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道阻且躋 第88章 小比(九)

作者 ︰ 舟人

銀白的劍光急速掠過天空,其上所縈繞的絲絲鋒銳氣息幾乎要將空氣撕裂,在它的後頭還有數道墨綠的藤蔓枝條緊追不放。

這些藤條中長得最秀氣的,也足有兒臂粗細。它們互相纏繞在一起,看起來活像一條巨大的麻花。即便如此,它們的速度依舊完全不下于劍光,甚至好幾次都幾乎要追上劍光。

但,也只是「幾乎」而已。

只見那劍光輕靈的一個扭動,便在空氣中劃出了一道圓潤的拋物線。藤條雖然速度快得令人咂舌,但是其巨大的軀干卻使它的動作笨拙了許多。也正是因此,劍光上揚的瞬間,它不但沒能及時調轉方向,甚至還在繼續前行。

待它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足足慢了半拍了。劍光像是一尾入水的魚,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股悠哉、自得。就在藤條扭頭欲追之時,劍光忽然一頓,與此同時數道金光從三個方向猛然向著藤條襲來。

就在金光即將觸上藤條的瞬間,劍光毅然俯沖而下,金光、劍光在同一時刻、不同的方向狠狠地向著藤條劈下。鋒銳的庚金之氣在藤條內部猛然爆裂開來,發出巨大的聲響。

金光在藤條爆裂的瞬間便消散了,而劍光則忽的向著某個方向飛去,然後落在了紀啟順的掌心。她正顰著兩道英挺的濃眉,沉聲質問費平︰「怎麼回事?」

費平緊皺著眉頭,修長的十指一刻不停的掐著法訣,速度快到幾乎看不清楚動作。他的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呵,你倒是問問你的好師兄吧!」

話音未落,一顆碩大的赤色圓珠猛地竄上天際,在半空中分裂成數顆更加小的圓珠,然後全數落入藤蔓中。隨即,赤珠一一爆裂,炸飛了一大片藤蔓。但是馬上,又有無數藤蔓更加快的填補上來。

費平咬牙暗罵︰「真是沒完沒了了!」一邊罵著,一邊還狠狠地瞪了何明德一眼,紀啟順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何明德。倒不是責怪他,而是在她的印象中何明德從來不是粗心大意的人。相反,他其實是個非常謹小慎微的人。

何明德的法器是一柄玄鐵長槍,其中暗含冰冷的銀芒,名曰玄冰槍。此時的玄冰槍化作一道銀灰細線,在其主的指揮下不斷穿梭于藤蔓中。

感受到在場三人對自己投來的詭異目光,何明德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語調含糊的辯解︰「我也沒想到麼……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之前我一不小心弄折了一根小草罷了,誰知道就弄出了這麼大的陣仗呢。對吧,師弟?」

听了他的解釋,費平眯起眼楮涼涼的笑了起來。

毫無疑問,要是眼神可以殺人,何明德恐怕已經死了千萬次了。

紀啟順也很不愉快,但是眼下的危急情況也不由得她說廢話,于是她言簡意賅的表達了自己的質疑︰「一根小草?」

何明德對著自己的玄冰槍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用一種幾乎瀟灑的神態回答︰「是的,它看起來像是上古傳說中的一種靈草。」

與此同時,玄冰槍所化的銀灰光芒猛然暴漲,籠罩住了一大片藤蔓。就在面對刺目光芒的眾人下意識要眯起眼楮的瞬間,光芒驟然消失就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和光芒一同消失的,還有方才被籠罩住的所有藤蔓,它們都在剛剛的那個瞬間化作了一地碎裂的冰渣。

見到這樣的場景後,在場的另外三人都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驚嘆老實人白英鄭重而敬佩的向著何明德拱手行禮︰「師兄好手段。」

紀啟順則是露出了一個微笑,這讓她緊繃的五官看起來柔和了許多︰「那一定不只是一顆普通的上古靈草,我猜想這些藤蔓可能是藥田守護陣中的產物。」

費平除了剎那間的動作停頓外,幾乎沒有露出多余的贊嘆,他向著紀啟順稍微點了點頭,看起來很是贊同︰「很有可能。」

而後他立刻轉過頭看向何明德,語氣非常不客氣的道︰「也就是說因為你的一時不慎,才讓我們陷入這樣的境地。」言下之意就是別得意了,這可都是你惹出來的麻煩!

何明德有些惋惜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只是覺得那可靈草真的很特別……而且,能在這樣的地方發現那樣的靈草,也是意外之喜了。」大家伙都看出來了,他對靈草的興趣恐怕不下于陣道。

也就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眼看著那些藤蔓又要圍上來了,紀啟順首先架起遁光︰「還是先離開這里吧。」

她只是簡單地這麼說了一句,但是另三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這些藤蔓生長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要是再耽擱一會兒恐怕又得被包圍起來了,有空吵架不如先趁機跑路。

不得不說,他們還是低估了這些藤蔓。因為才一刻鐘而已,那些可惡的、狗皮膏藥似的藤蔓又源源不斷的涌了上來。

費平極其厭惡這些肥碩的植物,因為它們扭動起來的樣子像極了蛇,更因為每次將它們劈斷的時候都會有許多粘稠的綠色液體濺出。他側過身子,躲過一波粘液,然後咒罵道︰「難道我們要在這里呆一個月嗎?」

紀啟順也不太喜歡這些藤蔓,不過見到了費平的表情之後,她突然笑道︰「如果是你的表姐的話,我想她會很願意在這里待一月的。」費平的表姐就是擅長木系法術的葉雪倩。

四個人一邊不斷劈斬著藤蔓,一邊緩慢的順著道路前進著。忽然,白英驚呼了一聲,然後似乎被什麼力量拉扯著拖進了一叢樹叢里。紀啟順下意識扯住她的手,結果不但沒拉住白英,反而被扯著白英的那股力道一塊扯了進去。

不知多久以後,白英醒了過來。然而她沒有馬上睜開眼楮,而是保持著「昏迷」的狀態仔細的感受著身周的一切她的身邊坐著一個人,呼吸悠長、氣味熟悉。

除此以外,她什麼都沒感受到。

是的,什麼都感受不到。

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感受不到空氣的波瀾,感受不到天地萬物。就好像,身處于未知的虛無空間。她因為自己的猜想而愣住了,但是沒有多久她便恢復了鎮定。然後她緩緩地睜開眼楮,看到的是一片化不開的濃黑。

又過了一會兒,她的眼楮才適應了這種黑暗。她隱約看到紀啟順盤坐在她的身邊,微微垂著腦袋,不知道是睡著了亦或者僅僅只是在出神而已。

就在白英轉動眼珠,思考著要怎麼開口的時候。她看到紀啟順臉廓的線條微微動了一下,然後對方那柔和卻富有質感的聲音傳入了白英耳中︰「醒了?」

白英微微一笑,用手撐了一把地面端正的坐了起來︰「師姐什麼時候醒的?」

紀啟順透過黑暗看向她︰「也沒多久,大約半盞茶左右?」

這是白英第一次听到對方用這樣不確定的語氣說話,于是忍不住詢問︰「師姐,也算不出時間嗎?」

紀啟順注意到了對方的措辭,因此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是的,不過我想我們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危險。」

「師姐有什麼發現嗎?」

紀啟順思考了一下,隨即簡潔的解釋道︰「我們在這里感受不到時間、光亮、靈氣波動等,可能是不慎進入了一種法器中。這種法器,在上古的時候可能常被大能們用來……馴服靈獸。」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的語速明顯慢了下來。

「所以,」她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微笑,「這里什麼都沒有,連靈氣都少的可憐,而這少得可憐的一點點靈氣恐怕也快要消失殆盡了。這意味著我們,除了食用丹藥恢復靈氣外別無他選。」

白英瞅了瞅自家師姐,眼楮中閃爍著探究的光芒︰「師姐以前都不用丹藥恢復靈氣嗎?大家好像都會在身邊常備這類丹藥。」

紀啟順愣了愣︰「是的,我身上並沒有這種丹藥。早在我進入宗門之前,我的一位長輩就曾告誡我如果不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萬不可食用丹藥。」

白英思考了一下,微微皺起眉︰「是這樣嗎?我倒也曾在一些玉簡典籍上看到‘如非必要少食丹藥’之類的語句,不過我還以為那只是指提升境界的丹藥呢。」

說到這里,她話音稍微頓了頓,而後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笑了出來︰「這麼說來,師姐身上並未攜帶補充靈氣的丹藥?」

紀啟順坦然道︰「是啊,恐怕這次要靠師妹照拂了。」

服下丹藥後刻把鐘後,兩個人的靈氣便補充得七七八八了。那麼,剩下的問題就是該怎麼出去?

關于這個問題,紀啟順倒是很有思路︰「師妹可已經推演出何師兄他們的陣法了?」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她微笑道︰「天無絕人之路。」

白英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卻顯得不太贊同︰「可是這個陣法需要三個人。」

話音未落,便見紀啟順手掌一翻,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塊溫潤的玉簡,並且將它遞給了白英︰「其實這個陣法最初,就算是兩個人也可以啟動,只是需要布置一下。」

因為當日在試煉陣中時費平也並沒有什麼準備,所以被他用來布置陣法的,都是每一個弟子身上都會有的一些常見材料。正因為如此,紀啟順和白英兩人身上自然也有這些材料。

將材料取出來後,兩個人蹲在地上對視了一會兒。白英有些迷茫的看著她的師姐,而紀啟順則忽然露出了一個有些恍然的苦笑。

她清清嗓子︰「師妹?」

白英馬上回答︰「什麼?」

紀啟順努力的露出一個誠懇的笑容︰「你會布陣嗎?」

白英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我以為你會。」

紀啟順︰「……」

白英︰「……」

紀啟順像是嗓子不舒服似的又輕輕咳嗽了一下︰「恩……其實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何師兄他們布置完後的樣子。至于怎麼布置……我們一起琢磨一下?」話畢,她打了一個響指,地上便出現了一副由金光描出的陣圖。

白英苦笑,難道還有別的辦法麼?

于是兩個陣法天賦糟糕的人蹲在一起,開始了艱難的推演。待到大致敲定完如何布置陣法後,紀啟順掐算了一下時間,發現她們已經困在這里兩天多了。

她坐在地上深深嘆氣︰「若早知又今日這一著,當時就該死皮賴臉的問清楚他們到底打算如何布置才對。」

白英手上飛快的布置著陣法,幾乎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其上,是以待到紀啟順說完很久後她才稍微卸下一口氣問道︰「剛剛師姐說什麼?」語氣里帶了一點含糊的抱歉。

紀啟順不在意的笑笑︰「沒什麼,不要在意。」

白英撓撓下巴嘆氣︰「師姐你若也幫把手,我們就能更快出去了。」

紀啟順毫不羞愧的拒絕了,理由是︰「陣法天賦太糟糕。」

白英只能頗為無語的繼續埋頭布置,因為她的陣法造詣雖然比紀啟順好些,但與費平、何明德二人相比還是差太多了。所以她布置陣法也十分的不順利,磕磕絆絆的花了兩個時辰才將陣圖全部完成。

而後她又花了三刻鐘時間調整狀態,隨後才與紀啟順開始運行陣法。運行陣法的過程暫且略去不說,雖說兩個人運行陣法確實負擔較大,但畢竟這個法器經歷過這麼長的時間後也並不太牢固了。

所以雖然突破的過程很艱難,但是就在兩個人靈氣幾乎用完的時候,法器的中樞終于被打破了

璀璨的光芒從肩胛骨貫穿而過,血液帶著驚痛從喉頭溢出,止住了因為疼痛而發出的粗喘。紀啟順任由自己軟著腿跪在地上,她用那只沒事的手撐住地面,然後把嘴里的血吐在了地上。

她手上使勁在地上用力一推,調整了一下方向後,後背朝地月兌力一般的倒下去。然後她發出了一道清晰可聞的抽吸聲,剛剛躺在地上的時候她不小心磕到傷口了。

盡管肩膀上的傷口十分疼痛,但是她卻沒有急著找回春丹。事實上,她倒是想呢,但是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動彈哪怕一下。

紀啟順半眯著眼楮瞅著似乎近在眼前的天空,她恍恍惚惚的躺了好一會兒後,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她艱難的坐起來,視線在身邊轉了一圈,看見的是滿眼隨風搖曳的雜草。

她听見自己的聲音十分沙啞,無力的空氣中傳播︰「師妹?」

寂靜。

一片寂靜。

紀啟順慢慢皺起眉心,大聲喊道︰「白英!」

回答她的,只有野草在風中發出的「沙沙」聲。

她張開嘴狠狠地吸了一口氣,讓後將其慢慢吐出。然後動作不太靈便的取出了一丸回春丹干咽了下去,丹藥特有的古怪苦味在口腔中蔓延,一如她現在的心情。

看啊,你就是這麼弱小。依舊這麼弱小,連自己的師妹都無法保護。她有些挫敗的想著。她靜靜地看著遠處天際上的薄雲,似乎又看到了兩年前沙場上的畫面

刀與劍的光影交錯,血肉碎裂時噴濺出的血花。每時每刻,都有人忽然倒在地上。哪怕前一天他們同你談笑、同你大笑、同你拌嘴,哪怕你的力量多麼的強大、敵人多麼的懼怕你、同伴多麼的敬重你。

有些事情,你依舊無能為力。

血已經不再流了,她再次張開嘴,然後慢慢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她感到溫和的空氣化作冰辣的氣息從咽喉竄入體內。猝不及防間,她有些不適的咳嗽了兩聲。

然後她回過神來,搖了搖腦袋,不再去想以前的那些舊黃歷。她垂下頭看了看肩膀上的傷口,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又從乾坤袋中取出了兩方布帕,將它們撕成條狀,細細的纏住傷處。

處理完傷口後,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她冷靜地分析了一下情況,得出了一個結論︰「說不定師妹並沒有被挪出去,畢竟」

她的視線在身周轉了一圈︰「這里並非是我二人最先進入法器時的地方,很有可能打破中樞後,白師妹到了別的地方。」她滿意的點了點頭,自認這個想法非常周全。

然後她站起身,拍去道袍上的草屑。

化作一道明亮的金色遁光,劃破天際。

一刻鐘後,紀啟順按下遁光落在了一處懸崖上。她低下頭,發現懸崖下似乎是一處深不見底的山谷,而兩邊的山壁上都開鑿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洞穴。

她回過頭,發現身後三丈外立著一塊殘破的石碑,其上似乎刻著什麼字。她收回視線,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用幾乎是陳述的語氣篤定的道︰「苦修涯。」

確定了地點後,她一躍而下,隨便找了一個還未被破開的洞穴,一劍斬破了它的防御陣,然後施施然走了進去。

洞穴里面光線不太好,許多物什都落了灰。她抬手扔出一個除垢術,而後在石凳上坐了下來。至于為什麼不坐在榻上嘛,那是因為榻上有一具呈盤坐狀的白骨。

紀啟順懶洋洋的對著那具白骨拱手︰「貧道正逢血光之災,借道友的洞府歇歇腳,多謝道友慷慨助我。」怎麼說呢,其實她還是挺有禮貌的不是?

她在洞中翻翻揀揀許久,然後十分感慨的和白骨拉家常︰「道友啊,你就這麼點家當?法器呢?丹藥呢?煉材呢?靈……中品靈石五十塊,有錢人嘛。」她砸著嘴,擺出驚嘆的表情。

隨即她又佯裝可惜的道︰「可惜這些靈石了,明明大有用處卻要在這里落灰,想必道友也覺得有些遺憾吧。不過沒事,我正好最近手頭有點緊。」她一邊嘀咕著,一邊把靈石扔進了乾坤袋里。

然後她又翻翻揀揀了一會兒,發現沒什麼別的能看得上的東西後,便在地上盤坐了下來。待到靈氣滿滿後,這才站起身來,笑眯眯的對著白骨拱手︰「那麼,我就不打擾道友了,後會無期。」

她轉過身走到門口,正要騰起遁光,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拍了回來。急退幾步後,在腳後跟絆到什麼東西的瞬間,她下意識伸出手往身後一按。然後她听到「啪嚓」一聲脆響在耳邊響起,好像是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她皺起眉,看向那個不速之客,然後驚訝道︰「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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