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卷雨 第 四十二 章 老太爺駕鶴西方

作者 ︰ 朱琦

閑話不說了!且說龍爺退出父母的東樓,回到秦卿的房間,把剛才父母親所說的天大秘密告之秦卿,並商量著如何行事。

龍爺和秦卿一致認為,趙淑嫻因江翠蓮、雷天恩的事兒,心里非常仇恨龍爺。因此這事兒最好暫時不要讓趙淑嫻知曉——先悄悄把放著「金縷玉衣」的睡櫃搬到秦卿的房間來,以後看情況再告訴趙淑嫻。

第二天晚上,月朗星稀,*靜謐。大約十一點多鐘的光景,龍府里有幾條黑影悄悄來到後東樓跟前。為首的龍爺輕輕叩動門環,樓門就悄無聲響的打開,幾條黑影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幾條黑影就抬出兩個笨重的龐然大物,慢慢向前樓移動。

幾條黑影把兩個龐然大物抬進前樓,安置停當,走出樓門就各奔東西散了。

前蜀牛嶠《靈怪錄•郭翰》雲︰徐觀其衣並無縫,翰問之,曰︰「天衣本非針線為也。」後來這段文字濃縮為成語「天衣無縫」,意思喻指事物渾成自然,完美無缺,沒有破綻罅漏尋。

今天,龍爺找了幾個心月復,悄悄地到父母親那里,把放著‘金縷玉衣’的睡櫃搬到秦卿的房間里。本以為是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但還是被「鬼」「覺」了!

龍府護院隊長劉克凡與江翠蓮「吹了」以後,又與趙淑嫻的貼身丫鬟蘭辛湄有了戀情。但他們這種戀情的「溫度」卻不高——蘭辛湄嫌劉克凡不浪漫,沒有戀愛情調;劉克凡嫌蘭辛湄沒有女孩子應有的溫情,反而蠻橫有余。因此他們的戀情並不熱烈。

這天傍晚,劉克凡為了討好蘭辛湄,誠心誠意的約蘭辛湄晚上到江州影劇院看黑白電影《一夜**》。吃晚飯時,蘭辛湄便向主子趙淑嫻請假去看電影;趙淑嫻心知是與劉克凡約會,也就準了假。

蘭辛湄一吃過晚飯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來到江州影劇院門口等候劉克凡,望穿秋水也不見劉克凡的到來;一直到放映了半場,也未見劉克凡的人影兒。

本來就對劉克凡不待見的蘭辛湄,氣呼呼的回到龍府,想找劉克凡興師問罪;劉克凡的宿舍卻是門扉緊閉,蘭辛湄在府里找了幾圈也沒找著,就氣得回自己宿舍了。

第二天,自知失約有愧的劉克凡找到蘭辛湄,主動向蘭辛湄賠禮道歉。

「辛湄!昨天我……」

「你什麼你?你昨天跟哪個壞女人約會去了?」有其主必有其僕,蘭辛湄在趙淑嫻的燻陶影響下,也養成了一種蠻橫不講理的壞脾氣——劉克凡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當頭一棍。

「辛湄!你怎麼這樣說話?」

「我不這樣說話,哪樣說話?你約我看電影,你不去,卻與壞女人去幽會;害得我在影劇院門口等了半夜,你還不準我說?」

「我哪里是與什麼壞女人去幽會,我二十四小時不離龍府,很少接觸外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這個女友,我沒有第二個異性朋友呀!」

「那你昨天晚上死到哪里去了?害得我等了半夜。」

「我……我昨天。」劉克凡欲言又止。

「我說你跟壞女人去幽會,你還不承認,你無話說了吧!」蘭辛湄見劉克凡說話吞吞吐吐,認為歪打正著——原來的「斜話」還真說中了。

「哎……我……我昨天……」劉克凡似有難言之隱。

「你別昨天、昨天的,你沒詞兒就不要狡辯,你昨天肯定是與壞女人去幽會的。」蘭辛湄不容置喙——劉克凡說不出爽約的原因,那肯定就是干壞事的。

「那……那我跟你實說了吧!昨天晚上我……我是在龍爺哪兒有事的。」為了讓蘭辛湄相信沒有與壞女人去幽會,劉克凡只得把龍爺關照不準說的話透露了一點。

「你昨天晚上是在龍爺哪兒有事的?你在龍爺哪兒有什麼事?你在龍爺哪兒有事為什麼不能說?」蘭辛湄心中也不一定就認定劉克凡爽約是與壞女人幽會,她只是胡攪蠻纏,欺壓劉克凡,讓劉克凡認錯賠不是而已;想不到劉克凡卻說出了真正讓她懷疑的話。

「這……這事很重要,千萬不能說!」劉克凡實在不敢說出實情。

「你說不出在龍爺那兒干什麼的,那就說明你還是與壞女人去幽會的。」起了疑心的蘭辛湄,想用激將法掏出劉克凡在龍爺那兒的實情,好去告之趙淑嫻,向主子邀功。

「辛湄!龍爺吩咐過,這件事兒千萬千萬不準對任何人講。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干什麼壞事呀!」

「你真的沒有干什麼壞事,那你為什麼說不出在龍爺那兒干什麼的?」劉克凡的不敢言,更加重了蘭辛湄的疑心和好奇心,她也就更加要弄清是什麼事情。

「哎……辛湄呀!那我告訴你,你千萬千萬不能對任何人說呀!」劉克凡為了證實自己不是與壞女人去幽會的,想把不能說的話說出來了!

因了某種原因,把不能說的事說出來,還要求听者不說,這是人們生活中常見的不智之舉——這種不智之舉,常常會引意想不到的嚴重後果。

「你告訴我什麼事,我絕對不對任何人說!」蘭辛湄假心假意答應道。

「昨天晚上,我一吃過晚飯就被龍爺叫到他的書房。我到那里的時候,管家馮昌文、守門人李虎、馬龍已經在龍爺的書房。大家在龍爺書房玩耍到十一點多鐘,就一起到龍老太爺房間里,把老太爺睡的兩截睡櫃抬到**女乃秦卿的房間里,後來大家就散了。」為了讓蘭辛湄相信他劉克凡沒有干什麼壞事,也是為了讓蘭辛湄能夠原諒他爽約,劉克凡只好把龍爺的秘密說了出來。

「龍爺讓你們把老太爺睡的睡櫃抬到**女乃的房間里,為什麼要在晚上抬,而不在白天抬?」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其他人看來也不知道,龍爺也不準大家問。」

「那……那睡櫃里會不會放著什麼重要的東西呢?」蘭辛湄若有所思地說。

「這個我也不知道。」

「噯!你們抬那兩個睡櫃重不重?」蘭辛湄又問道。

「重呀!睡櫃怎能不重?我們兩個人抬一截很吃勁呢!」

「那我問你,這睡櫃是不是比一般的睡櫃要重些?」

「這我怎麼知道呀!我又沒有抬過其他睡櫃。再說,睡櫃用材不同,重量也就不同呀!」劉克凡實打實的說。

「嗯……好!我相信你昨晚是給龍爺辦事的,那就不怪罪你了!但下不為例,以後有什麼事情必須事先打招呼,再也不準玩爽約了!」蘭辛湄雖然沒有弄清事情的具體情況,但總算得知了有價值的情報以向主子稟告邀功。

蘭辛湄一回到西樓,即把劉克凡之言一一稟告主子趙淑嫻。趙淑嫻听後,也覺得事情蹊蹺不解,但一時又無法弄清睡櫃的秘密,只得把此情況告訴堂弟、龍正儀的生父趙桐。趙桐一時也猜測不出實情,但估計是很重要、很值錢的東西。同時,趙淑嫻和趙桐都認為︰龍家不管什麼寶貝都應該歸長房長子龍正儀所有;最起碼有龍正儀一份;怎麼倒弄到秦卿房間里去呢?不行!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必要的時候把寶貝弄出來——趙桐便讓趙淑嫻密切注視龍在天的舉止言行,再慢慢圖之。

朔風凜冽,天寒地坼。民國十年辛酉十一月初七,老太爺龍青雲沒有熬過嚴寒的侵襲,心髒停止了跳動,享年71歲。

龍青雲停止了呼吸,李湘君哭得死去活來,呼天搶地的要追隨而去。龍在天、秦卿、趙淑嫻和睦鄰好友許倩再三勸其節哀順變,寬懷理事,她方才強忍悲痛。

老太爺龍青雲的遺體由扶終淨身換衣後停放在東樓大廳里。龍家所有親眷好友,江州政界、軍界、警界的大小官員,教育界、醫藥界、醫務界、工商界等各方面的頭面人物,都帶著錫箔、冥票、花圈、巾幛等奠儀前來吊唁。連一些受過龍家恩惠的窮人,也買了黃錢前來吊喪哭奠。

包括原江州知府蕭漢光、原知府師爺周鳳池、江州警備司令鄭伯雄、商會會長丁耀祖、江州法院院長何炳賢、北辰學校校長戴季風在內的所有吊唁者,無不向遺體磕頭祭奠。原知府蕭漢光、周師爺、丁會長丁、戴校長、何院長何、鄭司令等人,在巨幅幛子上都題著具有高度評價的挽聯。

鄭伯雄司令所題挽聯是︰

一代學官無私無畏

七旬人生有聲有色

蕭知府所題挽聯是︰

政績斐然美名流芳百世

積德行善功德名垂千古

何炳賢院長所題挽聯是︰

轟轟烈烈成就大業

慈慈悲悲普濟萬民

戴季風校長所題挽聯是︰

龍老太爺歌泣敬奉

博學雅儒傳子傳孫傳萬代

龍青雲的遺體停放三日後方才入殮。那棺木是用整段杉木打造的,分外槨內棺兩層,由八個木工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完成,並在當日連夜漆刷了幾層黑漆。又在靈柩檔頭貼上「先考龍公青雲先生之靈位」十二個金光閃閃的金紙字。

棺木內除了龍青雲平日喜歡的穿戴外,還有好多他生前心愛的器物作為陪葬。遺體和冥器上面堆滿了錫箔折成的「元寶」和冥票。

一切擺布停當,請來的剃頭匠將身著墨?的兒媳龍在天、趙淑嫻、秦卿,女兒龍怡芳、女婿申林,孫子龍正儀、龍天賜、龍天威、龍天罡,孫女兒龍鳳儀、孫女婿何文軒的頭剪下來,交于扶終。扶終將這些頭和從孝子身上扯下的麻絲纏在一起,繞在棺材蓋的釘子上。只听得扶終大喊一聲「蓋棺啦!」霎時,李湘君、龍在天、龍怡芳一干人等人,再次撲向棺木,最後一次再睹老太爺的遺容。

在呼天搶地的痛哭聲中,在「節哀」、「保重」的勸慰聲中,扶終蓋蓋釘釘。隨著斧頭的捶擊聲和孝子手拍棺蓋的打擊聲,厚重的棺木嚴嚴實實地密合起來。

根據老夫人李湘君的意旨,老太爺龍青雲的靈柩在大廳里停放七七四十九天後,方才入土安葬。一代博學儒雅的學官,享譽八方的大善人龍青雲的光輝一生,就這樣劃上了略有遺憾的句號。

此後,老夫人又指派木工做了一塊大牌位,用隸體寫上「先考龍公青雲先生之靈位」

並在天頭寫了「慎終追遠」四個大字。用紅綢布包好牌頭,供奉在家神櫃的西首。

死亡,沒有人願意接受它;但死亡是每個人共同的終點,是凡人和偉人共同的歸宿,是生命中最好的一個明,它將舊的清除,以給新的讓路。

按照江州城的規矩習俗,「頭七」、「二七」、「三七」是孝子龍在天「燒」,也就是祭奠做法事;龍爺一一照辦。

「四七」應該是佷子「燒」。龍家四代單傳,龍青雲沒有佷子,因此「四七」還是孝子龍在天承辦。

「五七」是女兒女婿「燒」。龍在天的姐姐龍怡芳和姐夫申林為老太爺做了「五七」。

「六七」還是孝子龍在天打理。

辛酉年臘月二十五,是為老太爺龍青雲燒「終七」的日子。這天晚上,龍在天早就約請的東岳宮慧明長老等十二個大和尚,來到龍府東樓為老太爺放焰口、做法事,以超度亡靈。

眾和尚每念完一段經,就讓龍家子孫們燒紙磕頭,而且還是五體投地式的磕頭。十幾段經念下來,龍家子孫們就得燒十幾次紙,磕十幾次五體投地式的頭。

半夜時分,磕頭磕得頭昏眼花的秦卿,一不小心把肩上的披巾滑溜到燒紙的火盆上。眼明手快的龍在天,趕緊從秦卿肩頭拉下披巾,衣服雖不曾礙事,但披巾已經燒毀了一角。

秦卿的披巾燒了,她的貼身丫鬟章采蝶不用吩咐,跟秦卿說了一聲,就到前樓為主子去拿新披巾。

朔風獵獵,蒼穹如墨。章采蝶正往前走,忽听得身後似有輕輕的腳步聲;而且這腳步聲好象隨著她的步速,正或疾或徐地緊跟著。

是什麼人呢?這龍府里有好多武藝高強的護院,一般人是不敢輕易進龍府作案的。那會不會是府里的人呢?府里的人跟在我後邊干什麼?會不會是他?章采蝶想到此,便猛然轉身喝問道︰「誰?」

隨著章采蝶一聲斷喝,一條人影從樹後閃出,並結結巴巴地說︰「采……采蝶!你……你別怕!是……是我。」

聞其聲,便知其人。章采蝶一听到那熟悉的口吃聲,就知道是伙房里的二廚柯進,心中便知道此人來意;因此面帶慍色地說︰

「柯進,這黑燈瞎火的,你跟在我後邊干什麼?我還以為是個賊呢!」

這個柯進,有點語言障礙癥」——口吃。在我國歷史上,有口吃的人不少,有口吃的名人也不鮮見。但大多數都有一種「補償反應」。所謂「補償反應」就是言語不行,其他功夫來得。

譬如,大名鼎鼎的韓非就是口吃,但他的文章蓋世。《史記•老子韓非列傳》中,說韓非︰「為人口吃,不能道說,而善纂書。」

西漢詞賦家司馬相如也是如此。《史記•司馬相如傳》載相如︰「口拙而善著書。」還有屢諫劉邦的周昌、漢代的學者兒寬、大文豪楊雄、後漢的何休、魏晉南北朝的範曄、摯虞、潘岳、郭璜等都是口吃之人。

《漢書•楊雄傳》︰「雄口吃不能劇談,默而好深沉之思。」

《晉書•郭璜傳》︰「璜好經術,博學有高才,而訥于言論,詞賦為中內之冠。」

清華大學赫赫有名的大教授馮友蘭亦是口吃。他授課雖然口齒不爽,但學生們卻听得津津有味,且很容易接受。

英國國王喬治六世也是口吃,而且一生未能治愈。

美國的副總統約瑟夫•拜登從小口吃,直到進入政壇,每天強背詩文,方有好轉。

人類的這種補償反應不僅僅在「口吃領域」,在其他方面也是廣泛存在的。比如︰盲人沒有了視力,听力便特別的好;聾人沒有了听力,視力就特別的好。正如《文子•上德》里說︰「鱉無耳而目不以蔽,精于明也;瞽無目而耳不以蔽,精于听也。」說的正是這個意思。

是,口吃的柯進沒有什麼「補償反應」——他既沒有高深的文化,也沒有其他的什麼能耐;而且為人又老實。因此人家幫他介紹了好幾個女人都未能成功。眼看年近而立,還不曾成家,柯進便一廂情願的愛上了二太太秦卿的貼身丫鬟章采蝶。

「采……采蝶!我買了一支胸針,想……想送給你的。」柯進的求愛方式,雖然很俗,但心是真的。

「誰要你的胸針,你帶回去給你媽媽戴去吧!」柯進偷偷愛上章采蝶,章采蝶一點兒也不喜歡柯進。

「采……采蝶!我……我只是想送你一……一支胸針,別無其……其他想法。」這個柯進本來就有口吃,被章采蝶這麼一罵,他更加緊張,也就更加結巴了。

「管你什麼想法,我也不會要你的胸針,你走吧。」章采蝶說罷,便加快步伐往前走。

「你……你看我……我已經買了,你……你就收下吧!」

「我剛才已經說過,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要你的胸針。」章采蝶沒好氣地說。

「這……」老實巴交的柯進沒轍兒了。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到了前樓。章采蝶停下腳步,嚴肅聲明道︰

「柯進!這是龍爺的住所,我上樓去為二太太拿披巾,你趕緊回去,不準踏進樓門半步。」

「這……是!我……我不上樓,我……我在這樓下等你。」

「我不要你等,你趕緊回去。」

「好好好!我……我不等!我不等!你……你趕快上去吧!」柯進嘴上雖說不等,但雙腳並未挪步。

章采蝶也不願跟柯進多說什麼,便轉身快步登上台階。

章采蝶來到樓門前,推門進屋拉亮電燈,到樓上打開房間門鎖,拿了披巾正準備出來;卻看見龍爺和**女乃秦卿睡的睡櫃上的被褥很是凌亂,再一看枕頭也翻過來了——這肯定是有人動過。

章采蝶雖然不知道睡櫃里有什麼寶貝,但她知道自從這睡櫃搬來以後,龍爺和秦卿就不睡那個又大又好的「三滴水」紅木床,一直睡在這個睡櫃上,因而也就估猜到睡櫃里一定放著非常重要的東西——今天睡櫃上的被褥枕頭都被翻過,這說明有人來過房間;而且這人一定是沖著睡櫃里邊的東西來的——咦!剛才柯進是假賊,現在還真的來賊了?

忠心耿耿的章采蝶想到這里,便四處察看,卻看到床右側的幃帳後邊好象有一個身影;未曾想到要用智慧處理的章采蝶便大喝一聲︰「誰?」

一個小女子的一聲大喝,並沒有多大的震懾力,那幃帳後邊的身影未有反應。

章采蝶見到幃帳後邊未有反應,緊接著又喊了一句︰「你是誰?再不出來我就叫人了!」

幃帳後邊還是未有反應。

章采蝶見到那人既不出來又不回聲,便放開嗓子朝樓下高叫道︰「柯進……」

說時遲,那時快!在章采蝶剛喊出一個「柯」字時,只見一個蒙面人從幃帳後邊一個箭步躥出;當章采蝶再喊出一個「進」字之時,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插進她的胸膛,緊接著又連刺兩刀,徹底結果了章采蝶的性命。

在蒙面人刺殺章采蝶的同時,章采蝶也作過垂死的反抗——她不僅抓破了蒙面人的臉皮,還從蒙面人衣衫上揪下一撮盤桃鈕扣。

在樓下等候章采蝶的柯進,正在把玩胸針,忽听得章采蝶急聲喊他,心中一陣疑惑︰她先前不準我上樓去,現在怎麼又喊我上樓呢?難道……柯進來不及細想,便跨步進入樓門,並準備往二樓跑。剛剛踏上樓梯,卻見一條瘦小的黑影從樓上飛速下來,與他踫了個滿懷;那黑影向他猛擊一掌,便閃出樓門不見了!

柯進被賊人擊了一掌,趔趔趄趄的差點兒跌下樓梯;他穩過神來,便趕忙上樓看望章采蝶,卻見章采蝶已倒在血泊中……

仍在燒紙磕頭的秦卿見去拿披巾的章采蝶久久不來,心生疑竇,便與龍爺說道這事。龍爺猜想章采蝶也許是上茅房或是有其他什麼事兒,便勸秦卿不要著急,說不定一會兒就來。

又過了一會兒,仍不見章采蝶拿披巾來,龍爺也生疑了,便讓護院隊長劉克凡到前面去看一看。

劉克凡來到前樓,只見大門洞開;正準備到樓上察看,卻見伙房里的二廚柯進,慌慌張張的從樓上下來,口中還不斷驚呼︰

「來……來人啦!救……救命啊!……」

劉克凡聞听柯進呼喊救命,大驚失色,他一把抓住柯進的衣襟喝問道︰

「柯進!你怎麼會在這里?誰要你的命?章采蝶人在哪里?」劉克凡還以為有人在追殺柯進。

「不……不是有人要……要我的命,是……是章采蝶,被……被人殺……殺害了……」柯進結結巴巴地說。

「章采蝶被人殺害了?真的假的?是什麼人殺的?」劉克凡大聲逼問道。

「是……是……有……有一個賊……賊跑掉了……」柯進一個勁兒的用手往外比劃,卻說不清情況。

劉克凡拉著柯進來到龍爺的房間,向里邊喊了幾聲「章采蝶」,無人答應;便走進房間一看,卻見章采蝶倒在血泊中已經一命嗚呼。

劉克凡連忙高呼來人!有護院人听得劉隊長呼喊,便前來詢問何事。劉克凡讓護院看好現場,他自己把柯進帶到「思過室」,用一根繩子將柯進五花大綁地捆了;然後趕回東樓,向龍爺附耳稟報了整個情況。

龍爺聞言,也是大吃一驚;但為了不影響法事進行,故一時未曾聲張。他估計凶手已經遠去,因此便吩咐劉克凡派人加強現場保護,仔細搜查屋里屋外、院里院外,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

法事做到夜里十一點多鐘才結束,龍爺送走慧明長老及眾和尚,與秦卿附耳說了簡單的情況,讓她不要害怕;並把她送到老夫人的房間里,只說是陪伴老夫人;又讓兩個丫鬟伺候著,派兩個護院保護著,便匆匆來到前樓。

龍爺一進房間,便看到睡櫃上的被褥和枕頭都被翻過了,再看其他東西則完好未動;心知盜賊是為睡櫃里面的東西而來。龍爺跨進一步,又看到章采蝶橫躺在睡櫃右側的血泊中;細一察看,基本認定是利刀所刺——這會不會是柯進所為呢?他在廚房里工作,弄一把利刀是不費事的。

龍爺讓劉克凡把柯進帶來,這時柯進已經緩過神兒,他見了龍爺,連聲不迭的大喊冤枉。

「龍……龍爺呀!我……我沒殺采蝶啊!我……我冤枉呀!」

「柯進!這半夜三更的,你到前樓來干什麼的?」龍爺聲色俱厲地問道。

「龍爺啊!我……我看到章……章采蝶出來替……替**女乃拿披巾,我……我就跟著出來準……準備送一支胸……胸針給章……章采蝶的。」柯進說著,便從衣服口袋里拿出胸針給龍爺看,以作佐證。

「你送胸針給章采蝶,為什麼白天不送,竟趕在這夜里送?」龍爺也曾听秦卿說過,廚房的二廚柯進對章采蝶有點意思,但章采蝶並不喜歡他。那會不會是柯進情急殺人呢?因此龍爺又板著臉繼續問道。

「白天她……她寸……寸步不離**女乃,不……不好送,也怕……怕被人看見笑話我,所以就瞅……瞅準晚上這個機會。」

「那你們兩人是一起上樓的?」

「沒……沒有!我送胸針給章……章采蝶,她不要,我和她一……一起跑到樓門口,她不準我上樓,她……她一個人上去了,我……我就在門口等她。」

「那章采蝶是什麼時候被人殺害的?是什麼人殺害的?」龍爺也曉得柯進為人老實,不會撒謊;即使章采蝶不答應他,也不至于萌生殺人之心。因而口氣稍微緩和了一點。

「章……章采蝶上樓了,我……我就在樓下等她,只一會兒的功夫,就听到章……章采蝶叫我柯進,那‘進’字還沒有完……完全喊出來,就沒聲音了。我……我覺得很……很奇怪——她先前不肯我上樓,現……現在又叫我,叫……叫我干什麼呢?是……是喊我上樓呢?還……還是什麼呢?我……我也來不及多想,便……便往樓上跑,卻……卻在樓梯上見……見到一個穿一身黑的人,從……從樓上下來,猛……猛然擊了我一掌,就沖出門不見了!」龍爺的口氣稍微緩和了一點,柯進的結巴也就好了一些,說話利索多了。

「那你看見那人長得什麼樣子?」龍爺見柯進說得如此流暢、逼真,心中有了幾分相信,所以口氣更緩和了。

「那……那人穿了一身黑色夜行服,臉……臉上也用黑布蒙著,看不清長……長得什麼樣子,但身材很瘦小。」

「那人穿了一身黑色夜行服?臉也用黑布蒙著?身材很瘦小?」龍爺咀嚼著柯進所言,似有所悟;便又轉身仔細察看章采蝶,只見章采蝶右手上還緊緊抓著什麼。龍爺掰開章采蝶的右手指,見是一撮黑色的雙排盤桃鈕扣,那左手指甲尖里還有絲絲皮肉般的東西。

龍爺心中思忖,這黑色的雙排盤桃鈕扣似曾在哪兒看見過……噢!對了!這種黑色的盤桃鈕扣,只有「天道堂」雪中豹的手下有。

但凡「天道堂」雪中豹手下的正式成員,其「行服」一律是里白外黑;而外面的黑色服裝,又一律是盤桃鈕扣的對襟衫。

為了顯示等級,這黑色對襟衫以質地和盤桃鈕扣來區分︰一般嘍??畝越笊朗嗆誆嫉Щ攀腳燙遺У郟?《映チ患兜畝越笊朗嗆誆妓?攀腳燙遺У郟?蠖映チ患兜畝越笊朗嗆誆既?攀腳燙遺У郟? 閎嗽貝┐氖嗆誄穸猩潰?У 彩嗆誄穸信套齙娜?攀腳燙遺У邸?p>章采蝶手上緊拽的鈕扣,是黑布雙排式盤桃鈕扣,這基本說明盜賊是「天道堂」雪中豹手下的一個小隊長。

「天道堂」雪中豹手下的一個小隊長?那會不會是趙淑嫻的堂弟趙桐呢?嗯!很有能!趙桐是「天道堂」雪中豹手下的一個小隊長,他就「分工」在這一片;而且,他們姐弟倆一直對我龍在天懷恨不滿。

龍爺在房間里來回踱著方步,思索著事件的來龍去脈;忽又轉身驗看了柯進的臉頰和脖頸,又上下察看了柯進的衣襟,遂毅然讓劉克凡給柯進松了綁。但估計盜賊還會再來的龍爺關照柯進——一旦府里再有盜賊,要柯進盡能地接近他,看清他的面目。柯進見龍爺如此明察秋毫,冰釋懷疑,十分感激;當即明朗表示︰倘若以後府里再有賊人,他一定不怕危險,盡量接近盜賊,弄清面目,為龍爺破案,為自己洗冤。

柯進謝了龍爺不殺之恩走了以後,龍爺正和劉克凡仔細觀察現場,分析案情;卻有人前來稟報,說是後花園老槐樹下的花草有踩踏痕跡,樹下牆頭上也有泥土腳印;由此以推斷盜賊是以老槐樹為載體,從後花園牆頭上進出的。

至此,龍爺對趙桐的懷疑更重;而且估計很能是趙淑嫻向趙桐泄露了睡櫃秘密,趙桐才來翻睡櫃找東西;被上樓來取披巾的章采蝶撞上,于是殺人滅口。但趙淑嫻又是怎麼知道睡櫃之秘密的呢?這事兒必須從抬睡櫃的幾個人身上著手調查。

「老爺!章采蝶死了,人命關天,這事兒要不要報案呀?」劉克凡見龍爺沉思不語,從旁輕聲問道。

「這事兒現在還不能報案。你想啊!要是報了案,那些官員、警察必定登門偵查,並打破沙鍋璺到底,那麻煩就大了!」

「那……這事兒怎麼辦呢?」劉克凡又問道。

「這樣吧,你去把馮管家叫來,我自有安排。」龍爺吩咐道。

劉克凡去把馮管家叫來,龍爺關照他們兩人和那個保護現場的護院,一定要封鎖消息,嚴守秘密,不得讓任何人得知章采蝶被害的事情。並指派馮管家火速前往章采蝶家,把她的父母親請來,就說有要事相商。

馮管家奉命去章家,把章采蝶的父母親從睡夢中叫醒,只說是有要事,請二老立即到龍府去一下。章父章母不知何事,只得疑疑惑惑的跟隨馮管家來到龍府。

龍爺熱情接待了章采蝶的父母,請二老坐下喝茶後,才委婉地把章采蝶遇害的經過情況一一告之章父章母,並與之共商章采蝶善後事宜。

章采蝶的父母聞之女兒年紀輕輕的被害,痛不欲生。龍爺和馮管家在一旁再三勸慰二老節哀順變,章父章母方才止住悲痛。

龍爺向章采蝶的父母表示哀思和歉意以後,向二老保證一定會查出凶手,為章采蝶報仇。同時龍爺還表示,願意拿出兩根金條和三千大洋作為章采蝶的安葬費和補償,請章父章母勿嫌收納。

章父章母念及龍爺和**女乃秦卿平時對章采蝶關愛有加,沒有說太多的難過話,一番客套推辭以後,也就拿了金條和大洋,乘著夜色悄悄把章采蝶的遺體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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