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什麼？」珞殷一臉莫名。
二人正說著，背後接著又是好幾道小風擦脊而過。
他們默契的靜下來，默默的數著，直到第八陣風過去了，二人轉頭對視，卻見對方都在笑。
珞殷眯著眼楮，笑達眼底︰「原來真的有八個人。」
「當然有。」睚欣笑得非常好看，問珞殷︰「你不問他們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平常都見不到他們，究竟是人是鬼……之類的話麼？」
珞殷搖了搖頭︰「你剛才不是說︰就當做什麼都沒生專心吃飯。」
于是珞殷，給自己倒了杯酒，打算繼續專心吃飯。
是，他卻被睚欣拽住端著酒杯的那只手，無聲地拖到了雅間的門口。
門未合緊，留下一條極窄的縫隙。
睚欣無聲地探臉，把眼楮貼在門縫上。珞殷被他拽著，頭也被掰得貼在了門縫旁邊。兩人一起屏息凝神，往里面望。
透過狹窄的縫隙，二人看到里面的圓桌邊圍坐著八位身著煙青色衣服的人。他們中有男有女，年歲各異，長得眉目怡淡，舉手投足的風骨極其相似，沒有一個會特別顯眼，也沒有一個會特別渺小。
八人湊在一起，喝著杯中茶水，吃著盤中菜肴，和諧如家。
原來真的是八個人，不是什麼裝神弄鬼。珞殷心底嘆道。
睚欣不滿的掐了一把他的臉，心說，不是人還能是什麼。
見那八人吃得差不多了，那包被睚欣放在桌上的糖果小食，也被幾個年輕些的人一起分食，而有些年紀的幾人的眉宇間都難免皺著，聲音極低的相互貼耳說了些話語，有些點頭，有些搖頭，最後都吃得都見了盤底，便相視一笑，同時起身，雙拳合抱，朝著門口鞠了個禮。
這個禮有些奇怪，雖然都是對著門的，但珞殷卻覺得他們像是對著自己，而不像是對著睚欣。
珞殷剛想說遭了，他們被現了，二人卻還來不及撤開，眼前已是八道青色懸空一閃，宛如青煙縷縷，甚至連門都沒開，轉眼就消失在了那間房里。
八人剛一消失，睚欣便推門進去，沿著那房間走了一圈，最後停下來，站了一會兒。
這一會兒能在他看來很短，卻已經長得珞殷都沒辦法繼續在門口蹲下去了。
珞殷回到小桌前，自己坐定繼續吃飯。
又過了一陣，睚欣才面色如常的走回到小桌，坐在珞殷身邊繼續吃飯。
珞殷悄悄瞄睚欣的臉，現上面一片平靜，反而有些不解。
睚欣看他正盯著自己，便搖了搖頭，道︰「其實我對他們也不太了解，從我兩歲起，每年有一個人會被送過來，他們都穿著煙青色的衣衫，有些年齡不過只比我幾歲，有些則大我十幾歲，甚至幾十歲。我記得第一個人是個聲音柔柔的姐姐，她給了我一塊糖，問我好不好吃，我點了頭，她就消失了。後來我能感覺到，她就在我附近，一直悄悄的跟著我。第二年又來一個，第三年也是……直到我十歲，每天感覺有八個人在跟著我，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他們只會與你見一次？」
「他們只能跟我見兩次，這兩次里面以說一句話，其他時候，都必須讓人以為他們不存在。」
「為什麼？」
「不為什麼，只是他們家族的誓言便是如此。一生一世，只跟隨一個主人。他們是主人的影、主人的眼、主人的手、主人血骨與命脈……他們存在，卻也不存在。以感受到他們存在，卻又看不到也不能與之交談。」
睚欣喊酒樓小二又拿八只杯子上樓，在小桌上順序斟滿，逐一端起，飲盡。
二人不言不語的吃完了這頓飯，慢慢往城北走。
城北的許多客棧，因為最近封閉城門沒有多少生意，早早就關門熄燈睡下了，街道上黑漆漆一片，只有半邊月亮淺淡地灑在青石路上，照出幾許光亮。
珞睚二人都在各想各的心思，想到後來，睚欣才開口問珞殷。
「我總覺得還有哪個關鍵的地方沒有想透，我們不如輪流說劍與非劍的事件，以便我整理個頭緒。」
珞殷點點頭，先開口︰「天都府有寶物被盜，東西被連夜轉移到了龍泉城。城中北門是天都府官道的必經之路，北門總兵便是個障礙，只能滅口。」
听他說的有條有理，睚欣便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北門總兵死後，手下七位文官失蹤，東、西兩門州界交界之地又恰逢戰事。因此，與天都府有關的文官七位，武官四位，其中便有十位□□無術，動憚不得，得以洗月兌嫌疑……」說到這里，珞殷一頓，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開口道︰「這麼巧妙的布局，根本就為了幫他們洗月兌天都府盜寶的罪責。」珞殷道。
睚欣滿意地頷首接腔問︰「死了的武官和忙得沒空管事的武官，手中有的什麼是這龍泉城中文官沒有的？」
「對。我記得你說過。」珞殷揚起唇角，露出牙齒，輕叩了兩下懷里的紫杉木盒︰「等他們將這沒有的東西費盡心思攥在手里，卻現根本派不上用場……」
睚欣立刻露出假裝出來的後悔表情，道︰「不如再去找張杞辰，讓他在前排給我們置辦兩把椅子，近距離欣賞一下他們的表情。」
知他說笑，珞殷無奈地搖了搖頭。
睚欣接腔繼續說江湖這一邊︰「有個神秘人，化妝成芙風總鏢頭，盜走凌雲劍。怕被圍追堵截，神秘人先一步前往開天，去幫龍泉的人盜另外一樣東西，這樣便以順理成章的到龍泉，東西以交給買主，劍也以抵達龍泉。是他在途中出了事，劍也被芙風鏢局的人撿走了。只不過撿劍的人，偏偏是易容後的月羲苑君遷子……」
珞殷也道︰「花虞堡收到凌雲劍被盜的消息，便派了兩批人馬，一隊追擊，一隊前往銘劍閣查驗。追擊隊早早到了龍泉城，查驗隊卻現劍已經丟得比他們收到消息的時間要早上許多天。于是，這凌雲劍，就是被不知名人、在未知的時候給偷走的，眾人唯一知曉的是，這柄劍會去龍泉城……」
「既然知道劍要來，以用劍聞名江湖的江雪門，自然是提早半月有余，便來到這龍泉城，守株待兔。盜了一柄沒開過刃的劍，自然需要一個會開刃的人，一查便查到了北城總督的族譜，于是想要開刃的人就殺了他……咦？」睚欣越說越覺得不對勁兒，珞殷也現了問題。
睚欣︰「如果依照我們所言的分析，有問題就很奇怪。」
珞殷︰「時間。」
睚欣︰「對，時間根本對上。劍都沒丟，江雪門就知道要來什麼地方埋伏了，怎麼能有這種事，肯定是提前收到了消息。」
珞殷︰「花虞堡丟劍的時間也不對，如果劍直接從花虞堡到龍泉，追擊那隊人馬不能追不上，而查驗的那隊人馬不能去天都府，不然他們沒能比你還早三天就到這龍泉城。」
睚欣︰「北城總兵死的時間，讓我最無法理解。」
珞殷︰「沒錯。我剛才也以為是風陌拿不到劍，便惱羞成怒殺了開刃一族。但如果真是他殺的，也應該是我們與他相遇之後才殺的，問題遇到時，城門已經封了。他作為四大門派之首，不能不知道開刃姑氏只傳女不傳男。君遷子就更不能了，他當夜帶著一大幫鏢師到處追你的蹤跡，還到我在的客棧投宿，早晨剛起床，就跟官差照面了……這時候，北城總兵肯定是已經死了。」
睚欣︰「花虞堡在江湖中是最孤僻，也最不愛與人來往的門派，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從天都府出來，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龍泉，再順官道進城，又要一整日。如果他們是追著盜賊而來，恐怕應該比我晚一日到，被封在了城門外才對。
珞殷︰「母族姓姑的人，又偏偏不會開刃的人，這麼巧就在龍泉距天都府最近的城門做總兵，在天都府丟了重寶之後，偏偏又這麼巧死了……這里面沒問題，說出來恐怕誰都不信。」
珞殷正說著，睚欣卻打斷了他，急道︰「是兵符。」
「什麼兵符？」珞殷疑惑。
「三百萬天帝兵兵符。」
睚欣一字一頓的道，似乎他自己也無法相信自己說的話。
「兵符有兩枚，一枚在元帥手里，另一枚本應是在天帝手里，天帝駕崩後，應當是在中書令手里。虎符在手，不說調動全部三百萬的兵馬，調個州郡里的傻兵幾萬，應該是不成問題。這中書令死後，左右兩位宰相都沒有大肆興兵，顯然也是沒有虎符的。」
珞殷也現問題了，忙道︰「這偷虎符的賊偏偏還扮成江湖門派里頗有名望的高手，不像是想隱藏行跡。」
睚欣︰「武神佩劍重現江湖，定然會吸引來大批的武林人士，而他們聚集的地點，偏偏是龍泉這個要沖之地。這里面沒問題，說出來恐怕誰都不信。」
珞殷點頭︰「天都府這一樁是為了陷害芙風樓，陷害得這麼明顯，那真正的賊人就應該是身在朝廷官府的人。凌雲無雙則是為了引出當今天下最有名的用劍高手——自然，是以劍聞名的江雪門。」
睚欣︰「于是這江湖四大門派就到了兩個。加之，姑氏與北第有關，這要說姑氏後人的死與花虞堡沒有關聯，恐怕連三歲小孩都不信。」
珞殷︰「有江湖門派，有鬧劇，還有寶劍……聞風而動的月羲苑自然會前來打探。」
睚欣︰「于是，江湖四大門派齊集，朝廷丟了兵權，名劍落入江湖人手中……最重要的是，那人知道這些齊了，必然大亂，到時候官與民斗，民與民爭，我也會現身……龍泉封城固守能只是第一步，沒了這龍泉，不用擔心月復背受敵，兩郡便放心一戰——真是一出監守自盜的好戲！」
說到這里睚欣似笑非笑，朗聲一道。
「現在，他們只要再派人收回東西，便是大功告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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