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無雙 第52章 (13)

作者 ︰ 水戈骨土亙

珞殷出了酒樓,漫無目的地走著。

他手里雖然還握著未開刃的凌雲無雙,卻突然覺得開不開刃其實根本就無甚所謂。

他感受到劍鞘冰涼的觸感,莫名覺得心底也一點點冷了下來。

之前他無論拿著凌雲劍還是凌雙劍,都未察覺到這劍鞘的溫度如此之冷。

現在想來,這畢竟是上千年的兵器,其間有多少人死在劍下,自是籠罩著滲人的寒氣。

他低頭看著二尺八長的凌雲無雙。這兩柄劍鑄得是如此相似,劍鞘如水,色如龍泉,只怕是已經千百年都維持這般模樣,從未變過。有一中恆古絕然的姿態,很像是那個人——別人想不透的事情,他轉瞬就能猜個透徹。大家都知曉的事,他卻反而不食人間煙火。眉目間總是只有似笑非笑的戲謔,很少見到真正的脾氣。受了傷也不叫疼,遭了罪也不抱怨。真是……

「倔死算了。」

珞殷不滿地小聲咕噥著,繼續漫無目的的在甲進城中四處溜達。

不知不覺來到一塊開闊平整的街道。地面鋪了名貴的白石方磚,像是王侯家逢節慶之日讓御馬騎隊通過的大道。

每隔十步,就能看到路旁有一座古樸卻華麗的樓台。隱約間仿佛能看到一位穿著華貴錦袍禮服的人站在上面,朝著下方揮手示意。

「請問,這些樓台是做什麼用的?」珞殷攔住一個本地人問。

那人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才道︰「咱這城之所以叫甲進城,是因為天帝殿前文武科舉還有的時候,每年文武前三都至少有一人是我們虞宮的人。高中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返鄉在甲進城里修一座樓台,站在上面看親朋好友為其祝賀,向下面街道拋灑銅錢,以示不忘根本,富貴同享。所謂甲子頭名,及第三進——所以才叫︰甲進城。」

珞殷恍然大悟地頷著首,道過謝後繼續駐足看那些精美的樓台。

看一會兒他卻不由自主生出一種感嘆,覺得這些建造雖然精美卻絕不適合睚欣站在上面。

即便同樣精致好看,那種自作主張的灑月兌卻永遠無法和有形之物融合在一起。

有些人就是似有形卻無形,就像是察覺而不探究的「天意」。

「他是命相天道,我卻是個逆天劫數。」

珞殷突然想起幼時突然出現在六丈六庭院里的那個白衣男人說的這番話,還是不太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意思——那人是睚欣的師父。說話也是拐彎抹角,仿佛暗藏玄機。害人反復思索,卻都想不透徹。

珞殷愣了一陣,忽然嘆了口氣,回身喊了一句︰「出來吧。」

「這真是奇了。」

就見兩個珞殷在龍泉最先見到過的八重姑娘撲上前來,一左一右拽著他的胳膊,不等他抽回手臂,年過六旬的八重之首——重元也點著頭,緩緩跟在二人身後出現。

重元滿臉疑惑的問︰「連少主人都察覺不出我等的存在,您應該還不太會用我們傳給你的內力,為何會知道?」

「我不知道。」

珞殷無奈,他只勉強記得住重元,其它都分辨不清。

「我是感覺你們能在附近,有話想對我說。」

緊跟著重元身後是四男一女,年齡各異,表情卻幾乎如出一轍,滿是驚訝。

「我們的確有事相告。」年紀僅次于重元的重雙開口︰「是人都有好奇之心,珞少俠應該知道。」

「嗯。」珞殷頷首,語氣間有些不置否。

「假設有個地方,藏著世間從古至今所有的秘辛,無論你想知道什麼,只要你到了那個地方,自然就能知道,您會費盡心思去這個地方嗎?」青年模樣的重柒湊到珞殷近前,盯著他的眼楮問。

「不會。」珞殷雙眸未瞬,無比干脆的道︰「我如果想知道什麼,就會去問知道那些的人。如果那人願意告訴我,他便會說。如果不說,那便是有不能言的苦衷,自然不應該追問。」

他話道此處,八人皆是一愣。

「您不想知道自己出生的事,也不想找回自己遺忘的記憶嗎?」聲音溫柔的重伍也湊上前問。

珞殷搖頭︰「如果不是什麼開心之事,我寧忘記。」

「……」

八人沉默。

「怎麼?」珞殷莫名環視諸人。

「我們未曾料到有這樣的答案。」八人齊聲道。

「諸位找我,只是說這些的?」珞殷疑惑。

「您既然是如此考慮,方才為何還會對少主人說些違心的言辭?」年紀最小的重捌有些耿直,他話音剛落就被其它幾位八重瞪了一眼。

珞殷被質問卻也不怒,只是偏了偏頭,回想起方才桌邊與睚欣的爭執的確是有些言過其實的話,卻又不覺得自己有說錯什麼,難免再次嘆氣。

看他嘆氣,重元示意重陸把重捌先拉到一旁,徑自開口。

「其實我等本來是打算告訴您少主人以前的事,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珞殷不解地看著這位老人,問︰「老人家的意思是?」

「您剛才也說了︰如果你想知道,恐怕早就去問了。而少主人也肯定會願意告訴您。」

听他這麼一說,珞殷心下疑惑反而更深。

「如果說,您是在狹窄的白色之中長大,那少主人就是在無際的黑暗之中生存下來的。」

重伍聲音溫柔,只手拉著裙擺,另一手徐徐抬放到珞殷頭上,緩緩地撫了兩下。

珞殷頓時一愣,想起睚欣之前每次在人不知應當如何的時候,也會是用同樣的動作輕拍人的頭頂,很有些安撫的意思。

「你們看起來正好相反,卻有很多地方非常相似。」重伍繼續道。

珞殷搖頭︰「抱歉,我听不太懂。」

「沒關系。」重伍的聲音還是溫和無比︰「有些人一輩子習慣了事無巨細徹夜思索,你卻是個全憑一念的人,不適合想得太多。」

聞言,珞殷嘆了口氣,心道︰這不是拐彎抹角說他單純,腦袋不好使麼。睚欣跟這位姑娘的習慣到是有八分相似。

「諸位為什麼每次來都只見我,而不去見他?」珞殷環視眾人,問出困擾自己許久的疑惑︰「你們應該早已經不被家訓所束縛,為何還要固執的不去見他……他應該是很想見到你們。」

「我們……」

重捌剛想開口卻被重陸拽住,由重元代表八人,道︰

「我們其實不知道見到少主人時,應該說些什麼。」

珞殷微愣,看諸人臉上都是一片為難的表情,無奈搖頭道︰「你們大以數落他啊。被你們慣成這個樣子——吃飯只會去酒樓,住店只選天字號上房,挑剔飯菜,嗜酒還只喝好酒,花錢如流水,牙尖嘴利,說話刺耳,睡得死沉,也不怕被人趁夜害了,甚至連衣服都沒洗過……」

「……」

听他一口氣抱怨了一大堆,八個人幾乎同時抿住了唇,之後好幾個抱著肚子,笑得直捶牆。

「難怪……」

「難怪啊難怪。」

幾個人先後感嘆。

珞殷卻是不解︰「什麼難怪?」

「難怪少主人覺得您有意思。」八人齊聲道。

看八人還在笑,珞殷更加不解︰「究竟哪里好笑?這不過是些世人常理。」

重元終于率先收斂了笑容,有些為難地搖頭︰「少主人以往在的地方,是不需要世人常理的地方,世人也不需要他懂這些。」

「那需要他懂什麼?」珞殷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什麼意思?」

「僅僅是‘白景’,就足夠讓天下間各路人馬來爭。」

「抱歉,你們能否說得直白一些。」

「虞宮落雪一事,不過是白景身上的一種‘征兆’。試想一個郡內請到了白景坐鎮,便會風調雨順,宛如天帝在位,不是萬民來投,實力大增?」

「嗯?」珞殷還是不解。

「州兵乃普通百姓百中選一,如果郡內人夠多,那州兵……」

「我明白了。」此時,珞殷終于听到了方才被君遷子打斷的談話里的後半段,也是最關鍵的一段真相。

「天帝未歸位之前,每個州郡都會遭到旱澇天災,這是一種不好的征兆,百姓看到就會逃往它處,郡王打仗時就招不到兵馬。如果有了白景,便能風調雨順,有了百姓,自然也就有了兵馬……是這個意思嗎?」他問。

八人齊頷首。

「但是,落雪前的幾日,你們的少主人是吃足了苦頭……」

「對,那就是所謂的‘天意’。」

「?」

「天意並非憑空而來,而是本來就應得的。」

珞殷皺起眉,隔了許久才問︰「你是說,因為‘白景’身處此地,這天象里本應該降臨的旱澇災禍都轉嫁到了白景身上,所以天象才能恢復正常?」

八人再次頷首。

珞殷卻是猛地呆住,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問︰「異象越大,轉嫁越多……最近那些事情細算起來也不過是些小事,以後或許會有更嚴重的異象,那也就會生更嚴重之事。為了能掰正天道,莫非要白景賠上性命?」

「對。」八道聲音齊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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