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雞毛 二第五十二章

作者 ︰ 心蕊

「你叫晴鳶?我瞧你並非容易沖動的女子,為何會被壞人所騙?」肅肅見那跪著的女子模樣不錯,剛剛談吐也很清晰,尤其對于拐騙她的男子不喜不怒,仿佛隨著那人被她手刃,恩怨就已經隨風散去,果斷理智。

「奴婢想見自己的家人,一時情急才上了奸人的當,還請殿下責罰。」晴鳶叩拜,誠心誠意的說道,她自知再想出去尋找家人的下落已是無望,那麼最好的結果就是依靠公主,哪怕帶來只言片語她便知足。她昨夜想的明白,宮女們私下都傳公主無用,不過掛個名頭,可她這樣無關緊要的小人物都能讓公主殿下派人來尋,她就知這位六歲入圈禁地的殿下絕對沒有表面的那麼簡單,要想達到她的目的,唯有向這位十一歲的公主殿下效忠。

「你是從哪里選來的宮女?」肅肅只是一問,雖然收買人心是件好事,可是如今她能力有限,並不會隨意做承諾。

「奴婢是京城人士,一家子罪人,奴婢是被賣入宮中的。」晴鳶想起當時家中被兵丁包圍,然後所有東西都被封上封條時,父親的頹然,母親的崩潰,還有兄長幼弟的驚恐。雖然幾近十年,卻還是讓她記憶由心。

原來是罪人之女,只不知這位家中是當官還是行商,肅肅沒有繼續問下去,能入宮的家里犯得事兒絕對不小,她暫時還不想挖開對方的傷口。

「你知道,逃奴在外頭是什麼罪?更何況你是宮女……」

晴鳶有些失望公主沒有繼續問下去,不過還是調整心態老實道︰「奴婢自知罪該萬死,可殿下救奴婢與水火之中,奴婢這條命就是殿下的,無論是生是死。仇人已亡,唯有一絲遺憾罷了,奴婢任憑殿下處置。」

「我曉得了,你下去吧。」肅肅站起身又看了看她不閃不躲的眸子,便笑著轉身進去了。

晴鳶有些疑惑,難道公主不準備處罰她了?

「你走吧,以後殿下會找你過來伺候。」這時旁邊走來一個少年,之前听說是公主的貼身太監,說話帶著點微啞,到是那氣質,晴鳶跪在他跟前都覺著自慚形穢,對方實在讓人覺著干淨的可怕,不說不像個太監,是壓根不像是個凡人。

晴鳶走出門去,轉頭看著大門關上,似乎她從來到走,就只見過公主和這位大太監兩人,也難怪沒人質疑一位十一歲的公主卻只與一位太監兩人生活。因為凡是有這樣齷齪心思的人,在見到那少年後,都會覺著自己荒謬,腦子骯髒。

谷雨送走了人,本還想著陪著肅肅用了午膳再午睡一會兒,誰知道剛撩開門簾,就見肅肅與安鑫坐在桌子上說話,面前擺著肅肅中午特別做的幾道菜。他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一種難以言說的惱怒差點爆發出來。

「谷雨,快來,安鑫今兒有事兒說,咱們邊吃邊聊。」肅肅听著安鑫說話,可並沒有冷落谷雨。

谷雨恢復平靜再見那桌上的菜色都是他平日里喜歡吃的,心里小小又有點竊喜,情不自禁的看向安鑫,卻見那家伙壓根沒有反應,只顧著下筷子大嚼,吃得傻乎乎的。

如此心情一下一上,等谷雨再坐到肅肅身邊吃上飯時,到嘴的菜也沒他從前那般有滋味了。

「我是這麼想的,既然軍營需要棉布,雖然守軍現在已經不用了,可是不代表其他地方也不需要,咱們這里還有不少存貨,要是能賣出去肯定能換到一些糧食。不說別人,就說咱們手里現在有的人就不會挨餓。」肅肅吃的不多,說的自然就多了起來。

「這要找買家,之前劉刺史那邊可以買單,可是如今梅都沒有刺史,統領又是個不堪大用的,所以要想找買家就比較困難了。」安鑫吃了口米飯,含混著說道。

肅肅也明白,棉布並不是特別好的東西,尤其是粗棉布,大部分都是軍需,普通百姓買著嫌貴,有錢的主兒都用綾羅綢緞了。只是,這東西不賣不行,不賣掉圈禁地里的糧食肯定不夠將來的消耗,以朱將軍的秉性,下面還不知道發什麼給她們吃,就算太子的死忠再想伸手幫一把,也頂多養她一個,其余她要用到的人肯定就會無能為力,自力更生從她入圈禁地開始就從未歇過心思,如今時機哪怕不太成熟,她也要盡力做到。

「降價,找個買家賣掉就行,能換多少米糧就換多少,先把肚子填飽了才能想其他。」肅肅也知道這讓安鑫為難,可她只能硬著頭皮。

「行,小人讓其他人也跟著去找找,等咱們換了片,以後才方便。」密道的事兒他已經和上頭說過了,這些人都是安家的老友,不然安長史也不會把兒子送到人家麾下,他們都曾是太子封地的家臣,哪怕太子倒了,這些人也不會更改主子。

「那若是棉布賣完,總不能買進棉花繼續織布,並非長遠之計。」谷雨不喜歡肅肅看著別人,他放下飯碗淡淡道。

「我也想過,只是這事情要慢慢找,咱們被圈禁在此,又不能出去做生意,只能做點加工換錢,還怕別人瞧見。」肅肅想起前世那些穿越女干過酒樓,賣過首飾,做過小吃,各種各樣的鋪子都有,可她不成,她做不了這些,這萬一要被查出來圈禁地里所有的人都要倒霉,她不能拉著人一起去送死。

谷雨腦袋里閃過一絲念頭,卻沒有抓住,只能暫時放下,等著慢慢想。

安鑫吃了飯就去找客源了,肅肅之前就已經讓宮女們將能收集到的棉花統統趕制起來,初步估計起碼也有幾十匹的量,這還只是她們這些投靠公主的宮女們手里留下的棉花。無論如何能賣出去就意味著可以變成錢,有了錢才能填飽肚子。

午睡是肅肅必須要有的,尤其是冬天她貪戀軟軟的棉被,暖暖的被窩,還有一個出塵的小美男噓寒問暖替她暖被,這是再好也不過的減壓方式了,也難怪大晏歷代公主生活都有些*,現在就連她這樣的原始草根,要是一個人生活,恐怕很多事兒都要不習慣了。

懶洋洋的縮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就要陷入睡夢,肅肅側過身子習慣性鑽進谷雨的懷里,心里忽然有點遺憾,最近隨著她的長大原本的「肌膚饑渴癥」似乎已經得到控制,再加上她今年已經十一了,也許不用到十三歲,或者過了今年她就不得不和谷雨分開,畢竟這樣的年紀就算是在前世也要上初中了,更不用說這個年紀女孩子也要發育,再不是小女孩了。仔細想想,時間真快,在古代十三的姑娘都可以出嫁了,也不知將來她的另外一半……

抬起頭額頭想要蹭一蹭,卻覺著有什麼擱著她的額頭,只是她眼皮好重,腦袋越來越鈍,想要伸手模模也抬不起來,再然後更是直接進入了夢鄉。

听著肅肅的呼吸變勻,谷雨睜開眼楮,小心的揚起下巴用手模了模被肅肅撞上的喉結,眉頭蹙的很緊。時間越長,他的事情就要瞞不住了,他不可能一直圍著圍巾,也不可能一直束起高領,今兒肅肅能撞上他的喉結,明兒就會在起床的時候發現他某處的挺立。兩人離的太近就越容易暴露對方的秘密,肅肅本就心細,谷雨自認為不會瞞的太久。可是分開呢?還是直接坦白?

谷雨糾結的抱住了肅肅,他很清楚肅肅之所以如此依賴對他不設防,就是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且他還是個太監,肅肅甚至沒有將他當成一個男人看待。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看到肅肅贊嘆別的男人會嫉妒,可讓他像一個普通男人一樣擁有她,他又沒有這個勇氣,他到現在還記得父親對他說,公主是他一輩子的主子。也許自入宮那天起,他就已經失去永遠陪伴她的資格。

其實在他得知父親那封信之後,他就可以和公主解釋,但他害怕看見公主厭惡的眼神,害怕公主與他生分疏離,所以他不敢在肅肅面前暴露出他的秘密,他太想近距離與她相處,就和現在一樣,不分你我睡在一張床上,從睜眼就能看到對方,在閉眼後還能相互擁抱。然而,在這樣的時刻,他卻不得不承認,這些也不過是他偷來的幸福,一個用欺騙換來的短暫歡愉。

「姑娘……奴才該怎麼辦?」模著肅肅的松散的長發,谷雨眼角微濕,他明明戀她入骨,卻苦于不能言說。但不論說與不說,結局似乎對他來說都沒有區別,要麼他就真的變成太監服侍公主一輩子,要麼他就按照父親所說待時機好轉離開這里重回夏家,可若是做了太監他真的能甘心麼?看著她與人相戀,為人生子?但若要轉身離開怕是再不能回到她身旁,依舊相守無望。

「如此,還不如死了干淨。」谷雨捂住眼,身心的哀傷濃得化不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谷雨對肅肅的感情真的很復雜,並非是愛情那麼簡單,從開始的相依為命,到後頭谷雨中毒肅肅不離不棄,也許剛開始是親情,是感激,待到少年青春期萌動,就容易轉成類似愛情類似疼寵的那種感情。這里頭再有谷雨的自卑,心虛,愚忠,還有主僕不可逾越的鴻溝發酵到最後還是很可怕的。

所謂為其生,為其死,並不簡簡單單一見鐘情,或是互有好感就能那麼容易實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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