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陸恆卿的名字，顧蕭灕先是一怔，隨即道，「我……」
她想起剛才與陸恆卿牽著手，那一幕被陸祈墨撞了個正著，好像捉奸被抓住一般，顧蕭灕垂下眸子，她喜歡陸恆卿嗎？不，不算吧。
「好了，」陸祈墨知道得不到答案，索性不問了，「這次李家跟上官家栽了大跟頭，怕是就此結下了梁子。」
顧蕭灕點了點頭，緩緩的跟在他身後，向後面望了一眼，沒有人跟著，她松了一口氣，往日的情緒積壓在心里，她突然好想哭，可是又不能哭，她知道自己不能展示出一絲一毫的軟弱，她不斷的催眠自己，一定能忘，一定會忘記的。
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她知道，無論是她還是陸恆卿，他們都不能當做什麼事沒發生，繼續過自己的生活。有些東西是無法平齊的，那些存在的記憶，早已在他們的血液里根深蒂固，無論怎麼樣都無法忘記。
淒冷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長，她跟在陸祈墨的身後，兩個人穿過枯葉落滿的樹林，望著陸祈墨高大的背影，顧蕭灕突然覺得很難過，上官靈兒只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因為他，要常伴青燈三年，三年後，誰知道又是怎樣一副光景，一個女子最好的年華埋葬在庵堂之中，到底是殘酷了些。
不知從哪里吹來一陣冷風，卷起遍地的枝葉，陸祈墨回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削瘦的肩膀上落下枝葉，他輕輕的撫了撫，淡淡一笑，「在想什麼？」
「陛下，」顧蕭灕凝眉開口，「上官家和李家……就這麼完了嗎？上官靈兒和李重君……是不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陸祈墨聞聲一愣，蹙眉道，「你在質疑朕？」
「不，」顧蕭灕解釋道，「奴才只是心疼上官小姐，她什麼都沒做錯，卻要……」
顧蕭灕哪里知道，為了對付八大世家他籌謀了多久，上官夫人就是他安插在上官家的人，為了讓上官家不能翻身，只能從內宅下手，他做了多少事，才瓦解了上官家與李家的同盟。
顧蕭灕抬頭凝視著他，低聲道，「陛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蕭灕佩服，可是，上官靈兒與李重君並沒做錯什麼，為什麼陛下要讓他們承擔後果？」
陸祈墨冷哼一聲，「成王敗寇，敗者自然要承擔一切。」
顧蕭灕不明白他的想法，她甚至感覺與陸祈墨越來越遠，她以為她能理解他，理解一個帝王之心，沒想到，帝王心終究不是她能看透的。
有些東西，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她對陸祈墨的感情，早就塵封在高高的宮牆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一點點的流逝了。
原來感情消亡的時候，竟是這麼迅速，讓她措手不及。
陸祈墨伸手拉著顧蕭灕，兩個人一路走了很久，就像他們之前一樣，可是，兩個人明明距離這麼近，卻像是隔了無法逾越的鴻溝，他牽著她走了很遠，可是，他感到她的心已不在他身上了。
起風了，冷風橫亙整座樹林，顧蕭灕一身錦衣華服，穿著輕便的裝束，滿地的灰塵隨風而起，從她的裙擺下吹過，月光灑在她身上，她突然覺得自己那麼累，那麼痛苦，心髒根本無法承受，她連自己的選擇都不知道，就這樣隨著陸祈墨一直走，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
「陸祈墨，」顧蕭灕突然松開了手，她呆呆的看著他，話不知道如何說出口，「我……」
「嗯？」他的眉眼依舊邪魅，冷峻的臉頰看上去極是好看，讓顧蕭灕挪不開目光，她怔了好一會，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怎麼了？」陸祈墨眉頭一皺，低聲道。
此時此刻，他站在她的面前，顧蕭灕清楚的感到他的心跳，可是，原諒她不能陪在他身邊了，她再也不像原來那麼深愛他，眷戀他，那麼放不下他，對他依依不舍了。
顧蕭灕知道自己不能這麼下去，她抬起頭凝視著他，一字一字的道，「陸祈墨，我要離開你。」
無人知道她心底的難過，無人明白她此刻有多苦，她是在天地間游蕩的一縷幽魂，那些紛亂的念頭恍如雜草，在她的心頭瘋狂滋長。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陸祈墨什麼都不說，為什麼他要壓抑自己，她寧願他是虛情假意。
可是，從他的眼神里，她很清楚的知道，他不是，明明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一切都是別有用心的，為什麼，居然會心痛。
陸祈墨，你會心痛嗎？你會為我心痛嗎？你居然會心痛？
這樣的神情，她如何回應？為什麼不是在她喜歡他的時候，他恰好也喜歡她呢？為什麼要等到一切都錯過了、失去了，再後悔呢。
眼前漸漸變得模糊，顧蕭灕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竟然這般脆弱，眼淚好似全部攢在一起，冷風吹拂著她的臉頰，淚水劃過臉龐，她緩緩的抬起頭，清澈的眸子盯著他深邃的瞳孔，他的瞳孔里閃過一瞬的錯愕，還有無法掩飾的心疼。
「陸祈墨，我要離開你！」顧蕭灕又說了一遍，一個字一個字如刀割裂了他的心髒，她緩緩的低下頭，眼淚一滴滴的打在落滿枯葉的地面，很快消失不見。
她的背輕輕顫抖著，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時間呼嘯而過，狂風卷起遍地殘破的枝葉，一切都如同鏡花水月那般，男子長身玉立，衣袍翻飛，渾身散發著邪魅的氣息，他凝視著眼前的女子，唇邊不由自主的揚起一絲苦澀的笑容，「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恍惚的看到男子冷凝的目光，眼神寧靜的望著她，什麼時候，他們三個人的命運竟然綁在一起，每個人因此改變，終于，她漸漸發現，原來在愛情里，真的無法容下第三個人。
風輕輕吹過，一切恢復了平靜，女子的臉頰顯得極為蒼白，只知道看著眼前的男人，卻說不出一個字。
還是無法果斷嗎？顧蕭灕，她反復的問自己，既然你早知道結局，為什麼還有一意孤行的走下去！既然你明明深愛著陸祈墨，為什麼要將他狠狠推開！
她必須要做出選擇，不能一直猶豫下去，陸祈墨不會愛她的，不會的，她一次一次的催眠自己，她不過是李越灕的替身，不過是個替代品。
顧蕭灕淡淡的笑了，笑容變得愈發溫柔，她並沒有左右張望，抹干了眼淚，輕輕地望向陸祈墨，「陛下，蕭灕與你，終是有緣無分的，說到底，蕭灕是個薄情人，不值得陛下留戀，陛下是萬人之上的國君，擁有翻雲覆雨的權力，蕭灕，終究只想做個普通人。」
冷月清輝，月光下，兩個人淡淡的凝視著彼此，用盡全力掩飾著眼里的激蕩，她知道自己不能流露出一點不舍，她沒有不舍。
到底是哪里出錯了呢，命運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他們，顧蕭灕很愛陸祈墨的時候，卻被他傷的遍體鱗傷，他深愛李越灕，將她當做李越灕的替身，可當她決定離開他的時候，她卻發現他的不舍。
你真的不舍嗎？陸祈墨。
「陛下是人中龍虎，有一日定然會破除陰霾，開創盛世，」顧蕭灕不知道該說什麼，沖著他笑道，「蕭灕多謝陛下的厚愛。」
「顧蕭灕，」陸祈墨突然伸出手，將她抱在懷中，「朕不許你走！朕不許你離開，無論發生什麼事，朕只許你留在朕身邊！不管你心里到底有沒有陸恆卿，朕不在乎！」
堂堂一個一國之君，居然對顧蕭灕說出這個的話，她猛然一驚，無法想象這個男人居然對她說出這樣霸道卻動情的話語，很多年後，顧蕭灕想起那個夜晚，想起陸祈墨說的話，她的唇邊依舊掛著笑意。
陸祈墨，你是認真的嗎？你是認真對我說的嗎？而不是把我當成別人了。顧蕭灕低著頭，她知道自己不該不相信他的，可是，在這個關頭，她的心居然還會痛，還會為陸祈墨感到心痛。
顧蕭灕，你真是愚不可及。
她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身體傳來的體溫，緊緊的包裹著她，讓她無法動彈，顧蕭灕白皙的臉上布滿驚訝，雙目好似點漆的寶石，閃爍著靈動的光暈，她淡淡的凝視著她，目光如炬。
「顧蕭灕，不要離開我。」
周圍的一切恢復了寧靜，只有風吹過留下的痕跡，女子蒼白的臉頰好似象牙，悠揚的聲音傳來，顯得周圍寂靜一片。
她哭了，再一次哭了，淚水滑落臉龐，原來真的可以這麼痛心，顧蕭灕，你怎麼可以如此貪戀陸祈墨，你怎麼可以明明想著別人，卻沉溺在他的懷中。
大夢一場的感覺，終于成空了，我以為我會很堅強的，我以為我能夠選擇，沒想到，到頭來我還是做不到。
兩個人靜靜的相擁很久，陸祈墨放開了她，瘦削的女子微微一笑，在這里什麼都沒有，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有什麼呢，在穿越千年的地方，她孤身一人，只有死死抓著眼前男子的衣袖，留在他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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