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柳稍,雄雞報曉,漢玉還在田畈里轉悠溜達。先前,有幾盞礦井燈、手電筒在遠近閃亮,現在都不見了,這些熬不得夜的,許是檔不住下半夜的濃重的薪露,都回家偎堂客去了。只有天上的月亮,像一位痴情的少女,步步跟伴著漢玉,把光亮灑在他腳下的廣袤的田野上。
遠處,又傳來一聲聲雞鳴。漢玉掂掂手里的黃鱔簍——已經沉甸甸的了!他心里一陣喜樂,就哼起了‘說句心里話’,這是他在部隊最喜歡哼的歌——
‘說句心里話,我也有愛,
常思念那個夢中的她,夢中的她。
來來來來來,既然來當兵,
來來來,就知責任大,
你不扛槍,我不扛槍,
誰保衛咱媽媽,誰來保衛她?
誰來保衛她?……’
唱到這里,漢玉不覺一陣心煩!退伍回家這麼多天了,他還沒有‘心中的她’一點點音訊。听她爹爹說,她在瑞安市打工,很少回家。家里沒有電話,也聯系不上。只是過時過節,寄錢回家,供弟弟上學,給癱瘓在床上的母親看病。
「翠兒!你到底在哪兒啊?你難道真的把我忘記了嗎?」翠兒就是他心中的她,叫李翠玉。回到家鄉第一件事,他就是找翠兒。他的退伍費一部分給了家里,剩下的買了一部手機,準備一旦有了翠兒的消息,就時刻保持聯系。每天晚上,他下半夜出村,在方圓五六里的田畈里抓黃鱔,放進家里養魚缸里。那面里的黃鱔已經有四五十斤了,日夜用充氧器充氧保活,如果挑到縣里去,賣了個好價錢,就可以做盤纏,去找翠兒了。听翠兒爹爹說,翠兒是在瑞安市什麼‘會’什麼‘所’上夜班,漢玉左思右想,翠兒是打工妹,只能在城市里的‘夜總會’、‘會所’之類上夜班,可是,那都是一般正經女孩子不願意去的地方,翠兒會去那些地方掙錢嗎?雖然她是望月鄉百里挑一的漂亮姑娘,但是,她純樸善良,穩重內向。當兵前,他眼里的翠兒,從沒有穿一件顯眼的衣服,更不用說穿那些露出女孩子先天美的時裝。生性穩重,羞丑惜面的翠兒,不會去那些燈紅酒綠輕歌曼舞醉生夢死的地方打工掙錢吧?翠兒會變得那樣快嗎?但是,翠兒她爹的話也不得不信,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漢玉想。
當兵離開家鄉的那個晚上,也像今晚一樣,月兒明,風兒靜,他和翠兒爬上村頭的望月崖,相依相擁,沐浴著銀色的月光,久久不願分開!翠兒那些甜蜜的吻,已經深深地印在漢玉的心里!部隊扛槍這幾年,在哨位,在陣地,在訓練場,在風雪交加的晚上,在烈日炎炎的白天,只要想起翠兒給他的那些深深的,甜甜的吻,他心里立即像澆了蜜!為了保衛祖國,保衛家鄉,保衛千千萬萬像翠兒這樣的姑娘,雖然耽誤了三年青春,雖然沒有給家里創造財富,但是值!他堅信,雖然過去了三年,他的翠兒人不會變,心不會變,像一顆美玉,潔白無暇,完好無損地等著自己的歸來!
漢玉索興停住了腳步,坐在田埂上,有滋有味地回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