉身,黑短袖不滿意地抱怨起來︰「還有軟中華啊?」

楊瞳咂咂嘴,重復一句︰「喲!可不是,院長這兒還有軟中華呢!」

一句話拐著腔調說,就有了別的意思。

院長不動聲色地取了根最普通的煙點燃,模模自己的光腦門︰「攢了兩盒,還真能用上!哎呀年輕人啊,凡是都那麼大火氣怎麼能行?有事兒好好說。」

黑短袖一拍桌子︰「院長,我小妹可還在產房里躺著呢!」

「是病房,你小妹十幾歲進產房?」楊瞳好心糾正。

黑短袖氣地又拍一把桌子,震得打火機都跳了跳︰「你持凶器傷人,別想逃避法律責任!」

呦呵,還懂法呢!

楊瞳白他一眼。楊實把一袋子玻璃渣放到茶幾上,接過話茬︰「這上邊可還有你小妹的指紋和我小妹的血,這就是持凶器傷人的證據。」

楊實一個伙計沖楊瞳挑挑眉,又拍拍自己的包,賊笑起來。這兄弟倒是利落,不光掃了玻璃渣,連自己打人的那個大糖瓶子也先撿了給裝回來了。

院長插話進來︰「要說啊,你們兩撥人誰都不是好惹的。有話這麼坐下來慢慢說多好!楊瞳你這個小護士啊,也真是半點不服人。她都摔倒扎破手了,也出了血,你就當是賠你的,算了吧,結果還往上沖。」

一口一個「小護士」,我是個子矮了還是胸小了?

楊瞳坐直身體看著院長︰「院長你說這話就是偏向了啊!她手破了那我扎的?那不是她自己摔跤給扎的?哦你說,我路上被人偷了一百塊錢,結果小偷上廁所自己掉了十塊,那我就不用找他還錢了?」

「那還不是你們撞的!?」

「她之前還推我好幾把,我只還她一下還想怎樣?」

她這麼一打岔,黑短袖就迷糊了。其實嚴格劃分責任的話,「楊瞳推小姑娘」和「小姑娘扎破手」之間是有必然的因果關系的,也就是說小姑娘流血就是自己的錯。再說了要求小偷還錢是維護自己的權益,但是被打了就再打回去這絕對不能說是正當防衛。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打比方。

黑短袖腦子有點缺,院長精明透頂,瞥楊瞳一眼,卻沒接話。

黑短袖在這兒佔不到便宜,怒氣沖沖地問︰「那你抽我們的那巴掌怎麼說!你不打她,她能拿瓶子打你麼!」

「就是呀!」楊瞳瞪著眼一臉驚奇,看稀罕似的看著黑短袖「她不打我,我能抽她麼?你說她不是找抽來的?」

「你還放屁!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黑短袖捋捋根本不存在的衣袖就準備上,

楊瞳脾氣也上來了,一把摔了冰袋,撞在茶幾玻璃上發出脆響,繼而滑落到地上︰「你敢動一下試試!」

院長看黑短袖一眼,語氣不善地呵斥︰「坐下說!劉隊還在外邊等著,要打去局子里打!」

黑短袖氣哼哼地坐下。

楊瞳舉著胳膊︰「跟她的事兒說完了,來說說你的!你一個大男人,上手就抓。怎麼?看我小姑娘瘦胳膊瘦腿好欺負?這麼長三條,以後要是留疤,你怎麼說?我可是已經拍照發微博求證了,你別想賴!」

黑短袖剛準備開口,楊瞳又把他的話給堵了回去︰「是,我說了個歧義詞,造成你們家屬的誤會,這是我的失職。」

「你……」

「我已經道歉了。寶寶爸爸本身就有心髒病,因為我的失誤造成發病,這個責任我可以承擔。但我想,我該承擔的是使他的身體恢復到我說那個歧義詞之前,而不是承受你們的暴力。」

「我……」

「動用武力有什麼好?把我的胳膊抓破,讓我留下傷疤,對一個心髒病患者有什麼好處?這中間有什麼必然聯系,請你做出明確解釋。」

「我……」黑短袖一甩胳膊,「我跟你說這麼多干嘛!」

對啊!你跟我說這麼多干嘛!

這伙人權勢滔天,自己和楊實都是最底層的上班族,躺平了讓他們碾壓也是哼都哼不出聲。黑短袖也實在是沒必要和自己費這口舌,回去動動手腳,要官面上告還是私底下整,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誰知道這家伙這麼蠢,說到現在才意識過來。

「你這個小護士,」黑短袖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排班表,嘩嘩翻看之後,「姓王是吧!」

「不是。我姓楊,楊瞳。」

老王再損,也只是婦女的小肚雞腸,沒什麼原則性的大錯誤。這人煩歸煩,超不出平日里的小打小鬧,不能讓她無辜擔了這個責任。

楊瞳的心沒那麼黑。

黑短袖不信,楊瞳把自己的工作牌摔過去讓他看。黑短袖確認是本人之後冷笑起來︰「你倒是膽大!」

「我當然不怕你看。」楊瞳回頭叫楊實,「你帶他們出去——今天辛苦哥哥們了,讓楊實請你們再續一場。趕明你們生寶寶了我去給你們帶孩子!」

楊實不放心,讓伙計們出去了,自己留在屋子里不走。楊瞳給他使了半天眼色,好不容易把他攆了出去。黑短袖一伙兒又亂起來。

楊瞳看著黑短袖︰「讓他們也出去,我和你單獨談。」

黑短袖不肯,楊瞳也不再跟他廢話,在人群中巡視一圈,指著陪小姑娘去包傷口、後來才進來的那個中年人︰「地稅所的。十一點三十七分拿了兩瓶五糧液,三條玉溪,數十個紅包。五十年五糧液一瓶一萬二,軟境界一條一千,兩條軟和諧各四百。紅包厚度不少于一千,十個就是一萬,這還是保守估計。這加一塊兒啊……這個寶寶真是金堆堆里出生,這一輩子都不用吃苦了。」

楊瞳越往下數,院長的臉越黑,那個中年人也掛不住,在原地搓氣腳來。

黑短袖沒想到楊瞳會來這一招,被噎地死死地,回頭去看那個中年人求救。

楊瞳狀似輕嘆一聲︰「也不知道就是當官的工資高?這出手就是闊綽,隨隨便便小五萬就出去了。」

院長站起來,動作太猛,辦公椅向後滑出去,撞到牆上。

「楊瞳,你跟我過來!」

院長往內間的休息室里去,楊瞳看一眼那個封閉的小房間,以及露出狹窄的單人床和枕頭,斷然拒絕︰「不。」

院長深呼吸數次,耐著心把黑短袖一幫人勸出去,又叫了主任和一同上晚班的另一名護士一起來。

那個中年人臨出門前回頭看楊瞳一眼,眼神淡淡的,像是一掃而過。

但那一眼絕對是有深意的。

院長又在他的辦公椅上坐下來,示意楊瞳也坐。主任跟著在另一邊沙發上坐下,院長瞪了他一眼,主任硬生生撅著**釘在原地。

楊瞳覺得好笑,嘴角咧了咧。

院長又看她一眼,想了想問她︰「這事兒你是怎麼想的,跟我談談。」

楊瞳還以為他會先訓主任呢!居然連提都沒提!這樣看來,那兩瓶酒是直接送到他這屋里來了!

不怕你們不干淨,就怕抓不到你們的把柄!既然你收了禮,那我就放心了。

楊瞳靠在沙發上︰「也沒什麼想的,我就是覺得我受氣了,我不能白受氣。」

「那現在討回來了沒有?」

當然沒有!這三條道道還沒還回去呢!

楊瞳恨得牙癢癢,憋下這口氣,生硬地回了個「嗯」。

院長沉默了會兒,慢悠悠地開口︰「是這樣的。你看看,你身為一名護士,不光要服務患者,更要服務患者家屬。‘容忍’難道不是該有的必要素質?他們說話難听你就當沒听到,忍一時風平浪靜。現在鬧到這樣,多不好?「

當領導的就是能忽悠,話就放在嘴邊,現成的。他又教育了半天,扯得差不多了才開始往正地方繞︰「你也知道,那個產婦家里關系硬,但你打的那個小姑娘才是真的千金小姐。可能你年紀還小,體會不到。這做官,其實比經商還活絡,還要求人脈交往。你一腔熱血,要掃清世界上的不平等,你躊躇滿志。但我跟你說,這是不可能的。有句話怎麼說,官官相護。就算你告上去,也不見得就有用。」

楊瞳不想跟他廢話︰「是,你說得很對。但要看什麼事。咱們都是一個醫院的,這一個系統里,信息多多少少是共享的。最近上邊剛發了通知,嚴打醫療受賄。我一個底層的小護士都能接到消息,那這次嚴打必定是真的嚴真的打。」

院長徹底沉默了。

楊瞳說的不是行賄,而是受賄。受賄就是將矛頭指向醫院這一方了。這個節骨眼,干淨的醫院還怕沾上點什麼,更別提本來就有問題的人。要是引起上邊的注意,一查一個準,保管你立刻落馬。

院長沉默半天,捏著鋼筆,沉聲問︰「你想怎樣?」

就等這句話了!

「我就想這事兒到此為止。」

院長又沉默了,半晌輕飄飄地回一句︰「我試試。」

「不是試試。」楊瞳嚴肅起來,一本正經地強調,「是必須。首先楊實那邊不能有半點影響,他領導要是給他小鞋穿,我一概當成是你們做的。」

院長糾正︰「不是我們,是患者家屬。」

「我不管是誰。我一個小護士,跟你們領導也說不上話。但你們肯定能湊一塊兒。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兒,又不是我單方面施暴痛毆那個小姑娘。」

院長不說話。

楊瞳步步逼近︰「別拖我,成不成給我一句準話。」

院長還是不吭氣。

楊瞳看主任一眼,又看看另外的那名護士,一個個唯唯諾諾低著頭裝不存在。燒了一天的火又旺了幾分,楊瞳站起來踹了茶幾一腳,憋了一肚子的氣根本發泄不完,就又補了一腳。

楊瞳恨恨地說︰「我走成了吧!?」

院長才抬起頭看她一眼︰「成。」

老東西就等我這句話呢!走就走,說什麼大醫院,天天累死累活的一點好不落,我還不樂意干了呢!

玩的過白痴黑短袖,結果栽在老狐狸手上沒翻過身!楊瞳氣哄哄地推開門,踫上什麼劉隊攔道,楊瞳沒好氣地閃了一下︰「干嘛啊!」

劉隊「嘿」了一聲︰「你這小護士脾氣挺大!」

小護士小護士!這什麼稱呼!有沒有點素質了!

院長跟出來,又叫了劉隊到一旁嘀嘀咕咕說悄悄話。楊瞳見院長又給劉隊塞了兩盒煙,劉隊轉身領著人走了。

那一幫伙計也都散了,楊實在旁邊等她,見她出來也沒問情況,率先急匆匆地往電梯走,急著回家。

楊瞳跟在楊實**後,越走越生氣,一跺腳站住不動了。楊實才問她一句怎麼了,楊瞳惡聲惡氣地說道︰「我還沒換衣服呢!我東西還在換衣間!」

楊瞳跑去換衣服,半路拐到病房,一路尋模路過那個產婦的屋子,在門口看了看。

那個瘦高個還在屋里,背對著門坐在小板凳上,半晌都沒有動一下。楊瞳準備踹門進去,瘦高個的背突然晃了晃,露出她和產婦輕輕交握的手。

小公主睡得香甜,媽媽也拋去惶恐和失措,輕輕閉著眼。楊瞳似乎能看到那只手越握越緊,產婦的神色也越來越安定。

像是得到了巨大的力量,夢中有了強大的守護,可以安然至天明。

這種時候怎麼可能進去打擾她們母女睡覺!

看在小公主的面子上放過你!

楊瞳氣呼呼地跺了下腳,跑到隔壁扒門框看,短發小姑娘果然在這里!

不知道是昏著還是睡著了,閉著眼倒是乖巧溫順的樣子。額頭綁了繃帶,厚重的短發分到兩側,還有幾縷翹了出來。妝早就哭花了,這會兒已經被洗干淨了,素面朝天。睫毛長長的,在眼下投出一扇陰影,輕輕顫著。小巧的鼻子隨呼吸間輕輕扇動鼻翼,櫻唇微微張開,粉女敕女敕的。

拋開情感因素,這小姑娘皮相很不錯,有大家庭從小滋養出來的細致。

但楊瞳看見她牙就癢,長得再好看也難解心頭恨。

楊瞳氣得掰著門框,直想拆了這家醫院。

值班護士來給小姑娘換液體,疑惑地問道︰「你怎麼還在這兒?」

「沒事!」

楊瞳憋出來兩個字,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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