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卷雨 第 五十 章 龍公子氣走他鄉

作者 ︰ 朱琦

在江溪州城丹江北邊,有一條南北走向的丹江支流,名叫清溪河,清溪河河東有個古鎮叫清鎮。這地方交通便利、經濟富庶、物華天寶。所以,這里商鋪當鋪、茶樓酒肆、錢莊銀號、賭場**應有盡有。地方不大,倒是十分的繁華。

怒火中燒的龍正儀讓船工直駛清溪鎮。三十幾里水路天亮前即到。他上了岸,付了船費,便徑直來到莊上最豪華的「水澤園」飯莊。店老板袁瀟見是大名鼎鼎的龍府大公子,忙上前施禮迎接,安排了上等房間。龍正儀住下後,吩咐伙計弄來四碟冷菜、兩個熱炒、一壺好酒;關上房門自斟獨飲。

三杯酒下肚,夜里的事兒又涌上龍正儀的心頭︰仲水花這個臭婆娘膽大包天,竟敢背著我做這等無恥的勾當,給我這堂堂的龍府大公子戴綠帽子。這叫我以後如何做人?

哎……當初父親言之諄諄,我卻听之藐藐,執意娶了這種下三濫的婆娘。現在事實打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我有何面目面對真正關愛我的父親?我還有何面目在江州城里耀武揚威?我好悔好恨好氣啊!仲水花呀仲水花,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這個臭婆娘了,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龍府了。

愛沒了!積澱下來的只有恨。對仲水花大怨大恨的龍正儀從此就在「水澤園」住下。但他的日子並不好過——白天孤苦伶仃、夜里寂寞難捺,整日無所事事、百無聊賴。他哪里受得了這份洋罪?因而他又想到︰我因這等事受害,我何不用這等事報復,而且是十倍、百倍的報復呢?

龍正儀嬗變了、畸變了!他沒能正確對待此事,沒能正確處理好此事;他作出了錯誤的決定,他走向了極端,走向了一條驚天動地、怕悲的不歸路——他學著舊時的帝王,集八方佳麗、設「三宮六院」,要從眾多的女人身上得到加倍的補償。

龍正儀想到做到,他有雄厚的經濟基礎——他不僅帶出了大量的細軟錢財,他還有江州北一片二百多畝水田的租糧契約。這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活財源。他手握契約,雄踞在此,家里其他人休想到這北一片來收一個租。

說干就干!第二天,龍正儀就在鎮上物色了一座大莊院。

這大莊院原是一個大地主家的,大地主死後,大小老婆瓜分了一些房產,但大部分的家產都被獨子所佔有。這小子嗜賭如命,不幾年便把偌大的家產輸了個精光。大莊院變成了大雜院,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的住了好多人家。

龍正儀用高價買下這座大莊院,打他們走人。然後修飾一新,分成十塊,像皇宮似的起了十個優雅的宮院名兒,自己住了主廳。又半「娶」半買的從四鄉八鎮弄來十八個少女,倒也算環肥燕瘦,各有千秋。

龍正儀從十八名少女中選出九個姿色絕佳的美女,按照「分數線」立了「皇後」,封了「貴妃」、「貴嬪」、「昭儀」、「婕妤」、「淑妃」、「淑媛」、「修容」、「修儀」、等「皇妃」;其余九人做了宮娥,分別住進了三宮六院。龍正儀儼然是個皇上,輪流寵幸各宮院的「嬪妃」。當然,他也像那些**帝王一樣,對有姿色的「宮娥」也是不會放過的。從此,龍正儀整天吃喝玩、花天酒地,紙醉金迷、驕奢yin逸,享盡人間快。

既然有了「皇上」、「皇妃」,就得有「皇廚」雜役,上上下下的加起來,這一攤子就有二十幾個人了。常言道︰「坐吃山空,立吃地陷。」二十幾個人的錦衣玉食一天需要多少錢?一月需要多少錢?只靠收取租糧往往捉襟見肘;手頭拮據的龍正儀這才想起從父母親房間壁櫥里拿出的豪華皮箱——那里邊的金銀財寶多著哩!

龍正儀拿出豪華皮箱,打開一看,遽然變色——皮箱里邊並沒有什麼金銀財寶,而是一些用金黃色的線串起來的玉片。再拿出來抖開一看,一件好象是褂子;一件好象是褲子;這是什麼東西呀?值錢不值錢啊?大概應該值幾個錢吧!不然父親也不會那麼慎重地珍藏著。

斯日下午,龍正儀提著皮箱,來到西大街恆源當鋪,要當「玉褂子」、「玉褲子」。當鋪老朝奉孫玉璋接過皮箱打開一看,大驚失色——這是價值連城的「金縷玉衣」呀!孫朝奉不敢擅作主張,趕緊向當鋪老板宋文治匯報。

這個宋老板,臉胖得像一個圓球,下巴的肉往下垂著,使人擔心這肉隨時以掉下來。那頭更是油滑光亮,就連蒼蠅飛上去也要掉下來似的。他來到櫃台上一看,也驚得瞠目結舌。但老于世故的宋文治馬上穩過神來,裝著一副並不識貨的樣子。

「哎喲喲!這不是‘皇上’嗎?你這皮箱里裝的是什麼呀?」龍正儀在清溪鎮建「皇宮」、當「皇上」的事兒,在鎮上傳得沸沸揚揚,謂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我也不……這是‘玉褂子’、‘玉褲子’呀!」龍正儀本想說我也不認識,但又怕老板笑他不識貨,會殺他的價;故而說是「玉褂子、玉褲子」。但他不懂得「不開口的和尚經不丑」這個「道理」——你不吱聲,人家以為你懂而不說;你開口說出外行話,人家就知道你是真不識貨了!

「你貴為‘皇上’怎麼還要當東西呀?」宋文治听到龍正儀把稀世珍寶「金縷玉衣」說成是「玉褂子、玉褲子」心中暗自竊喜;便想進一步弄清龍正儀要典當「金縷玉衣」的真正原因。

「我離家日子久了,一時手緊,想臨時把這個‘玉褂子’、‘玉褲子’當給你們,過幾天就來贖當。」龍正儀故意裝出輕松的樣子。

「那你這‘玉褂子’、‘玉褲子’要當多少錢呀?」龍正儀說是「玉褂子、玉褲子」,宋老板也就跟著龍正儀說是「玉褂子、玉褲子」,而不是「金縷玉衣」。

「我要當……噯!你是當鋪老板,應該你喝價,怎麼倒問起我來了?」龍正儀自以為聰明地說。

「因為你是‘皇上’,所以要我尊重你嘛!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由我來開價了。這樣吧!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我也不蒙你,干干脆脆,這‘玉褂子’、‘玉褲子’就當兩百塊大洋。」宋文治詭譎地說。

「兩百塊大洋?這也太少了!少說也得二百五十塊大洋吧!」龍正儀也多少「懂得」社會上的一些生意經,曉得生意中有討價還價的現象。因此,全然不懂,心中無數而又自作聰明的龍正儀,在宋老板出價的基礎上加了五十塊大洋。

「二百五?二百五你也要得太高了!這樣吧!既然‘皇上’你開了金口,我也不黃你,就按二百三十塊大洋成交吧!」雖然宋老板心里曉得這「金縷玉衣」是無價之寶,但他也不肯輕易放價,這樣才好迷惑龍正儀呀!

「好!按宋老板說的辦!就二百三十塊大洋成交。」龍正儀認為,自己一開口,就爭到三十塊大洋,也算不錯了!應該適而止,不要弄得一副欲壑難填的樣子讓人家笑話。

「不過有一點‘皇上’你要答應,因為這‘玉褂子’、‘玉褲子’的串線,是一種特殊材料,見風就容易爛;所以你必須按照剛才所說的‘過幾天就來贖當’;不然日子久了,你不來贖當,我這貨又不得月兌手,那我就栽慘了!」宋文治起了黑心,他要鯨吞這無價之寶,便把金線說成是見風就容易爛的特殊材料,來蒙騙龍正儀,反正龍正儀也不懂。

「行!我過幾天就來贖當。」龍正儀的話顯然有點底氣不足。

「不行!我們熟人生賭,具體說定了,你究竟幾天來贖當?」宋文治乃老江湖,他要板上釘釘,把事情做實做牢。

「隨便幾天前來贖當。」龍正儀手長衣袖短,根本沒有贖當的能力,因此他既說不準,也「無所謂」。

「那這樣吧!我們說定︰十天之內你來贖當;逾期由我鋪自行處理。」

「行!就按宋老板說的辦!」手頭無錢的龍正儀,只好接受了這種「要挾條約」。

當即,當鋪老板宋文治在當票上標明「當期十天。」又另立了一張「玉褂子、玉褲子,當期十天,逾期由當鋪自行處理。」的字據,雙方都在上面簽字並蓋了手印後,由老板宋文治保管。

就這樣,不曉得「玉褂子」、「玉褲子」值多少錢的龍正儀,以二百三十塊大洋的賤價,把價值連城的「金縷玉衣」,以十天期限典給了當鋪老板宋文治。

按下龍正儀做「皇上」,當「玉衣」不說;再回頭看看那個仲水花和施子慶。

那天夜里,仲水花和施子慶被龍正儀捆綁在地上,關在房內動彈不得;又不好意思呼喊求教,只得長吁短嘆的忍著。好在兩人還都「高姿態」,誰也不怨誰;而且還都用好言相勸對方——施子慶說是自己對不起仲水花,讓她遭這份罪,勸她不要難過。仲水花則怪自己不好,讓施子慶吃了苦頭,勸他不必自責;兩人還都像有情有義的樣子。

一直到得凌晨,兩人的尿液排掉了,水分揮了,肚皮餓癟了,身子小了好多;捆在身上的繩索才有所松動。兩人背靠著背上下左右來回的運動著;施子慶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先解開一個結,全身就松動了許多;然後再一道一道的逐步解開全部的繩子——兩人如同從水里撈上來的癩皮狗,癱坐在冰冷的地上。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相扶著爬起來,擦了身子,穿了衣服,又喝了點熱開水,精力才慢慢的恢復過來。

歇了一會兒,仲水花讓施子慶趕快逃走,免得再遭其辱。施子慶吻了一下仲水花,就要開門出逃,是房門卻弄不開——房門外面已經鎖住,兩人都出不去。

且說龍爺和秦卿從金海公園晨練回來,現房間里的東西被翻得一塌糊涂,一檢點,方知好多值錢的東西和北一片的田契都沒有了。

龍爺趕緊召集全府下人,一個一個的詢問審查,大家都說沒有到老爺房間里來,而且都有不在場證據。後來,管家季高揚說,他大清早曾看見大少爺來過房間,好象還拿了東西出去。

龍爺聞言趕緊到後西樓找龍正儀,卻見樓門緊鎖。咦!人到哪里去了呢?怎麼連仲水花也不在家呢?龍爺吩咐手下人把樓門鎖砸開,來到樓上,只見趙淑嫻的房間也被打開;進去一看,大床底下裝著「金縷玉衣」皮箱不見了!龍爺龍在天嚇得魂飛魄散——這幾代珍藏的傳家寶被什麼人盜走了呢?找不到怎麼得了呢?

龍爺龍在天再看看龍正儀的的房門卻鎖得好好的,但听到里面有陣陣響動。龍爺又吩咐下人把房門鎖砸開,卻見仲水花和一個陌生男人在里邊;龍在天就基本知曉是什麼回事了!

龍爺讓人用施子慶剛剛解開的繩子,把仲水花和施子慶捆綁起來;然後摒退左右,審問詳情。仲水花和施子慶自知罪責難逃,也就從頭到尾,原原本本地從實招供了奸情;以及龍正儀把這里的細軟全部卷走的情況;但龍正儀有沒有到東房間和前樓拿東西就不得而知了。

龍爺龍在天眼看著這一對狗男女,恨不得剮其肉,抽其筋——龍正儀之所以離家出走,「金縷玉衣」之所以不翼而飛,都是這一對狗男女造成的呀!

怒不遏的龍在天即令管家季高揚代寫了休書,將仲水花和施子慶這一對狗男女立即逐出——出于人道思想,龍在天讓仲水花把所有的陪嫁和所有的金首飾,以及自己的所有衣服統統拿走——仲水花只有朝露,沒有晚霞的龍府少女乃女乃生涯到此結束——她從哪里來,又回到哪里去——仍然回到仲氏寒舍。

仲水花雖然近乎「淨身出戶」,但龍家所給的訂婚彩禮四千大洋和春夏秋冬四季衣裳。以及結婚彩禮四根金條和金戒指、金耳環、金鐲頭、金頭釵等全套金首飾,也足夠她花用一輩子的了。

既然是因施子慶犯事,仲水花干脆做成與施子慶情深意篤的樣子,將施子慶入贅仲家,做了夫婿——無賴光棍施子慶自此有了老婆、有了城里的家。

誰也沒有料到,就連仲水花本人也沒有料到,她早已懷上龍正儀的骨肉——仲水花與施子慶結婚才六個多月便生下一子。因為不是施子慶的血脈,仲水花便將此子跟隨仲姓,取名叫仲亞;這算是給仲家傳種接代了!

後來,仲水花與施子慶又生了兩個兒子,取名叫施達、施明。

施達、施明二人長大後,比其父施子慶有過之而無不及。兩人不但好逸惡勞、吃喝嫖賭;還經常在城里尋釁滋事、聚眾斗毆、欺男辱女、暴戾恣睢,簡直就是兩個十足的無賴地痞。

後來施達因攔路搶劫、**婦女等罪行被逮捕,數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十七年;施明也是拘留所、勞教隊的常客;弟兄倆都是民憤極大的亡命之徒。

倒是仲水花與龍正儀所生的兒子仲亞很有出息,只惜龍在天、龍正儀父子二人都不知道這個仲亞是龍家的親骨肉。

話說龍爺龍在天將仲水花和施子慶逐出以後,便和夫人秦卿商量分析︰這「金縷玉衣」並非外人所盜,一定是被龍正儀卷走了!龍正儀到哪兒去了呢?龍天恩隨即吩咐管家季高揚︰出動所有以抽調的力量,在全城逐塊逐段的排查尋找,就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龍正儀找到。

季管家按照龍爺的指示,抽出十六個人,分向四面八方,東起海口,西至龍潭,南到麗江,北至丹江,疏而不漏地撒網大排查。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模查了解,下去的人像梳頭似的把江州城梳了三遍,也沒有尋找到龍正儀的蹤影,就連有關龍正儀的信息也沒有打听到。龍在天只得命令下去的人擴大尋找範圍——到麗江以南,丹江以北,「金三角」以西尋找打听。

又過了三四天,北路人馬終于打听到龍正儀在清溪鎮建「皇宮」、當「皇上」,封「嬪妃」的事兒,立即回龍府匯報。龍爺聞訊,第二天即帶著管家季高揚和得力伙計小陶前往清溪鎮。

龍在天和季高揚、小陶到了清溪鎮,上了碼頭,向人一打听,路人便向他們指明方向。

三人往東行了一里多路,再向左一拐,便看見了「皇宮」門樓,遠遠望去倒也豪華氣派。走到近前,只見宮門虛掩著。小陶上前推開大門,三人進門繞過影壁,便有兩個「宮女」走上前來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皇宮?」看來這些女子還真的被奴化,還真的把龍正儀當皇上了。

「我們是從江州城來的,你們這兒的主人是誰?」管家季高揚正色問道。

「你問我們這兒的主人是誰?說出來要把你們嚇死的!我們這兒的主人是皇上。」一個宮女不無傲慢地說。

「你們皇上叫什麼?」季管家又問道。

「你是什麼人?我們皇上的大名是你隨便問的麼?」另一個宮女乜斜著眼說。

「說!你們皇上到底叫什麼?」小陶高聲吼叫道。

「你叫什麼叫?我們皇上叫龍正儀!怎麼啦?嚇死你!」

「去告訴你們皇上,就說他的父親來了。」季管家吩咐道。

「哎喲!是太上皇大駕光臨啊!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喂!皇上!皇後娘娘、馬貴妃、劉貴妃、楊貴妃快來呀!太上皇看我們來了。」也不知是受「皇室」教化太深,一時改不過口來;還是虛偽假客套;她們之間都娘娘、貴妃的叫著,對龍在天更是一口三聲的尊稱為太上皇。

「宮女」的喊聲剛落,就听得環鐲響動,佩鎖叮當,鶯聲陣陣,香氣襲人。十幾個綺羅粉黛的少女、少婦各從自己的「宮院」里翩翩而至。眾「嬪妃」後邊就是「皇帝」龍正儀。

龍在天等三人徑直來到正廳屋,龍爺居中而坐,季高揚、小陶兩側站立相陪。

「各位女士!你們先回避一下,龍正儀留下來說話。」龍在天沉著臉說。

眾女子見皇上的父親這種威嚴的樣子,有了幾分畏懼,便陸續散開,回到各自的房間去了。

「正儀!你怎麼這麼糊涂呀?你怎麼竟然做出這等荒唐無稽的事呀?」龍在天望著臉色蠟黃、萎靡不振的龍正儀,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

「爸爸!我……」不知龍正儀心里想的是什麼,也不知龍正儀嘴里想說什麼,只見他剛喊了一聲爸爸,就泣不成聲了。

「好了!仲水花的事兒我已經知曉,並已經將她打走了。」

「爸爸……」龍正儀又是一聲淒涼的叫喊,這叫喊中似有說不盡的委屈和道不完的無助無奈。

「好了!不要多說了!當務之急,一是立即遣散這里的所有人員,你跟我回去。二是你有沒有拿家中的‘金縷玉衣’?如是拿了,立即把‘金縷玉衣’交給我。」

「什麼‘金縷玉衣’?是不是那兩件‘玉褂子’、‘玉褲子’?」龍正儀還算聰明,一提到「金縷玉衣」,便與「玉褂子、玉褲子」聯想起來

「什麼‘玉褂子’、‘玉褲子’?那是價值連城的傳家寶‘金縷玉衣’呀!這東西現在在哪里?」龍在天雖然忿恨龍正儀混帳荒唐,但「金縷玉衣」終于有了下落,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點。

「這東西我已經當了。」

「什麼?你把‘金縷玉衣’當了?當在哪個當鋪?」

「當在西大街恆源當鋪。」

「好!現在先處理這里的事情,然後再到恆源當鋪去。現在先委屈你一下,季管家你給我把他綁了。」兩件事都迫在眉睫,龍在天只好先處理「皇案」——為了摧垮那些女人的思想意志,龍在天來了個「擒賊先擒王」——先把「皇帝」龍正儀綁了,「皇後」、「嬪妃」就不敢胡來了。

「你現在把她們都給我叫來。」龍在天命令龍正儀。

龍正儀一聲招呼,眾「嬪妃」應聲而出。她們看到皇上被綁了,一個個嚇得面面相覷,伺立在堂下不敢吱聲。

龍在天舉目環睹諸位「皇媳」,但見這些女子還都有幾分姿色;有好幾個比城里的姑娘還要漂亮。正所謂「深山飛俊鳥,水域出美人。」尤其是有幾個年輕的女子,大概才十五、六歲,更是出落得水靈靈的。嗯!龍正儀這小子還真艷福不淺哩!

「各位女士!女孩子!」龍在天收了收神兒,清了清嗓門說︰「現在我向你們鄭重宣布,我兒龍正儀在這里做什麼‘皇上’,稱你們為‘皇後’、‘皇妃’的做法、說法是完全不對的。莫說我國早已推翻帝制,縱有帝制,他區區龍正儀怎能稱皇道帝?這豈不是反了吧?這是要掉腦袋的事兒呀!現在我準備把他帶回去反省思過。

「所幸的是,他龍正儀沒有政治色彩,純粹是游戲人生。因此我今天嚴肅重申︰這只是游戲一場,他龍正儀決不是什麼皇上,你們也決不是什麼皇後、皇妃。否則的話,官府追究下來,他龍正儀難逃其咎,你們也月兌不了干系。倘若政府把復古復闢、倒行逆施的帽子扣到你們的頭上,你們這輩子就完了。所以從今往後,你們千萬不要再說什麼皇後、皇妃的了!這場游戲,到此結束,你們必須立即解散。」

龍在天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他首先否定了皇帝妃子的說法,又用政法帽子一頓恫嚇。最後說成是游戲一場,而且到此為止,大家必須立即解散。這樣一來,關系責任就大不一樣了。然而,龍在天低估了這班女人。

「什麼?你讓我們立即解散?太上皇哎!我已經懷孕了,以後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過啊?」

「太上皇呀!我們都是良家女子啊!既然嫁到你們龍家,你們就要對我們負責啊!

「太上皇噯!我們生是龍家的人,死是龍家的鬼;我們這一生,整個兒都是你們龍家的了。」

「……」

眾女子七嘴八舌,嚷成一片,其中還有擠眼淚、抹鼻涕的。

「大家請安靜,有話慢慢地說,一個一個的來,不要喧嘩吵鬧。」管家季高揚按手止住嘈雜聲。

「現在你們分左右排列︰所謂的皇後、妃子站到東一邊,宮娥翠女站到西一邊。」龍在天朗聲吩咐道︰

眾女子停止喧嘩吵鬧,按身份分左右站好,听候下文。

「這一邊所謂的皇後、妃子們,你們先回到各自的房間里去,到時喊你們再來。」

眾「妃子」望著「皇後」汪君碧,汪君碧凝了凝神兒,又朝龍剛看了看,才彳亍著往里走,眾「嬪妃」便也就跟著回到各自的房間。

龍在天的策略是先易後難,讓皇後、妃子們先回避一下,待把「宮女」們打走了,再解決她們的問題。

「你們都叫什麼名字?多大歲數?家住何處?從北向南一個一個的說清楚。小陶,你給詳細的記錄下來。」

眾「宮女」一個個報了姓名、年齡、住址,小陶列成表式,登記在冊。

在小陶作登記的當兒,龍在天和季管家商量決定了給每個女子的補償標準。

「各位小姐,這地方不是你們的久留之地。你們都是良家閨女,還是回到父母身邊去,將來嫁夫生子,安居業,不要把青春白白的浪費在這里。現在我決定補償你們前一時期的經濟損失——每人四十塊大洋。從此你們各奔東西,再無他說。」龍爺毅然地宣布了這一決定。

眾女子一听,心中也覺得以了。這比在家里不出來好多了。出來十幾天,吃了、穿了、世面見了,又結余了錢帶回去,還夠吃個一年二載的。因此便蓋了手印,拿了錢,卷起衣物走了。有兩個女子並不拿錢,仍站著不動。待大多數人都走了以後,龍在天問道︰

「你們為何不領錢走人?」

「太上皇呀!皇上無數次玩弄了我們。來時我們是清白的女兒身,現在變成了破瓜;回去如何見人?以後如何嫁人?倒不如您帶我們走吧,我們到你們龍府做牛做馬都以,嗚……」

嘿!節外生枝!這是無法稽考的事兒。當初來的時候,又沒有檢查身體,誰是**,誰是破瓜,立冊存檔。那龍正儀也沒有像真正的皇帝那樣,有太監記下房事記錄,哪一天寵幸了哪一個。現在這事兒誰能說得清楚?

事情說不清楚,問題還得解決。主僕三人商議認為︰不管破身是真是假,不管是誰破的身,一概不予承認,只作「模糊解決」。估猜她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還是想再要點錢——既是要錢就再給一點錢。但給多少呢?這又是個問題——給少了不依,給多了不能。那兒還有一攤子未曾解決,不能輕易放價。

三人一再商量,最後決定再給這兩個女子每人十塊大洋的安置費,讓她們立即回家,從此大家永無瓜葛。二女子不依,定要再加三十塊大洋。雙方糾纏再三,還是被綁著的「皇帝」龍正儀出言打圓場,給二女子每人再加二十塊洋錢。兩人倒也識相,見好就收。就蓋了手印,每人拿了六十塊大洋,各自回家去了。

最難處理的是「皇後」和「貴妃」。因為她們的「身份地位」不一樣,她們既以說是龍正儀找來**作的;也以說是龍正儀的大小老婆。是老婆,就享受老婆應該享受的一切權利。她們以堂而皇之的到江州龍府去登堂入室,坐享清福;其中最主要的當然是享有財產繼承權了。因此,這事兒須得謹慎對待。

龍爺龍在天叫小陶把眾嬪妃請來。面對九個「皇媳」,龍在天心里百感交集︰他憎恨仲水花**偷漢,氣走龍正儀。也恨龍正儀任性胡鬧,暴殄天物;竟想出三宮六院這等荒謬的事兒來。到如今讓他來處理這攤子難事兒。

「各位女士!你們都是我兒的至愛,甚至還以說得更深更親一些。但是千萬不能以什麼‘皇後’、‘皇妃’稱之,其利害關系,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現在請你們說說有什麼具體要求?」

「太上皇!本來我們生是龍家的人,死是龍家的鬼;但您一定要解散我們,不承認我們是龍家兒媳婦。既是這樣,我們的要求也很簡單︰一、現在各人住的房子歸各人所有。二、每人十畝水田安家糊口。三、皇後和已懷孕的妃子另加安撫。」

話雖不多,鏗鏘尖刻,要求也挺高——這是剛才她們在「**」商量決定的。

這幾個要求是主僕四人始料不及的,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呀!看樣子她們是要把龍正儀糟蹋剩下的一百多畝良田全部分而取之,這真夠狠的了。

怎麼辦呢?龍天在天愣住了。他舍不得呀!他不忍心呀!這些田產都是他艱苦奮斗、一分錢一分錢的積攢下來,一塊田一塊地的購買起來的。這是他祖上的心血,這是他幾十年的血汗呀!如今卻要被這幾個娘兒們悉數瓜分,竟要毀于一旦。這怎不令人痛心疾首呢?想到此,龍在天不禁熱淚盈眶。

季高揚、小陶見龍爺如此,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三個男人都哭了,九個女人卻沒有哭。這不是表明她們堅強,而是說明她們心狠。難怪姜太公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由自,最毒婦人心。」見有些婦人之心確實是最毒不過的。

「噯!怎麼啦?都哭什麼呀?是舍不得田啊?還是舍不得房啊?我們總不能不吃不住吧!這點要求還算高嗎?不行的話就到鎮上去讓大家評評,看我們說的在理不在理?我們不曾要求到江州城去入主龍府,分龍府的財產就夠寬宏大量的了。」眾女子毫不讓步,並不因為「太上皇」哭了而降低要求。

季管家強止淚水,附耳相勸主人︰

「老爺,事已至此,氣恨又有何用?我們在這清溪鎮不比在江州城,這里的人荒蠻得很,在家時我們不就常听說清溪鎮水蕩子的強盜多,經常生殺人越貨的事兒嗎?我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到哪兒去評理呀?要是她們串通鎮上的痞棍動起手來或是暗中使壞,到頭來我們吃了苦頭,還得答應她們的要求。倘若她們鬧到江州城去,都住到龍府去,那麻煩就更大了。哎……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所以啊!我勸龍老爺,就忍痛認了吧。」

「是……那是……」

「老爺,您也不要想那麼多的是了!常言道,人到短檐下,怎能不低頭?既然遇到這樣的事情,您就退一步想開些吧。」管家季高揚,面對如此殘酷的現實,只能這樣規勸龍爺了。

龍在天老爺听季管家這麼說了,心知已回天無力,只得讓季高揚給龍正儀松綁,讓他到「皇宮」里邊把田契、房契都拿出來給小陶進行測算。

小陶和季管家把田契、房契一一測算,基本上每人十畝水田,余下的給了「皇後」和兩個「懷孕的妃子」。至此,北一片的二百多畝糧田就被龍正儀和他的「妃子」們毀分殆盡。至于房子,也是按她們所說,各人居住的歸各人所有;就連龍正儀居住的正廳屋也作數給分了。

這幫女人老練得很,當場叫季管家和小陶寫了轉讓書,叫龍在天在上面簽字。龍爺萬般無奈,只得含淚在田契、房契和轉讓書上簽了字。還一再聲明,從此雙方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眾女子拿了契約和轉讓書,喜笑顏開的各自回房去了,留下龍在天主僕無人問津。此情此景,真的是食盡鳥投林,只落下主僕四人悲切切,好不淒慘啊!

掙錢如同針挑土,敗家猶如水推沙。龍正儀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斷送了龍家半壁江山。

「皇案」處理完畢,龍在天欲哭無淚,他無心去飯店吃飯,便和龍正儀、季高揚、小陶趕緊去恆源當鋪處理「金縷玉衣」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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